太玄峰顶,演武场外。
所有楼阁尽皆一片寂静。
谁都没有说话,唯有不时掠过的山风,在半空中呜呜盘旋。
雁非从地上挣扎起身,抬手拭去唇角溢出的一缕鲜血。
看向卫韬的眼神,再没有了之前的轻松写意,取而代之的则是惊讶迷茫,以及难以置信。
他为了此次大比,也是为了进入太玄之渊的名额,便没有再压制自己的修为,破除屏障推开了那扇大门,早早便晋入到玄之又玄的玄感境界。
原以为就算不敌最强的那几人,在所有道子中也绝对可以位居前列,牢牢占据一个玄渊名额。
但是,结果却是玄感不敌练脏。
他竟然连元一道的新人都没有打赢。
被一拳砸散桩架,精神意气尽皆被夺。
甚至还在交锋中受了伤。
虽然伤势并不算太重,却也极为影响后续的出手。
再看一眼那道默立不动的身影,雁非顿时就有些心灰意冷,推开赶来搀扶他的师妹云虹,一个人慢慢朝着定玄派的驻地走去。
被一把推到旁边,云虹并未生气。
她只是任由雁非一个人踉踉跄跄离开,自己则依旧站在原地,静静注视着演武场中央那道背影,白皙如玉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一抹淡淡笑容。
片刻后,她似笑非笑,微微摇了摇头,同样返回到定玄派所在的楼阁。
正对演武场的主楼之上。
定玄派长老已然起身,朝着本门阁楼赶去。
巡礼司虞常侍目送她的身影远去,转头看了一眼明岚,抚掌慨然叹息,“想不到短短数年时间,明岚兄所在的青麟山上,便又培养出如此超凡卓绝的一位道子。”
明岚真人沉默许久,才缓缓说道,“老夫以前与本门卫道子接触不多,其实也有些惊讶。
不过既然是宁道主看重的弟子,又得到余师姐亲手培养,能取得如此成就也算是在预料之外、情理之中。”
“既得宁道主他老人家看重,又得余婆婆悉心指点,贵宗卫道子机缘深厚,就连老夫都有些莫名羡慕。”
此时此刻,他忽然想到自家那位爱折腾的青缘侄女,眼眸深处顿时波光粼粼,异彩连连。
片刻过后,一道有些尖细的声音响起,“这位元一道子倒是性子急切,竟然直接出言挑战玄武道高徒,让咱家都心神浮动,期待再观一场精彩交锋。”
说到此处,红袍老太监看向玄武道的位置,“连长老,在你看来,下一场卫道子与燕道子的交手,谁又能占得上风,取得胜手?”
玄武连长老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魏公公若是询问老夫,那答案自然是本门燕虚实力更高一层,能战而胜之,拔得头筹。”
魏公公哈哈一笑,又转头看向明岚,“明岚院主,卫道子是元一门下,你又对此战作何分析?”
明岚面色淡然,缓缓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看他们交锋的情况吧。”
元一道楼台。
咔嚓一声脆响。
这次却是倪灀捏碎了手中瓷杯。
她眯起眼睛,幽潭般的眸子里映照出那道身影。
思绪就如同被微风拂动的发丝,一时间便失去了通明透彻的心境。
沉默许久,她不由得一声幽幽叹息。
却并没有出言阻拦的意思。
他既然已经将话说出了口,那么不管是不是真的有信心击败玄武燕虚,她也只能是看着他继续向前走下去。
唯一能做的,便是在情势不妙时,竭尽所能出手将人保下来。
纵然因此坏了教门大比的规矩,那也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他,他竟然……”
一旁,青叶还未从惊讶迷茫中回过神来,便直接陷入到另外一个更大的惊讶迷茫之中。
“闭嘴!”
倪灀目光森寒,声音犹如寒冰,“从现在开始,你若是再敢说一句话,我就将伱打晕了丢下楼去!”
青叶顿时闭口不言,安静不动。
纵然他心中有千般想法、万般念头,也不敢在此时此刻再出声挑衅,免得惹怒了这个明显变得不正常的女煞星。
“他,他,他,竟然直接挑战燕虚!”
赵鱼雁张口结舌,指着演武场道,“这次我也不知道谁会倒霉,邢师姐眼界见识比我高明数倍,那么在你眼中,他们谁更厉害?”
邢妱垂下眼睛,缓缓摇了摇头,“我同样不知道,或许要他们真正打过才能看得分明。”
后面的宗闳却是长长舒了口气,脸上甚至泛起轻松笑容。
只要不是叫他下去打,那怎样都无所谓。
还好元一无极关系一直不错,前几天邢师姐又经常跑到他们那边交流,所以说就算是倒了大霉真挑上了他,那位元一道子或许也会放一放水。
打赢了就行了,总不至于将他一拳砸飞,趴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玄武道驻地,同样安静无声。
刚才还开口说话的女子闭口不言。
喝酒的男子也放下了酒袋。
还有其他道子,同样不声不响、沉默不语。
至于庞阙,早已经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凝神静气,没有表露出一丝情绪。
燕虚面容平静,不见任何表情。
他缓缓转回身体,低头俯瞰下去。
和那道抬头望来的目光虚空对碰,交织一处。
“他在挑战我。”
沉默片刻,燕虚唇角缓缓浮现出一丝笑容,然后迅速变得浓郁。
阁楼之内,其他所有人依旧没有说话。
更没人提出要代替燕虚,下去迎敌。
除了庞阙之外,其他玄武道子也不能说是害怕,因为作为教门第一宗的最强弟子,他们由弱到强一步步走来,自是积累了巨大的自信,纵然面对强敌也有着必胜的信念。
但是,当那位元一道子在演武场内喊出名字之后。
这就是燕虚道子自己的事情。
他们纵然作为同门,也无法越俎代庖,代替燕师兄出战。
“打败了定玄雁非,他就信心大增,以为还能再接再厉,将我也败于拳下。”
燕虚收敛笑容,悠悠叹息,“就像当年她曾经对我说过的一样,很久没有见到如此有冲劲的年轻人,让人都有些不忍心摧毁他的自信。”
“可惜,他非要在七宗长老道子面前提到我的名字,那我也只好勉为其难,教给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做人做事务必谦虚谨慎的道理。”
话音落下,台上已经不见燕虚的身影。
也不见他有什么其他动作,仿佛只是悠闲几步迈出,便已经来到演武场内,站在了卫韬的面前。
两道身影间隔十步,相对而立。
“元一卫韬,正要向燕虚师兄请教。”卫韬双手抱拳,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燕虚淡淡笑道,“教门七宗,武道各派,天下武者众多,其中的年轻人亦是不少,但有着强烈自信的年轻人却并不算多。
再进一步去看,既有自信又有实力的年轻人,实在是少之又少,每一个都值得珍稀保护。”
说到此处,他暗暗叹息,“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年轻人,既有自信,又有冲劲,加上远超普通武者的实力,当真是让人感慨叹息,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我看着你,就像是当年孙师姐看着我,想来都是一样的心情意境。”
卫韬垂下眼睛,语气平静,“燕师兄的话有些多,我站在这里,只求一件事。”
燕虚微微颌首,“什么事,你可以直说。”
卫韬低低叹了口气,抬手指着自己的眉心,“我希望燕师兄出手千万不要留情,一定要用你最强的实力来打我。
这样才不会因为疏忽大意,留下本不该有的各种遗憾。”
燕虚眉头皱起,语气转冷,“我还从未听过这样的要求,却是让我对你的自信,又多了一层见识,已经到了自傲自大的程度。
既然如此,那你等下也千万不要后悔,为什么非要站到我的面前。”
“燕师兄,请。”
卫韬不再多言,身体缓缓下沉,摆出归元功起手式。
轰隆!!!
燕虚一把扯掉外面衣衫,进步踏地,向前冲出。
刹那间雷音隆隆,就随着他的筋肉跳动连连炸响。
双脚一抓一踏,地面猛然涌动,犹如水面起起伏伏。
“南斗主生,北斗主死!”
“北斗七宿第一宿,斗宿!”
“第二宿,牛宿!”
“北宫玄武,气冲斗牛!”
轰隆!!!
燕虚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玄武真解杀招。
身形膨胀拔高,刹那间增长近倍,达到三米五的高度。
体表筋肉虬结交叠,又在表面覆盖一层青灰甲片,几乎将全部身体笼罩在内。
轰!
他脉路窍穴气血澎湃,带动真劲磅礴浩荡,尽数没入这一式气冲斗牛,当头便朝着卫韬盖压而来。
比之前日庞阙出手,陡然高了不止一筹。
“来得好!”
“不愧是教门首宗,第一道子,一出手就令人欣喜!”
卫韬心中动念,不退反进,猛然一步向前踏出。
咔嚓!
坚硬青石地面骤然撕裂炸开。
他身躯同时膨胀拔高,超过三米。
体内血网扭曲,脉路窍穴跃动。
体外则筋肉虬结,黑红叠加交缠。
又有十只黑红肉瘤高高鼓起,内里充斥着汹涌澎湃的血气。
骨甲尖刺覆盖身体,向外飙射黑红真劲气息。
望之狰狞恐怖,不似人体。
轰隆!
卫韬双拳齐出,依旧是红线拳翻天锤,与当头打来的气冲斗牛对撞一处。
一边是玄青,一边是黑红,两种截然不同的真劲先一步交织缠绕,相互泯灭吞噬。
直至两人身形交接,整个演武场仿佛在这一刻陷入静止。
不知道多少目光死死盯着此处,也在同一时间骤然凝滞。
嘭!!!
仿佛过了许久,其实不过刹那。
演武场内就像是引爆了一枚高爆炸弹。
陡然间巨响隆隆,碎石飙射,烟尘飞荡。
掩盖住了其间两道各自退开,却又当即交错碰撞在一起的两道身影,让人难以窥得内里真实战况。
“竟然能硬接我一记气冲斗牛,此人虽然口气很大,却也有着相应的实力。”
“不过,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还不够真正站到我的面前。”
燕虚心念电闪,全身筋骨齐鸣。
自眉心起始,再到脖颈,至节节脊椎大龙,随后又一路涌动,上连双臂腕指,下连腰胯双腿,处处交缠,声如雷鸣鼓动。
尽显玄武龟蛇意境。
哗啦啦!
以燕虚身体为中心,骤然刮起一股青玄旋风,卷动碎石土灰,望之犹如龟背蛇腾。
这般威势,如此爆发,让对面的卫韬都微微眯了眯眼睛。
脸上反而泛起一丝期待笑容。
刹那间,燕虚一声断喝,身法陡然一变,形似流水,寻隙而入。
他再次进步出拳,挟裹着那道旋风,劈头盖脸向前打去。
咔嚓!
双方再次拳掌交击。
却并未炸开巨响。
而是无声无息,毫无动静。
“燕虚身若玄龟、坚如磐石,双手双腿却又仿若修蛇,以刚猛的气势打出如此柔劲,尽显明暗相融、刚柔并济姿态,当真是令人眼界打开,欣喜难耐。”
卫韬被劲力牵扯得身体一动。
便随势身法变幻,步步生莲。
他连踏九步,脚踩莲台,拳势也为之一变,化作了抽缠绞绕的牵丝红线。
但比起之前的打法,此时的牵丝锤又有很大不同。
有着玄武真解龟蛇壬癸两篇的加成,再加上商凝妃的灵明九变、九步莲台,以及邢妱的散手无极意境,顿时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层次。
纵然是面对着燕虚的刚柔并济、水火交融,也斗了个旗鼓相当,不分高下。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身形连闪,绞绕抽缠,却是谁都无法真正占据上风,只是将大片厚重青石震得愈发酥软,轻轻一动便尘土弥漫。
燕虚越打越是惊讶,未想到这位元一道子在刚柔之道上面,竟然也有如此深厚的理解和造诣。
更令他感到吃惊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方在壬癸刚柔一道上的理解,竟然肉眼可见的递次变强,变得愈发精深起来。
卫韬则越打越是喜悦。
燕虚果然不愧是玄武首席道子,对于玄武真解的领悟要比庞阙高深不止一筹,此次与之一番交手,连带着让他都获益匪浅。
虽无言传,却又堪称身教的典范。
正对演武场的主楼之上。
玄武道连长老端起的茶盏停在半空,一直都没有送到口中。
他目光炯炯,透过激荡而起的烟尘,看向剧烈交锋的两道身影。
桌子下方,两块红砖已然无声碎裂,化作齑粉。
片刻后,连长老终于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长长吁出一口浊气。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一旁闭目养神的明岚真人。
心中止不住的讶然震惊。
虽然对本门燕虚有信心,但现在见到明岚如此云淡风轻,毫不介怀的模样,连长老自己也有些搞不清楚,到底对方还隐藏着怎样的杀招底牌。
再想到下面那位元一道子是宁玄真看重,余婆婆亲自悉心教导出来的弟子。
就更是让连长老心中莫名有些发虚,忽然就没有了刚开始时的自信与底气。
青叶呆呆站在那里,目光显得有些呆滞。
他并没有去看下方演武场的战斗。
似乎已经灵魂出窍,神游物外。
恍惚间,青叶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以前。
在那个时候,他还是畏畏缩缩的小男孩,站在青麟别院的门外,心惊胆战等待着元一道的遴选。
而在此时此刻,在面对着另外两个元一道子的时候,尽管身份地位一样,他却感觉自己好像又变回了当时的样子。
小心翼翼、心焦忧虑,再没有曾经自矜自信的心境。
数步外,倪灀眸中异彩连连,忽然又是一声叹息,“卫师弟保留之多,隐藏之深,完全出乎了我的预料。
刚才我觉得已经探到了他的底,结果再战一场,却发现自己竟然错的离谱,未发现此刻才是他真正实力的体现。”
停顿一下,她转头望来,“青叶师兄,你以为如何?”
青叶回过神,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来。
演武场内烟尘飞扬。
唰的一声轻响。
两人手臂抵触,相互交缠。
瞬息之间比划了数十道真劲。
下一刻,却是毫无征兆轰隆一声巨响。
犹如一道惊雷滚过,就从演武场中央炸响。
一道身影猛地倒飞出去,落地后又连退数步,才定在演武场边缘。
几乎在同一时间,还停留在原地的燕虚双目如电,气势暴涨。
“北宫玄武、北方七宿!”
“斗牛女虚危室壁!”
轰轰轰轰轰!
燕虚抬手,在周身连点七下。
他吐气扬声,身形骤然再次拔高。
真劲气血交织叠加,瞬间数次震荡。
体表爆开浓郁至极的青玄气团。
隐隐还有龟蛇交盘的玄武神明形象,就在其间昂首向天,无声咆哮。
此时此刻,各座楼台之内。
不知七宗多少道子齐齐发出讶然惊呼。
见到了玄武燕虚的力量爆发,他们即便再矜持自信,却也不得不细细思量,如果是自己在演武场中,面对着如此恐怖凌厉的杀招,究竟要怎样才能应对下来。
主楼之上,连长老微微一笑,终于将定在半空许久的茶盏送到嘴边。
他眼角余光斜睨,再看一眼明岚。
却发现这位元一院主竟然还是那副淡然表情,仿佛对下面突变的形势根本就是漠不关心,毫不在意。
连长老品味香茗,却莫名感觉到了些许苦涩,就从唇齿之间泛开。
“燕虚施展秘法,绝不会输。”
“所以说明岚就是为了维持那可笑的面子,才故作云淡风轻,强自镇定。”
连长老暗暗冷笑,一口饮尽杯中清茶。
咔嚓!
栏杆裂开,木屑四散。
倪灀死死盯着场间那道玄武虚影,眼睛半开半闭,整个人的精神已然拔高至顶点。
脚下小靴无声裂开,露出纤白如雪的双足,还在微微律动,引得整个亭台都随之颤抖,桌上茶盏轻鸣作响,水波荡漾。
轰隆!
燕虚进步踏地,刹那间便已经来到演武场边缘。
“没时间和你玩耍,就让你好好体验一下,什么才是我最强的实力!”
“击败此人,也算是给其他各宗道子一点警示,让他们在争抢玄渊名额的时候,也能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究竟有没有站到本人面前的资格!”
燕虚形如魔神,抡起仿若遍布坚韧鳞片的手臂,以比之前更加狂暴的气势,猛然一拳向下砸落。
卫韬凝立不动,收缩的瞳孔映照出那道再度暴涨的身影。
心中却有一股积郁之气陡然升起,充斥萦绕胸中。
“这种感觉,竟和阴极秘法有些相似……”
“但是,我刚才学的好好的,他竟然不让我学了!?”
“如此小气,简直让人怒不可遏!”
面对当头落下的一拳。
卫韬反而向前一步踏出。
精气神意汇聚一处,全身力量凝为一体,又于刹那间震荡合击,同时叠加数次。
他不闪不避、不退不让。
拳出翻天,正面迎击。
轰隆!!!
一道比之前加起来都要磅礴的雷声,就在此时剧烈炸开。
演武场内骤然显出一个大坑。
无数石块撕裂空气,电射而起。
噼里啪啦砸在四面阁楼,犹如鞭炮齐鸣,旋即碎裂一地。
待到雷声落下,周围一片寂静,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
忽然山风渐起,缓缓吹散了漫天飞舞的烟尘,终于将遮盖在演武场上空的面纱揭去,露出内里隐藏许久的真颜。
咔嚓!
瓷杯碎裂,茶汤洒落桌面。
噗!
玄武连长老一口茶汤喷出,将桌面洒满茶沫水渍。
他死死盯着演武场内的那座大坑,目光落在坑底,然后骤然一凝。
一道身影就在那里,静静趴伏不动。
连长老视线缓缓上移,看向在坑边默立不动的另外一道身影,眼角嘴角都在微微抽搐,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无法说出口来。
玄武第一道子,竟然败了?
连长老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他定睛看了数次,再三辨认确定。
最终却不得不承认,趴在坑底的绝对就是燕虚,站在坑外的才是那位元一新人道子。
咕咚!
连长老喉咙涌动,下意识地再看一眼明岚。
便发现他竟然还是之前未变的表情,甚至都没有睁开眼睛,去看一下演武场内的胜负情况。
“元一道偏居齐州一域,竟然不声不响培养出如此恐怖的怪物,就连本门燕虚都不是对手。
若他能顺利跨过玄感、破境宗师,青麟山上怕不是要出一个比宁道真还要厉害的人物。”
连长老心念涌动,暗暗叹息。
有些复杂的目光再次落在卫韬身上,忽然便有一个诡异莫名的念头升起,让他不由自主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洗月道子……”
“在他身上,老夫竟然感觉到了一丝洗月道子的影子,实在是令人思绪万千,感慨万分。”
其他阁楼之内。
各宗道子猛地回过神来。
目光不停在坑底坑外盘桓,眼神中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玄武第一道子燕虚,竟然就这样败了。
而且是败在一个初次参加弟子大比的新人手中。
如何不令他们惊讶诧异,心中震动。
“想不到啊,就连燕虚都不是他的对手。”
邢妱闭上眼睛,回想着刚才燕虚进步踏地,玄武像出的那幕场景。
她再将自己代入进去,却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出来,到底该如何破局的办法。
如此看来,那日在太玄山坳,他与她的一番交手,根本就不是有些许保留,而更像是大人在逗弄小孩,从头到尾局面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玄武道阁楼,空气凝滞,一片安静。
许久后,才有人呐呐自语说道,“大师兄竟然败了,以前从未听说过元一卫韬的名头,想不到此人竟有如此修为。”
咔嚓一声轻响,楼内酒香四溢。
刚刚还在小口抿酒的男子眉头紧皱,一把捏碎手中酒囊,目光炯炯落在庞阙身上。
“庞师兄,前日你与卫韬山外林间交手,就看他此时所表现出来的境界实力,倒是让我有些疑惑,你究竟是怎样将他击败,赢了一手?”
庞阙静坐不动,面无表情,“我也不知道,打着打着就赢了,弘弁师兄若是心中对我不爽,等今日大比结束之后,也可以与本人交手切磋,一较高下。”
弘弁看着不动声色的庞阙,眼眸收缩,表情微变。
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有些看不清庞师兄,不知道其人在展露外界的修为境界下,还隐藏着怎么的隐秘底牌。
一袭贴身劲装,英姿飒爽的女子起身说道,“好了,弘弁你少说两句,对待师兄就要有应有的态度。
大家都是玄武弟子,而且教门大比尚未结束,怎么能在这种情况下闹出内讧?”
庞阙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重新闭上眼睛。
不再去看面色变幻不定的弘弁,自是做足了宁静淡然的姿态。
哗啦啦!
几颗碎石落下。
燕虚缓缓直起身体,抬头仰视坑外那道身影,眼神表情变幻不定,最终一切归于平静。
“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我居于玄武道内多年,又坐久了玄武第一道子的位置,似乎就有些自傲自大,坐井观天,小觑了天下英豪。”
他说话间捂住胸口,蓦地吐出大团鲜血。
最后再看一眼闭目静思的卫韬,燕虚直接转身离开。
沿着演武场外的石路,他并未返回阁楼,而是向外走去,径直出了太玄派的大门,身影很快消失在氤氲白雾中
卫韬衣衫破碎,便保持着骨甲覆体的模样。
片刻后,他从入定中回神,转身看向了其他几座阁楼。
各宗道子顿时垂下眼睛,不敢与他正面对视。
卫韬环视一周,顿感无趣。
想要再将其余首席道子拎出来打一顿吧,如今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那么再在这里等待下去,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就在此时,噹的一声钟鸣。
巡礼司虞常侍的声音从主楼缓缓响起,“今天大比到此结束,明日太阳初升之时,再在此地汇合。”
停顿一下,他又接着说道,“还要劳烦太玄派辛苦一下,在明天之前将演武场重新清理布置。”
太玄派掌门缓缓道,“虞常侍放心,本派早已备好了一应材料,今夜就能规整完毕。”
虞常侍微微颌首,再次提高声音,“那就这样吧,大家各自回去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和太玄派知客执事提出。”
卫韬回到元一道高台,正好遇到青叶正从上面下来。
青叶目光闪烁,不敢直视。
在石梯拐角处便早早让到一旁,直到他过去后才加快速度离开。
卫韬进入阁楼,从倪灀手中接过一套衣衫穿在身上,骨甲缓缓收缩,融入体内。
她又递来一杯清茶,眼睛熠熠生辉,亮若星辰,“卫师弟最后施展的便是阴极秘法。”
他喝了一口,微笑说道,“师姐慧眼如炬,一下就看了出来。”
倪灀悠悠叹息,语气感慨,“这才多长时间,你就已经推门而入,将此法修行到了如此的高度,实在是出乎了我的预料,这般资质天赋,卫师弟绝对当得起武道天才的称呼。”
卫韬一摆手,“还要多谢师姐传道授业,不然就凭我自己摸索,还不知道要蹉跎到什么时候。”
天色渐暗,夜幕很快降临。
一道身影下了太玄山,趁夜继续向外走去。
路过太玄别院门前,燕虚忽然停下脚步。
面露疑惑神色,转头向里面看去。
夜幕笼罩下的建筑寂静无声,就连灯光都没有亮起一盏,和前几日的喧哗热闹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有些不对劲。”
燕虚眉头皱起,心念转动,“就算是各宗长老道子上山,太玄派诸多外门弟子驻留此地,怎么可能连一盏灯都未点亮?”
他鼻尖微动,还隐隐嗅闻到了丝丝缕缕的腥甜味道。
就混在随风飘动的雾中传来。
忽然,一道黑影自眼角闪过。
从雾中来,又融入雾中,仿佛鬼魅一般消失无踪。
就在此时,燕虚心中警兆陡生。
他蓦地转身,看向了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的一个男子。
“本人嵇狩,还未请教小友姓名?”
男子一袭青袍,面露笑容,缓缓向前走来。
数步后,他面露恍然表情,脸上笑容却是变得更盛。
“小友不用说了,我见过你的画像,所以你便是玄武第一道子燕虚。”
“你又是什么人?”燕虚冷冷问道。
心中那缕警兆越来越盛,几乎笼罩了整个心房。
嵇狩幽幽叹息,“碧落青莲、往生净土,本人就是青莲门徒。”
话音未落,他向前一步踏出,伸手搅乱雾气,似缓实疾按压下来。
“妖教门徒,青莲宗师!?”
燕虚瞳孔骤然收缩,胸口还在隐隐作痛。
面对着这一抓,他心中陡然升腾起难以抵御的恐怖感觉。
轰!
两道身影对撞一处。
大片山石碎裂,向下塌陷。
嵇狩收回手臂,低头注视着瘫坐在地的燕虚,唇角挑起些许不屑的笑容。
“这就是教门七宗的第一道子?”
“如今看来,却也不过如此。”
燕虚一口鲜血逆乱喷出,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气息虚弱缓缓说道,“我实力层次不够,远称不上是七宗第一道子。”
嵇狩眼中波光一闪,饶有兴致问道,“哦?老夫很好奇,你们这些人里面,究竟谁才是第一道子?”
燕虚冷冷一笑,“你身为青莲宗师,却是个藏头露尾的老鼠,只敢在山下别院招惹事端,却没胆子登临太玄山上,站在教门诸位长老道子的面前。”
说到此处,他又吐出一口鲜血,低低喘息着道,“我告诉你,教门七宗第一道子,便是元一道子卫韬。
说实话我也很想看一看,你敢不敢现在就上山找他,而不是躲在黑暗阴沟里朝人乱吠。”
“老夫自会找他,但不是现在。”
嵇狩并不动怒,只是淡淡笑道,“而且老夫此时不上山,也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别的原因。”
悄无声息间,又有两道身影来到近前,站在了嵇狩的身边。
燕虚抬头看去,脸上陡然失去了所有血色,刹那间变得煞白一片。
“三个宗师!?”
他喃喃自语,心情激荡,一时间牵动伤口,顿时眼前发黑昏死过去。
夜色深沉,大雾弥漫。
卫韬来到太玄派专门准备的练功房,紧闭铁门开始修行。
悄无声息间,状态栏显化虚空。
他目光微动,很快打开阴极秘法的界面。
从上山前便已经点着的火焰熊熊燃烧,让他再也不想继续忍耐。
“是否消耗一枚金币,提升阴极秘法修行进度。”
金色字迹闪现眼前。
卫韬没有犹豫,直接点了下去。
轰!
神秘气息翻滚涌动,犹如大浪。
一波波注入身体。
他屏息凝神,等待变化的降临。
咔嚓!
咔嚓咔嚓!
待到神秘气息消失不见,身体陡然一震。
刹那间皮肤撕裂,血肉翻转,剧烈痛苦陡然到来。
经过这么多次提升之后,卫韬早已经习惯这种程度的痛苦,甚至还有心思去仔细观察感知体内的变化。
对比到底哪里变得和以前不同。
时间一点点过去。
终于,所有变化渐渐停息。
他缓缓睁开眼睛,擦拭一下体表的血迹,穿好挂在墙上的衣衫。
状态栏内,阴极秘法的描述又有了新的变化。
名称:阴极秘法。
进度:120%。
状态:破限二段。
境界:宗师之力。
描述:加入全新修行路线,与血网诡丝无间相融,此功法得到进化提升。
“加入全新修行路线,应该就是玄武真解壬癸篇。”
卫韬吃了几枚补益身体的丹药,又拿起水袋猛灌一气,心念转动陷入沉思。
“玄武真解龟蛇篇,之上是壬癸篇,然后则是庞阙偷偷给我的七宿篇。”
“如今除了玄武道真正的不传之秘外,我三篇功法到手,再加上元一道六转玄元,无极宫无极散手,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便不用发愁修行功法的缺乏。”
“现在最缺的还是状态栏金币,稍微一用就涓滴不存,半分不剩。
好在玄武真解壬癸篇全都是依靠自身修成,也算是节省了很大的一笔开支。”
他沉默注视着状态栏,看着那个刺眼的0字,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金币的消耗必不可少,所以节流是不可能节流的,那么就只能从开源上想办法。
既然元一道内有青莲教信物,那么玄武道作为教门首宗,当初在镇压青莲教时作为主力,应该也少不了缴获这些东西。
接下来让庞阙去想想办法,不管多少总能搞来几座莲台。”
嘎吱嘎吱一阵响动。
练功房厚重铁门被缓缓推开。
卫韬从中缓缓走出,在夜幕下漫步而行。
吹拂着有些寒凉的山风,触碰着如纱如幕的白雾,他缓缓闭上眼睛,不由得一声暗暗叹息。
“他们都太弱了,一点儿都提不起动手的欲望,甚至还要注意收敛力量,生怕将这些道子活活打死。
再继续下去,所谓的比武就是在隔靴搔痒,而且越挠越痒,让人不由得心火上扬。”
“还是抓紧时间开启玄渊,好进去看一看所谓的方寸灵山,又是怎样的一种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