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孙宁所想,在有了吴家这一点突破口后,其他各家对与朝廷合作,共同揭发佛门种种恶行罪孽的提议也就少了许多顾虑,在孙宁的软硬兼施之下,全都留下了白纸黑字的供词。
这其中表现得最积极的,当数顾家。
因为相比于其他各家,顾家与佛门的仇怨明显更大。要不是金陵鸡鸣寺的僧兵突然倒戈,说不定这金陵城还能守下去,直到援军赶到呢。
带着这样的仇恨心理,他们对鸡鸣寺以往的种种行为自然是知无不言,甚至添油加醋,真恨不得现在朝廷就能派兵把寺院给围了,把所有僧侣都给杀了。
当然,他们谁都知道,这是不现实的。
只凭这些供词罪证还是没法把扎根江南多年,已被无数百姓奉为偶像的佛门真正批倒批臭。若真要出兵围寺捕僧,说不定就要引来佛门信徒的群起反抗了,到时江南可就又要乱了。
所以,拿到供词,拉他们为己用只是其中一步,孙宁知道要想真正达成灭佛的目的,就还需要把最关键的一环也给完成了,让佛门僧侣失去多年的好名声!
而这一点,就在陆家身上得到了一个很不错的突破口。
作为与纵横会勾结最深,犯下最大错误的扬州陆家,其罪名显然要比其他几家更重。
所以他们在被从扬州押解到金陵后,也是一直被单独看押的,大半个月来,几乎没接触到外间之人。
直到今日,这个冬月的中旬,才见到了能决定他们举族生死的皇帝陛下。
为了能尽量保全族中子弟,作为宗主的陆鼎文表现得很是卑微,早早就率众跪迎,面对皇帝的问责,他更是没有半句分辩,直接就把一切罪过都认在了自己身上。
“陛下,是罪民因为宗族多年以来的习惯,才使我陆家举族为纵横会的贼人所用,做下种种伤天害理之事。要是陛下和朝廷真要严惩,罪民愿意一力担之。
“只要陛下肯饶过我们陆家一些子孙,罪民愿意将陆家所有财物通通上交朝廷,就算被千刀万剐,也不敢有半分怨言!”
表明自己态度后,陆鼎文又五体投地般跪伏于地,一副任打任杀的模样。
其他陆家人不知是不是早得了他的命令,此时也一个个都很是乖觉地跪趴在那儿,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与他们相比,其他各家可就要显得桀骜太多了。
孙宁呵呵的笑了起来:“看来你也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过错。既然如此,当初为何要这么做呢?”
这一问让陆鼎文心下一喜,这是一个信号,一个至少不会灭陆家满门的信号。不然,皇帝陛下又何必花时间和心思来做了解呢?
“陛下有所不知,我陆家其实百年来一直都与纵横会的李家有着极深的关系。两家之间,总是互相配合协助,互相提携。
“虽然我们从未真正加入过纵横会,但其实与纵横会的关系却是从未断过,也因此得了许多的利益。这才有如今扬州第一家,位列江南九姓豪族前列的地位与影响。”
老人有些无奈地回话道:“也正因如此,我陆家和纵横会早就脱不开关系,光是那些书信什么的,就足够让所有人相信我们是纵横会的一员了。
“所以在近来纵横会有意入主江南时,我们就只能选择配合。不然,只要他们稍稍透些风声出来,我陆家就是被群起而攻,破家灭门的下场。
“罪民所言句句属实,还望陛下明鉴。”
做出这番解释后,他又郑重叩首,一副坦然的模样。
孙宁点头,认可了他的解释:“既然如此,想必你们对纵横会的了解也远超过了其他人。朕可以留下陆家一脉延续香火,但却需要你们用戴罪立功来换后人的存活,你能做到吗?”
“罪民等愿意配合朝廷,定当知无不言!”陆鼎文心下更是一定,赶忙再度表态。
其他人也纷纷叩首,谢恩。
他们知道,只凭自己之前做下的事情,想要活命已是奢望。现在能保下陆家一支血脉,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孙宁又满意地一点头:“那就把现在还可能藏在江南各处的纵横会的残余势力一一道出来吧。”
虽然纵横会在梁州军的突然倒戈之下已被连根拔起,连作为总会所在的衡州都没能保住,其他各方力量,也必然会多受打击。
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么大的势力,总是会留下许多漏网之鱼的。尤其是在江南这儿,一定还留有更多这方面的余孽。
留这些力量在此,今后说不定就成心腹大患了。所以孙宁必须赶在真正对北用兵之前,把他们和佛门全部清扫干净。
面对孙宁的要求,陆鼎文只稍作犹豫,便有了决定。
为了陆家血脉的延续,他只能把有着百年交情的纵横会彻底出卖了。
当下里,他便缓缓地将自己知道的,一直隐藏在江南各地的纵横会的重要耳目,暗子一一道了出来。
虽然这些棋子里有一些早在之前就已被江南各家查出,一一拔除,但还是有不少隐藏得更深的家伙残留着的。
他们中,不光有在各地衙门里当差的,也有寻常的小商贩,甚至还有最不起眼的小老百姓。
这些人要不是被陆鼎文他们交代出来,朝廷是肯定不会怀疑到他们头上的。
光是看着那记录在案的纸上一连串的名单,孙宁就有种后背生寒的感觉。
要不是这次自己行事够快,江南各家又足够果决,恐怕再过上几年,随着纵横会不断布局,他们真就能做到兵不血刃就把整个江南都窃据在手了。
到那时,自己再想拿下江南,所要遇到的阻力可就是现在的十倍不止了。
呼出一口浊气后,孙宁才点头道:“很好,只要你们这次交代属实,朕必不会有所食言。”
“多谢陛下……”陆鼎文也大松了口气。
就在孙宁挥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时,突然心中又冒出一个想法来,开口道:“对了,还有一事,你可知道你陆家之前为何会暴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