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牛山半山腰间,眼见山下兄弟步卒,血流成河,麦草一般一片片倒下,耳边听到山南海北发出音调,骂娘哭求之声。周仓第一个不淡定起来。
昔日行走汉水,手下人命无数的周胡子,其实生性最是胆小谨慎,这才未被刘表部曲抓住斩首。
历史之上,周仓知其雄而守其雌,甘为二哥身前捧瓶子的童子,就是因为此天性。
大胡子第一个看出不对,劝说大哥刘辟,黄巾统领,怪眼一翻,狠狠瞪了周仓一眼。
“怕什么?射死几个就射死几个,这里三路黄巾,将近十万人,就是十万头猪,也撑死方广小贼了!”
“愣着干什么,快去击鼓变阵啊,我汝南黄巾,非草莽一流,给吾变阵迎敌!”
刘辟蹬的周仓低头连退几步,舞动腰间双股剑,拿捏着刘备可能的神态运气,在山腰间大声喊叫起来。
汝南黄巾,胸怀大志,每日都被刘辟无师自通的兵法操练,大头领发飙,早有小校,喊叫着奔跑到山腰间。
片刻后,低沉的鼓声缓缓响起。
被五百机枢营甲士,射到灰头土脸的黄巾刘辟部,听见鼓声,冲出阵列的布衣短弓手,鼠兔一般急速后退,缩回了窝中。
数千刘辟部曲,手持巨大的竹木盾牌,冲到了阵列之前。
何仪,刘邵部有样学样,两人部曲中尽有刀牌手,也随着刘辟部曲一并站出,虽然木盾简陋,数千黄巾刀盾手,盾牌遮掩的墙壁一般,也勉强稳住了阵脚。
山腰之上,刘辟看着黄巾军势,异常满意的抚弄胡须微笑起来,对于半农半匪的黄巾部曲来说,此等变阵,已经算是精锐黄巾方可为之事了。
曹军中,麴义弩手连射了将近十轮弩箭,纵然训练有素,射速也渐渐慢了下来。
刘辟以为曹军为黄巾威势慑服,开始胆怯,得意下,正要叮嘱小校击鼓进军,却远远见到曹营之中,百十骑,手持西凉步卒惯用的超长枪,从步兵中直直向着卧牛山冲击而来。
“此是何军?吾当年在河北与官军酣战数年,皇埔嵩,卢植骑军精锐,也未见过拿着长竹竿冲阵的!”
“这么冲,劳资不动,他自己就成马匹之上跌落了!”
汝南黄巾三统领中,河北南来的何仪,见识最广,看着方广骑兵,眼中闪过一道狐疑,自言自语道。
荆州,豫州州牧兵少马,骑兵远比不上北兵,刘辟,刘邵都未见过真正骑兵冲阵,听了何仪之言,以为方广昏了头,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眸子中的欣慰。
只是片刻后,两个立志中兴汉室的泥腿子,就再无先前淡定了!
管亥统领的选锋营,冲不动河北老兵的军阵,冲黄巾杂兵,则宛若餐刀切入黄油。
方广部曲新入骑军,首先练的就是胆量,非冲到预订位置,不可勒马,只许向前。
不过百余骑兵,在离着黄巾刀盾手五十步的时候,奇怪的西凉式样的长枪,在尖利的牛角声中,同时端平挺起。
汝南正午的阳光,照射在那闪亮的铁质枪尖上,耀的刘辟眼睛都眯了起来。
他单手挡在眼睛之上,眨眼皮的功夫,山脚下,沉闷的冲撞声音,战马踩踏兵卒发出的骨裂声,黄巾军卒比刚才还凄厉的呼喊声,一起传到了刘辟耳中。
没有颤斗厮杀,只有冲击,转瞬间,选锋营的骑兵,就深入到了黄巾军阵五十步的纵深处,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这是何阵?哪有人如此打仗的?太野蛮了,这么骑马撞人,怎么倒的都是汝之兄弟,曹贼部曲,岿然不动?”
刘辟揉着眼睛,声音颤抖,忍不住大声叫喊起来,他最后几个字,发音尖利,就和受惊的妇人一般。
“吾一定看错了,这是假兵,是方广妖法!”
世间之人,在遇到颠覆常识之事时,往往以神鬼之说安慰自己,刘辟也是一般。
黄巾军一脉,集合九州几乎全部邪门歪道,本来军中就是障眼一说,刘辟就差喊出,都是幻觉,吓不到我的!
他身边,忽然传来一个不合时宜的男声。
“大当家的,不是幻觉,你看,那个官军枪断了,枪头,不正是老吴头的脑袋!”
“还有那个,这是什么刀,他就伏在马上,两把刀展开,已经杀了咱们几十个兄弟了!”
目力奇佳的黄巾军哨探瞎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大当家和颖川黄巾头领的身边,职业性的开始现场解说。
刘辟定了定神,果然黄巾军纵深处的曹军,一般奇怪的长枪已断,不少人拿出背后马间栓着的另一把短枪。
还有些骑兵军卒,则是掏出细窄的长刀,就这么飞鸟一般张开,还在向前突进。
“滚,吾长了眼睛,自己能够看到!”
刘辟一脚踢开身前的瞎子,想去摸腰间插着的双股剑,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两只手颤抖的利害,连抓几把,都没有抓住双股剑的剑柄。
刘辟身边,何仪面色阴沉,刘邵满脸都是惊惧之色,两人看见,最前面的曹军骑兵,已经冲穿了黄巾军的纵深。
同曹军大将夏侯恩,和另外两个熊虎一般的大将,在山脚几棵巨大的柏树下会合了。
官军漫冲下,阵型已然散乱,看着调转马头的骑兵架势,还要往回冲的样子。
“玛德,太欺负人了!我就在颖川驾犁驱牛,都不敢如此放浪!”
“和小的们说,这些官军的马我看中了,一匹也别放回去了!”
刘辟身侧,被许褚打的胆裂的裴元绍,胆气慢慢恢复过来,看着曹军骑兵当先一人,手持长枪,身板肌肉还不如自己,裴元绍的脾气,瞬间又回来了。
汝南健美先生,叫嚣着方才三哥没有上身,才会秒败,拎着盗版蛇矛就要下山,却听见山侧密林之中,传来竹哨的声音。
黄巾军兄弟来自五湖四海,汝南这支,除了北地流民,还有不少江南蛮民。
听见竹哨,江南汉蛮,也就是不从州郡管辖的野民,顿时面面相觑起来,众人心中疑惑,这竹哨,不是水贼山匪惯用通信之物,今日,怎么卧牛山上,也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