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把心中对陈登的新仇旧怨,一起发作在话语中。他暴怒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面前的世家子弟。
陈登不过文士,却迎着张飞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怯懦之意。
“张将军,我那一库粮,是春耕备用种粮,将军也该懂农耕,种子粮,比起爹娘老子,都要重些吧!”
“此粮不能动的,元龙还要劝将军一句,今载万民不易,将军好酒,喝些梅子酒即可,麦酒难得,少饮为妙,否则,怕坏了刘玄德的仁义之名!”
陈登半点没把张飞当回事,语气中,还有淡淡讥嘲刘备放任三弟,鱼肉百姓之意。
张飞听他说完,胸中一团火,腾的一声烧了起来。
“呀!竖子匹夫,安敢折辱大哥?”
燕人张翼德大叫声中,猛地站起身来,大步向着陈登而去,像是要把面前下邳令,撕碎当场一般。
许耽看他威势,心中大惊,陈圭,陈登父子,在下邳素有声望,典农校尉,开荒千里,不知道救活了多少百姓。
想到来找自己的兵卒,说张飞踢人,踢的生死不知,这陈登世家公子,哪里经得了张飞一脚?许耽大着胆子,挡在了张翼德之前。
他感觉面前酒气扑鼻,一座山岳,忽然出现在眼中,然后双臂巨疼,自己也是七尺的汉子,被面前河北壮汉,双手抓着胳膊,轻易的提溜了起来。
“一群夯货,吾是大哥定的徐州留守将军,你们是不是和吕奉先勾连,故意坏我大事!”
“去尼,玛的,今日不把粮,兵,马,交出来,谁都别想出去!”
“我燕人张翼德要的东西,还没人敢不给的!劳资想喝什么,就喝什么!”
张三爷酒气上涌,双手一震,许耽就和一个破布袋一样被扔了出去。
他狞笑着,又打翻了几个阻拦在面前的丹阳兵校尉,大步向脸色苍白的陈登走去,离着下邳郡守不到数步的距离,忽然自己的双臂,也被人抱住了。
“三哥,住手,你忘了主公临走时候的话了!”
“三哥,你喝多了,元龙先生,乃是下邳砥柱,你不可伤了自己人的义气!”
“什么自己人,劳资打的就是自己人!”
张飞酒气上涌,除了刘备,关羽,其余人,就是献帝也是照捶不误。
被酒水,晚上听到的方广名字,撩拨的魔王一般的张飞,大叫一声,手肘向着身后之人砸去。
这一下力道奇大,寻常人被打中,要是砸到胸腹,只怕九成都要殒命,他身后之人,却只是咦了一声,单手稳稳的接住了这一肘。
“放开,再不放开,劳资杀了你,下邳我说了算,你是何人?”
“三哥,我是赵云啊, 三哥,你酒沉了, 来人啊,取水来,不能再喝了!”
张飞说话间,几下挣扎,都没有挣开身后之人。
他回头看去,抱住自己的,正是刘备留在下邳的另一个亲信,新投徐州的赵子龙。
赵云不过方广,满脸沉毅,看他目光扫来,轻叹一声,这才放开了张飞。
“赵云,你是赵云,怎么,你也和徐州佬一起,来顶你三哥?”
张飞怪眼一翻,直直的盯着赵云,双拳捏紧道。
赵云是张飞身边丹阳兵,看他喝多,怕出事情,专门从刘备府邸喊来的。
刘备担心家眷,新娶的糜夫人,就留在了下邳,赵云这才能及时赶到此。
在赵云心中,他和刘关张兄弟,情同手足,张飞平日里,和他也有说有笑,今日不过三哥喝多了,他阻一下,也就罢了。
他哪里知道,自己常山白丁出生,面前的三哥,从来没有真的看得起过。
“赵子龙,你英雄了?想和我打架?想落你三哥的面子?”
“这些徐州人,都不是好鸟,你还护着他们?谁是你三哥,你算个什么东西?”
“四弟?那是大哥逗你玩的,劳资兄弟,是桃花下结下血誓的,你算什么?也配攀个四弟,你让不让开,不让开,今日把你就打倒在这里!”
张飞句句诛心,一番酒话,让本来此次来徐州,就心中郁闷的赵云,好像被一桶冷水,从头浇到了脚。
他看着面前张飞,脸上的酒气,已经散去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未见掩饰的鄙视之意。
想到青州之时,兄弟三人说话,他只要来到刘关张身边,总有莫名的冷场。
想到田恺那里,身为骑都尉的自己,练出的精兵,最后全被刘玄德借了去,他们兄弟腾达,自己,却不过是个方广口中的保安队长。
赵云连退数步,平生第一次,脚好像有些软,一句话也回不出来。
“张将军,你喝多了,明日再来向将军请罪!”
“今日夜深了,将军还是早点睡吧!”
许耽胸口巨疼,眼看张飞和赵云就要厮杀起来,吐着血,拉着陈登的袖子,就向着大院门口奔去
守卫此地的,都是丹阳兵,看着面前情景,人人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怒色,哪里有人阻拦,兵卒干看着下邳文武砥柱,一起奔出去了。
“跑,尔等能跑到哪里去?明日,明日再找你们算账!”
赵云心如刀绞,想了想,还是咬着牙挡在张飞身前,他们两人三弟,四弟,知根知底,张飞深深看了赵云一眼,知道要把这常山汉子放倒,只怕有些难。
张翼德动作一番,此时酒气上涌,眼皮渐渐沉重起来。
他再不理赵云,只是冷哼一声,就摇晃着身子,去后院宅子酣睡了。
此时正是初春,下邳春色秀丽,府衙之中,不知名的花草,已经冒出了嫩芽。
春风中,本该迎风得意春衫薄的赵云,却只觉得心中一阵阵的寒气上涌,已经变的和煦的春风,吹在脸颊之上,也让人身上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下邳府衙外的大道上,许耽护卫着陈登上马,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口血喷了出来。
一直淡然不惧的陈登,看到这个陶谦器重的中郎将,胸襟一片血红,第一次慌了神。
“许将军,怎么了?被那个涿郡屠户伤了?此人粗野至此,哪里能够护得了一方百姓?”
陈登双眼灼灼,目视张飞强占的郡守府邸,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许耽面色凄楚,嘴角划过一丝苦笑,缓缓开口。
“元龙公,你是天之娇子,和我等不同,何必在此地受气?”
“快走吧,那张飞醉酒,还有三分清醒的,他是要对付我们,这刘关张三兄弟,拿了徐州刺史的印信,还要我等的骨血!”
“仁德?哈哈,哈哈,太狠了,董卓,曹操,恐怕也比不上他兄弟三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