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振南!
赵兜屠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
这个年轻人的身影,在赵兜屠脑海里不断盘旋。
在原本他的计划里,本是没有这个人,所以针对他的预案,是仓促形成的。
在林振南这位会道术的年轻人没来谭家镇之前,赵兜屠的原计划里,二十年蕴养成型的任氏僵被其后代挖出后,自己亲自去引开义庄那九叔,让僵尸去任家咬饮子嗣血液,用以交叠血脉。
但任家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号人物,为了让僵尸能成功,就想着用鬼纸人去行驶调虎离山之计,让任家无人守护。
可现在来看,九叔那边是成功依照计策所行,可任家那边,却未成功。
他不知道任家宅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设定鬼纸人行事,但当时正同那义庄九叔交手,无法腾出手施法去了解任家现场的反馈。
但赵兜屠忽然发现,自己把针对的重点都放在义庄九叔这边,下意识有些轻视了这个年轻人。
他本以为,用一个鬼纸人就能把他吸引走。
如今来看,倒显得自己一厢情愿。他设下了剧本,但却不能控制林振南按照自己的设想去行动。
还小瞧了如今的年轻人……赵兜屠目光闪烁着,对于林振南道术掌握水平的认知,提升重视度。这任氏僵虽说刚出棺,但好歹是绿僵级别,抗击打和攻击力,一般小道也难以招架。
哎!
念及此,赵兜屠长长的叹出一口气。
脸上浮现出功亏一篑的烦躁情绪。
身份被义庄那道士确认,这一定会引来其他茅山道士,自己若要避开围剿,就一定不能久待。
这个倒还是其次,更主要的是他已经八十岁高龄,需要不断通过婴儿血祭的滋补才能活到现在。
人的身体终有时,为了延长身体衰老腐朽,他已经将自己这具身体往僵尸方向上去祭练,这才搞成一幅枯瘦如僵的样子。
但这种方法终是治标不治本。
无法用何种方法拖延,只要是人,终究抵不住岁月侵蚀。
唯有成僵,才能永存。在道籍中就有飞僵千年的记载,那时若能保有自我意识,岂不快哉。
念及此,赵兜屠粗重的沉呼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压下烦躁情绪,坐在任氏僵一旁,不断总结思索着对策。
能够屹立茅山黑道榜三十年不倒,善于思索,是赵兜屠的一大习惯,每一次吃亏,都会化作他的经验教训,不会重蹈。
滴答!滴答!
山洞上的水滴,时而滴落,不断的回想。
任氏僵吸食着血香,躯体创伤在不断修复着,呼气声同滴水回响声交织在一起。
火折光亮不断照耀着赵兜屠的脸庞,一颗水滴落至眉心,沁染星芒般凉意。
不断往复的把今晚发生事来回倒拾里,赵兜屠眼神蓦然一亮。
他发现自己似乎是把事情给做复杂了。
这些年来,因为避着九叔,隐藏行踪,不想引来茅山道们的联合围剿,所以总有一种在背后操控的思维习性。
结果自己从义庄引开九叔却在交手时暴露身份不说,也没能达到预想目的。
现在既然身份泄露,干脆自己径直出手将任家人给捉过来,让僵尸吸血,岂不是用不着两边都调虎离山?
对付俩道家之人或许要费一番手脚,可若对付一个凡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刚刚打草惊蛇,任家宅定有防备,看着僵尸身上的弹孔,还需要缓一缓。
看着洞口外的茫茫夜色,心有定计的赵兜屠,调整着心态,不断完善着下一步重新行动思路……
与此同时。
任家宅内。
林振南盘腿于屋顶之上,以打坐之法修养精气神。
阿威队长持枪站在大门前,一圈持枪治安队摆出生人勿近模样。
婷婷在双耳环女佣的安慰陪伴中惶惶入睡。
任发坐在椅子上,本已经不怎么抽水袋烟的他,在房间里不断嘟咕着。
一切的焦躁、忧虑、不安、彷徨……都在等待着明日的光辉。
翌日清晨,一声鸡鸣东方明。
所有人都行动起来。
林振南交代着买黑驴、陈墨朱砂、黄符纸等一应物事,这事儿由管家福伯亲自去办。还有糯米,这东西任老爷日常吃米,家里没有备这个,也被特意交代。
尔后,林振南、任发、婷婷、阿威以及他的治安队一起,一行人向着义庄而来,想要看看义庄到底发生了什么。
进入林中后。
树林茂密,阿威队长带着一众长枪们,左右提防,将婷婷和任老爷包围在内。
林振南不愿他这一副拿枪去义庄,摆出一副上门讨说法的逼迫架势,于是说道:“僵尸习性是昼伏夜出,大白天的,不会出来,不必做此架势。”
阿威队长摇头:“诶,你这就不对,小心无大错嘛,万一这林子里跑出一只野兽,冲撞了婷婷表妹可就不好了。”
林振南对此无言可对,在舔狗能力上,阿威队长确实首屈一指。
十多分钟后,众人来到义庄之前,看到朱红色大门倒在一旁,围墙也塌掉一角。
义庄坏事了……众人心里不约而同的浮现出这个念头。
阿威队长率先大踏步而进,扯着嗓门喊道:“九叔,九叔啊,有人嘛!”
九叔一晚上除了帮文才排解尸毒外,自己也在调理检查身体,谨防昨夜同赵兜屠对斗中被下暗手。
这会儿,听到外面动静,九叔从房间里走出,见着林振南,快步走上前低声道:“那僵尸跑出来了,昨晚镇上有没有人受伤?”
林振南就把任家宅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遭。
九叔听完林振南退走僵尸的方式,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幸好有你在镇子上,驱走了僵尸,不然让他咬了人麻烦就大了。”
林振南然后问道:“僵尸怎么会跑出来?不是墨斗阵封禁棺椁么?”
九叔摇头叹道:“你跟我来。”
两人来到停棺房,破碎的棺材板散落一地,门窗都被砸得七倒八歪。
九叔指着其中一块棺材板上的墨斗线道:“你闻闻,这上面有蝎子血的味道,破解了鸡血墨。出事后我本欲唤醒这供台上的灵婴问问情况,但发现出事儿的那个时间这些灵婴都昏睡过去。”
闻言,林振南哪里还不明白,这明显就是有人在背后筹谋,自己补上墨斗线也被破解,某种隐藏的阴谋,如今看来正在渐渐向任家靠拢。
解释完僵尸破棺的原因,九叔面色变得郑重道:“振南你既是我茅山弟子,可曾听过黑道榜?”
黑道榜!
乍然听闻这个词,林振南的面色一紧。
他当然听过,位列榜单的无一不是穷凶极恶,却又有诸般手段之辈。
林振南不由道:“难道谭家镇有黑道?这次事端也是因此引起?”
九叔肯定的点了点头:“昨晚我正因与其斗法而离开义庄,不料走脱了僵尸,而引开我斗法的人,名叫赵兜屠!”
他没有向林振南隐瞒赵兜屠的存在,对付这种黑道中人就要联合围剿,林振南作为师门同道,天然就属于联合对象,昨晚能退走僵尸也证明了能力。
林振南眼神一震,婴儿止啼赵兜屠,人的影树的名。名列茅山黑道榜三十年能不被除名,林振南一度以为这人怕是老死在哪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令茅山没法去验证其生死,这才一直挂在榜单上。
现在却是从九叔口中再度听到这个名字,老而不死是为妖,面对这种老梆子,正如他打不过九叔一样,要是单对单对上这种担色,只有跑路的份。
难怪任老公爷一出棺就是绿僵级别,有赵兜屠这种手段齐出的人在幕后,养出一只绿僵根本就不费力。
这时,林振南心里一动,看向任发和婷婷,发现二人生命指数不约而同的在急剧下跌,危险级别同时来到高危级别,就连自己的生命指数也一路跌破到四十以下。
难道赵兜屠又要采取行动了?
林振南心里亮起警兆,生命指数的下降和危险级别的提高,都预示着即将而来的危机,这除了赵兜屠会采取行动外,他想不出其他会产生预警的可能。
心里沉重间,这时,里屋忽然传来阿威队长的动静:“啊,九叔,文才这是怎么啦?为什么要泡在桶里面?”
听着动静的九叔和林振南从停棺房出来,来到大堂。
林振南看到大堂里,正摆着一只半人高的洗澡桶,文才一个人正泡在里面,头搁在桶边沿,眼睛眯着,正打着酣。
靠近了一看,除了露在水面以上的部分外,皮肤都泡得鼓胀而泛白。
若不是鼾声很有节律,怕不是认为文才都已经去了极乐世界。
与此同时,在林振南的视界之内,一行字样浮现:【文才,生命23,精气12,中危:尸毒入体】
文才的生命和精气指数都出现了大幅的下降,这是被僵尸咬了?
林振南有些错愕,原本《僵尸先生》里,文才中了尸毒应该是在任老爷死后,可如今任老爷安在,而文才却是中了尸毒,看来原本僵尸先生的线,已经发生移位。
看向九叔,林振南低声道:“九叔,文才这是被僵尸咬了?”
面对阿威的大呼小叫,以及林振南的话,九叔点头承认是中了尸毒,不过隐瞒了文才是被黑羊咬的事实。主要林振南这位师门后辈还在这儿,他丢不起这个人,也是身为茅山前辈的倔强。
阿威队长一扶帽檐,围着木桶打量一番:“九叔啊,我听说尸毒能传染,文才会不会变僵尸啊?”
九叔闻言,脸上不满道:“中了尸毒,又不是不能救。”
阿威反问:“能咋治?啊,九叔我尊重你,但也不能因为文才是你徒弟,你就包庇他,我要为全镇人的安危负责。”
九叔面色不善道:“你要怎么负责?”
阿威说不出个所以然。
九叔哼声道:“糯米可以治尸毒防僵尸,只要不是尸毒入骨,第一时间用糯米散掉尸毒,就能慢慢恢复。”
糯米可以防僵尸?
听者有心,一旁的治安队员们都踅摸起来,难怪林振南一大早就让福伯去买糯米,私下里也准备去采买一些,有备无患。
文才在浑浑噩噩中,被围成一圈的说话声所扰醒,一睁眼,就发现有一圈人围在自己旁边,吓得光溜着胳膊抱胸:“师傅啊,你们怎么都在这儿?啊!婷婷!”
原本惺忪的睡眼,因为看到门柱旁的婷婷,顿时明亮而兴奋。
但视线里很快出现了一个再熟悉的身影,九叔直接赏了一个爆栗瓜落:“你还能睡觉?你怎么睡得着的?我不是让你泡完后,洒上糯米去跳么?”
文才揉着头,低头委屈着小声道:“我就泡一会儿,困了嘛。”
九叔恨铁不成钢又扬起手,文才下意识的脖子一缩。
“你再待在桶里不动,就等着变成僵尸吧,这糯米浆作用有限。”
“那我该怎么办啊师傅?”
“动!呐,这上面洒上糯米,上去跳,让全身血液转动,把尸毒传到脚底板散出去。”
文才还在磨蹭,但说话间,藤条已经在悄无声息里来到九叔的手上……
林振南莞尔,看了一会儿师慈徒孝的场面。
处理完不省心的徒弟后,九叔带着林振南来到大堂侧屋。
阿威想要跟进去,被九叔一脚挡在门外:“你不能进。”
“咋个!谭家镇我有权处理一切安全威胁,僵尸是从义庄这里跑出去的,现在我要对这里进行检查。”
其实倒不是好奇侧屋里面有什么,阿威只是想在婷婷面前树立起“我也在做事”的形象,因为来到义庄后,他都没能说上什么话,婷婷表妹的目光也不断停留在林振南身上,这让他扎刺儿。
然而,表现不成蚀把米,婷婷在旁道:“表哥,你就不要跟着添乱了。”
林振南和九叔已经进了房间。
阿威碰了一鼻子灰:“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抓僵尸嘛。”
嘀咕声里,眼光转动,似在计划着什么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