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李、钱三家人,目光炯炯的看着林振南。
小东湾百年轮回的水鬼劫就在眼前,他们正焦头烂额着。
现在林振南自动上门,不管有没有两把刷子,刚才门口那一手凭空烧符的本事,还是很有视觉冲击力的。
而林振南也默默的动用起阴阳眼,打开视界打量着这三位村里话事人。
先是这位坐在主位之上的村里话事人:【杨彪,人,生命5,精气13,高危:百鬼诅咒,三百五十年份毛僵之祸】
另外两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生命指数岌岌可危,同样都身缠着百鬼诅咒和毛僵之祸,几乎明晃晃的在脑门上大写着一个“亡”字。
竟然是百年毛僵,还是五百年份!
林振南眼角一跳,他对付僵尸的符箓水准只在任老公爷那种绿僵级别。
所谓毛僵,往往是因积年累月之下,有所机缘中被日月精华所点醒,僵尸体表面会长出长毛,行动十分敏捷,纵跃能力极强,不惧凡火,刀剑难入,这还是三百五十年份的,估摸着都快成精了。
像阿威之前那般用长枪队来对付任氏僵的行为,搁在毛僵身上就不可取,一则难以打中,二则也难以打伤它一身铜皮铁骨。
心里掂量之间,四下落座,杨家的下人端上茶水。
看着跟在林振南一旁的女子依旧是头戴斗笠的站着,身为三人组里领头人,彪叔见状客气直言道:“来者是客,都坐下来吧,道长名讳是?”
客气的同时,心里又疑惑着这跟在林振南身后的女人,怎么室内还戴着斗笠,不见面容。
女尸宋有匪纹丝不动,林振南拨开茶杯盖道:“免贵姓林,她不碍事,说事儿。”
林振南的干脆利落,不摆道家人那一套云里雾里的架势,让坐着三位当家人感到熨帖,眼瞅着两天后就是河里水鬼忌日,他们已经没心情去陪同打马虎眼。
彪叔叹息一声:“唉!我们这村饱受河里水鬼滋扰,还望林道长能够帮助我等,需要什么准备,道长尽可吩咐。”
林振南先是问道:“既然那河里不干不净,为何不迁徙离开?”
这是他疑惑的地方,从视界里所见,这几个人的命运绝对称得上厄运当头,百鬼和百年僵尸如乌云一般,如此对方,不跑路作甚。
彪叔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愁绪的面容苦涩道:“故土难离啊!”
从其神情里,显然有一些难言之隐不便说。
林振南没有纠结其隐情,只言道:“当务之急,就是河里那些水鬼。在来之前,本道在那河边看到水宽辽阔,已可影响一方风云。本道推算,不过两日之后,会形成乌云这遮顶,挡住天上阳光,届时再无法去削弱它们的日光,届时冲破今日法事镇压,就会造成难以估量的后果。”
彪叔旁边的一个钱姓中年人闻言,急忙道:“今早那位道长建议我们请戏班来唱一台水漫金山的大戏,这能管用不?”
林振南拿眼睛瞥了他一眼,难怪同样头发花白,却没混上这村里当家人,这份为人处世就有些不讲究。
对于道家人而言,虽然是同行吃饭,但比较忌讳当着一个道人面讲另一个道士的解决方案。
其实说起这唱大戏的提议,本质上利用的是鬼魂会受惊的天性,戏班子的铜鼓喧嚣震慑鬼魂,同时戏班看戏时会将人聚集一处,用聚集的人气来抵御鬼物不敢接近,还能用唱大戏来化解心中惶恐。
不过,他也不便于评价同道中人,大家业务毕竟都一样,万一评价之语传到人家耳朵里,赞许也就罢了,若是不好之言,平白就会隔空交恶。
旁边,注意到林振南眼神的彪叔道:“老钱,你让林道长说。”
林振南继续道:“我道家还有一术,可以起祭台,改风水,让两日后的这天,不会阴。”
在没有吸收赵兜屠的诸般术法之前,尤其是【堪舆点穴】,他是没底气说这话的,但现在可以着手一试。
祭台?
杨、李、钱三位当事人彼此互视一眼。
听上去又要破土动工啊。
这早上才大张旗鼓的搞了一场水祭,可结果是搞完之后,看那罗浮山道长着急忙慌的脸色,怕是预感不好,直接交代完唱台大戏就跑路了。
面面相觑中,还是这彪叔盘着手掌拍板决定道:“道长,祭台我们起!还请道长帮我们村渡过眼下难关,事后我们几家必有重谢。”
林振南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我是对那河下情况有所把握,这才进的你们村,事情没解决前不会走。”
有了这句话,杨、李、钱三位当事人脸上都肉眼可见的露出满意之色。
他们就怕,林振南像早上请来的那位一样,做完一场法事后,就提腿跑路。劳心费力不说,还容易给村里造成心里恐慌。
眼下来看,这会不知从哪儿游道至此的这位年轻道人,倒是做事讲究。
彪叔也不含糊,当即就安排道:“我让人给林道长和旁边这位准备下榻之地,老钱,准备给道长接风洗尘。还要请道长列个祭台的清单,我命人去准备。”
底下的下人连忙溜达着过来奉上纸笔。
林振南在纸上不断的列下所需要的一连串物品。
夯的土,要用山阳土,即是要用山体朝阳的土来夯筑基。
筑的基台要九层,高度要九点九米米高。
每两层要插上金木水火土五行旗,点上燃香。
诸如此类,林振南一一交代下去。
纸上的这些东西,是他基于老梆子赵兜屠那里所得,其中所吸收的【堪舆点穴】是一整个关于探量风水的知识体系,囊括了赵兜屠从正道化入黑道的风水见识,在林振南的心目中,随着日有所行中对这一技能的吸收消化,是愈发把这一项列为从赵兜屠身上得来的最大收获。虽然这些并不能够直接用于作战,但却提高自己见解。就如此刻他所吩咐下去的风水祭台,就是其中一门能够通过祷祀而影响一方天气的法门。
得了清单之后,彪叔拿到手上抖擞的看了一眼,脑门上啪啪的映照上四个大字:不明觉厉!
看不懂啊!
不过正是这种看不懂,让他心里相信了几分,修道士的东西,总归玄乎着才对味儿。
商议完对两日后燃眉之急的应对之策,三家当事人就要安排接风宴。
林振南起身道:“还有一事,你们得准备两头猪,剥开后烤制到半熟后,送到今早那河岸处。”
三位当家人脸上不明所以。
以为是要祭祀。
可祭祀是都是生牲,烤制半熟又是讨的哪路神仙口味。
林振南又道:“算了,弄好后我跟你们一起去,那是跟我而来的助手,它比较大块,就没跟我一同过来。”
彪叔闻言顿时客气邀请道:“既然是跟林道长一同而来的,就都进来嘛。”
林振南没有拒接,只是嘴角不禁上扬:“到时候会看见的,但别大惊小怪。”
从厅堂里出来,宅子里的下人们左右忙活着,忙活出一桌乡村肴出来。
招待着落座后,见林振南身后那一直跟着的斗笠女人依旧站在五步之遥的地方,彪叔又出言邀请着坐下,但自然无动于衷。
吃饱喝净后,穿着围裙的村里杀猪匠走了上来,垂手道:“叔公猪都弄好了。”
彪叔朝着林振南乐道:“哦,林道长,咱们吃饱了,正好也给跟您前来的朋友送去。”
林振南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于是,一行吃饱喝足的人,跟在村里抬着猪肉扇的青壮身后,往着河岸而来。
与此同时。
正当一行人抬着四扇猪肉往着河岸而来之际。
在小东湾的东南角。
铁丝网围出一块地皮,里面建着一排黄色小楼,旗帜招展里,挂着“小东湾警察所”的字样。
这里是警所重地,外人免进。
事实上,很难在乡一级的地方看到有衙门机构,一般都是乡民们自发组建的乡公所自治,但是因为小东湾这里四通八达的河道,南来北往的客商停聚,又处于相对偏僻的乡野,所以走私问题素来猖獗。
为了打击走私,省府方面知会地方,在这里设置了一个警察所,满打满算领公饷的只三个人,还有一个做饭的花阿姨。为了防止职员被同化,警所实行轮换制,现在的所长是年初才调集过来的。
此刻,这样一个小警所里,石所长穿着白色大背心走出房间。过道里,全都是烟屁股、废纸、烂文件。
外面的太阳有些刺眼,隔着窗户,他看到搭档李景文拎着一个大袋子兴冲冲的走了回来。
推开窗户,石所喊道:“你那手里拎着的是什么?”
搭档李景文一看到自家所长就打了个敬礼,然后脸上乐道:“报告石所,村里今天杀猪,我拎了些猪下水回来,可以炖土豆吃。花阿姨呢?让她给我们拾缀一下,中午吃肥肠。”
杀猪?石所脸上狐疑道:“这村里清晨就敲敲打打的,这会儿怎么又杀猪?这村里的东西你也吃!”
搭档李景文掂量着手里散发着异味的猪下水:“所长,这玩意儿闻起来味道不太好,但是吃起来还是很香的,杀猪菜一绝。”
石所吐掉嘴里烟屁股:“你花阿姨今天不开火,回家打牌去啦。要吃,你得自己去拾缀,在外面拾缀好了进来。”
照例训斥完手下后,石所踅摸着下巴,小东湾这几天怎么感觉有事要发生的样子,村里人都有些神思不属。
倒要看看这村里在做甚......念及此,石所对着过道长喊一声:“陈龙士,你去村里打听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情!”
喊声回荡中,来自过道房间里,传来了一声回复。
暂且撇开摸着下巴暗忱、派出手下来探听虚实的石所不言。
前往河岸边的路上,彪叔忽然想起林振南初次见面时所言的那“燃眉之急”和“要命之急”,看着前方隐约可见的河面,不由发问道:“林道长刚到时说我们村有要命之急,这指的是?”
林振南转头打量着眼前这一片村庄道:“这村子远眺而看,前散后聚,村中建筑布局考究,呈现出钩锁纵横之势,锁住这一方风水,应该是有高人布局,把锁住的风水大势,全部导向后山,我想如此大费周折,应该是在镇压着什么吧!”
随着林振南话音不断落下,随行而来的杨、钱、李三位当家人脸上错愕分明。
他们确信此前这个生面孔的年轻道长从未来过村里。
自家人自知村里事,这村里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们自然是一清二楚。
除了河里那些怨鬼之外,对于每一代小东湾人而言,后山那一块私家重地,才是悬在头顶之上的深层危机。
这件事儿其实得从三百年前说起。
三百年前,小东湾先辈们听闻消息,有一批进贡给天朝上国的官船会经过此地,当时祖辈们世世代代靠着种田养鱼为生,都是农民渔民,穷怕了。以杨、钱、李三家为首的祖辈们一合计,就截了过河官船,为了阻拦官府追查,也为了保守秘密,就杀了全船官兵。
这其实也没啥,可万万没想到船上还运着一具棺材,发现那具棺材时,已经是泡满了船上官兵的血液。起初还没在意,就想着放把火烧掉了事,可竟没想,当大火开始吞没整艘官船的时候,那棺材破开了,一具根本不惧火的僵尸从中跳了出来。
那时,惊慌中,小东湾死了半数人,因有罗浮山一位游方道士经此,拔出一柄钟馗宝剑才得以勉强制伏那僵尸,封锁于后山井中,又以建筑为方位,布设镇守阵势,世代镇压。之所以不举村迁徙,就是那后山封印若无人看守被破坏,浸染了官兵血腥、也因此沾上着寻仇执念的僵尸,就会找上门来。
这也是小东湾同罗浮山之间的一桩秘密,正因而才会每逢忌日都会去罗浮山请道长来做法事。
现如今被林振南一语中的,秘密似被揭开,眼下三家当事人,乍一念就是想杀人灭口,如同他们正准备处死村里那个把秘密透露给情夫的小祥妈一样。
但是很快他们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他们根本看不透林振南的来路。
也更因为,他们看到了河岸上那林振南所言的“随行助手”。
这助手的体型,闯入眼帘的一刻,人顿时都惊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