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居延泽,与罗布泊类似。
乃是弱水,黑水等山脉雪水的最终汇集之处。
在这个还没有大规模人工截留造水库,人口消耗用水量也不大的时代里,这里湖面宽阔水波荡漾,清澈的水面下肥大的游鱼畅游,湖面上则是各种鸟类的天堂。
对于刚刚走出沙漠的汉军来说,再没有什么地方,能够比这等清澈湖泊更加合适休整的了。
“将军!”
霍去病坐在火堆边上烤鸟的时候,探马都尉上前禀报“询问那些匈奴向导得知,沿注入此泽的河流逆流而上,可至角乐得城。”
角乐得城是浑邪王的王庭所在地,之前胭脂山下大战的时候,因为浑邪王的驻地离的比较远,并没有参与其中。
其所部得知了消息后,已经急匆匆的北上遁走去寻右贤王去了。
说角乐得城或许陌生,可提到这儿被汉军收复之后设置郡县的名字,那就都知道了,这儿后来被改名为酒泉。
“哦?”
烤鸟的霍去病颔首点头“原来如此,早知道的话就可以沿着河道走了。”
“你安排人手,打造一艘木船,沿河南下去送信件。”
“喏。”
派遣信使给朝廷送信是必然要做的事情,否则数万大军不知所踪,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了,若不是找到了水道可以送信,霍去病本打算干脆就不派遣信使的。
毕竟横渡瀚海是一件非常要命的事情。
“将军。”
探马都尉的话还没说完“此处已经查探过了,并未被下毒污染水源。”
下毒污染水源,是历史上匈奴人被汉军打的满头是包的时候,想出来阻挡汉军深入大漠的闪电战的一种办法。
就是将死牛死羊什么的扔进湖泊之中污染水源,从而引起瘟疫。
不过这个时候,汉军多年未曾深入大草原,而且霍去病这次打的突袭太过于快速,压根就来不及也没想到。
之所以探马校尉这么说,那是因为在出征之前,李云泽提醒过这件事儿。
“此处如此庞大。”霍去病倒是笑了“想要污染水源,得扔进去多少牛羊?匈奴人舍得?”
这话不好接,探马校尉只能是赔笑。
精神状态很好的霍去病摆摆手,示意探马校尉去忙事儿。
他此时的情绪的确是很高涨,因为出门在外领兵打仗,让他有着一种海阔天空任遨游的畅快感觉。
比起在长安城内享受着荣华富贵,他更加喜欢这种生活。
霍去病一出生就是生活在侯府之中,有舅舅的照料生活水平很高。
后来得到了天子的看重,更是成了顶级的衙内,当然是过着锦衣玉食的美好生活。
可他跟那些习惯于这种生活,甚至不愿意离开长安城的衙内们不同,霍去病却是更加喜欢在外纵横驰骋,气吞万里如虎的日子。
大军出征,并不全都是打仗的军士。
随行的还有文书,还有医者,还有木匠铁匠,还有兽医,还有伙夫,甚至连做占卜看星象的都有。
看星象是很重要的技能,在没有卫星导航的时代里,辨别方位方向,几乎全都是依靠太阳与星星。
探马校尉寻着了后勤营里的木匠铁匠,召集了一批帮手,就在这大湖岸边寻了些胡杨木等等砍伐,打造出来一条帆桨共用船。
船不大,仅仅只能容纳数人而已。
当天晚上,汉军沿着偌大的湖边燃起了数不清的篝火,说笑闲聊吃着熟食。
美味是谈不上的,军中携带的调味料,除了盐糖之外,就只有酱菜。
单纯依靠火烤而没有大量的油料与调味料辅助,所谓烧烤的味道自然不怎么样。
不过汉军将士们不在乎,因为最起码能够吃得上热食,喝上一壶参杂了糖的热水。
相比起之前横渡瀚海时候的可怕经历,这就是毫无疑问的美味。
当然了,作为冷兵器时代的军队,如此规模的军队无论是驻扎在哪儿,都会给当地的生态环境造成毁灭性的影响。
汉军仅仅是在这里驻扎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两万多的汉军精锐骑兵,几乎将居延泽四周的胡杨木等数量一扫而空,河岸边的各类水鸟更是遭受了没顶之灾,它们傻头傻脑的不害怕人,大都成了烤架上的贵客。
倒是水里的游鱼运气好,除了沙雕一样靠近岸边不知道躲藏的,大部分都藏在了水泽深处躲过一劫。
一夜过后,岸边那叫一片狼藉,数万人类以及数量更多的马匹,留下了遍地的遗弃物,堪称气味熏天。
汉军离开了居延泽,继续向着西北方向快速前行。
十余天的功夫,再度深入西北两千里地,来到距离长安城足有五千里地的北天山支脉,巴里坤山脚下的青翠大草原。
匈奴人横跨万里之地,并不是说说而已。
别看巴里坤山草原这儿距离长安城近乎于天边了,可实际上更加往北的金山山脉一带,同样也是匈奴右部的活动范围。
丢掉了自己王庭的右贤王,一路狂奔逃窜来到了这里,才算是稍稍喘了口气。
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丢掉了王庭,丢掉了河西走廊,丢掉了那么多的部落与勇士,甚至连各部诸王都被干掉了许多。
落得如此规模的惨烈失败,一旦消息传递到了大单于那儿,自己肯定是没有好果子吃。
别看他是伊稚斜的儿子,可伊稚斜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到时候为了平息各部贵人们的怒火,很有可能被撸光了一切,成为一个废物。
所以惊魂未定的右贤王,得到了喘息机会后,立刻派遣使者去往四面八方,将所有隶属于右贤王麾下的部落都给调集起来,准备对汉军发起反攻。
一时之间,从祁连山到天山,再到北天山乃至于金山,各处分散游牧的部落,纷纷被动员起来,骑着马匹赶着牛羊,护卫着老营的牛车帐篷老弱妇孺们,浩浩荡荡的往巴里坤集结。
游牧部落就是如此,连人带东西一起走,到了哪儿都是整个部落一起行动。
甚至于,距离近些的天山北麓各地被匈奴人所控制的小国城邦,都被征召来了人数多寡不一的军士。
多的千余人,少的百十人的都有。
随着大批人力资源的聚集,之前被霍去病给打出了心理阴影的右贤王,总算是稍稍平缓下来了心情。
“大王。”
重新建立起来的王帐内,有当户向着右贤王禀报“至昨日,聚集王庭左近的各部落,已经有近二十万之众.”
匈奴人不懂统计学,说的数字都是说个大概。
当然了,这里所谓的二十万之众是所有部落的男女老幼全都算上的人口,真正能上阵的青壮牧民,按照高比例来说,两三万?
很明显,右贤王对这个数字很不满,他当即表态“通知各部落,大发!”
所谓的大发,就是全体总动员。
正所谓扫地成兵,下至十来岁的孩子,上到白发苍苍的老头都要上战场的那种。
基本上只有到了亡国之战的时候,才会做这种事情来。
很明显,右贤王已经被逼急眼了。
王帐内的众部落贵人们,很明显都有些不满了。
毕竟右贤王自己的直属部落几乎丢了个精光,这个时候搞大发,出兵的可都是他们的部落丁口。
匈奴人的部落贵人,基本上都是奴隶主,那些牧民们包括他们的家庭,全都是属于奴隶主的财产。
现在右贤王一开口就要拿他们的绝大部分财产去拼命,自然是有人不满。
就像是后世有人拿你家房子抵押换钱,然后去买彩票搏一把似的,当然会生气了。
众人的目光,全都看向了位于左手边第一位的人。
此人乃是匈奴右部的有力部众浑邪王。
匈奴右部,除了右贤王的直属王庭部落之外,最强大的就是浑邪王与休屠王,其余各部落大都是依附于这两个部落。
此时休屠王已经战死在了胭脂山下,休屠部更是几乎全军覆没,不是被杀就是被抓。
在右贤王也丢掉了自己王庭的情况下,浑邪王几乎成了匈奴右部的顶梁柱。
浑邪王也是不负众望,开口说道“大王,汉儿此次出兵的确是出乎意料。不过他们不擅游牧,打完了仗自然是要回去的。我等只需去收复失地即可,无需大发。”
面对浑邪王的反对,右贤王很是愤怒,可却是无可奈何。
匈奴人是讲究依靠实力来说话。
当初右贤王来顶替上任右贤王罗姑比的时候,是伊稚斜亲自带着数万大军来的,那个时候自然是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现在,伊稚斜留给他的兵马损失大半,甚至连王庭都给丢了,自然也就没有了说话的实力。
若不是顾忌伊稚斜,说不得这些头人们都想把他这个打败仗的废物给废掉。
同样因为实力不足,明明距离这边很近的附庸部落乌孙人与呼揭人,这次就是干脆没来。
右贤王无可奈何,面对浑邪王的带头反对,只能是憋着气应下来。
毕竟他也知道,若是强行下令,很有可能会遭到无视,到时候可就彻彻底底的丢尽了威望。
此时此刻,他只能是希望汉军速速归去,他好回到河西走廊收拾残局,将损失掉的实力给再度恢复起来。
至于说汉军会一路追杀到这儿,右贤王是绝对不相信的。
好几千里的路程好吧,沿途还要通过瀚海好吧,汉军疯了才会跑这么远来打自己。
‘我又没抢汉家天子的老娘,至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