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鸿运当头德格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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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大寿下意识的挪动脚步,却是立刻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一双铁钳死死抓住。

  愕然回头,见到的是自己大外甥那坚定的目光,与微微摇头的提示。

  ‘啥?大外甥你不会是以为我想要去跟皇帝拼命吧?’

  ‘别逗了,我宁愿现在揍你,也不可能去招惹亲自拔剑下死手的皇帝!’

  ‘我只是怕被溅到血,躲开点而已。’

  自明武宗朱厚照算起,大明已经一百年没有御驾亲征的皇帝了。

  自成祖朱棣算起,大明已经二百年没有亲自动手的皇帝了。

  关宁军何其悲也,居然碰上了这么个胆略魄力直追太祖成祖的猛人。

  “发动私兵攻袭大营,老子让你冤!”

  “关在营帐里还能连接内外,老子让你有本事!”

  “年年几百万两的辽饷都成了你们的园子美妾田亩,老子让你伸手!”

  “勾结鞑虏眉来眼去,老子让你当叛徒!”

  “背刺友军养寇自重,老子让你装哔!”

  气势汹汹的李云泽,重重的啐了一口。

  他站在那儿,手中拎着殷红的永乐宝剑,身上金甲沾满了红色。

  喘着粗气,眼睛发红,看着就像是饥饿要捕食的猛虎。

  军帐之中诸多甲士军将们,全都悚然而立,无人敢于多发一言。

  至于孙承宗温体仁等文臣,更是惊骇的几乎晕厥过去。

  皇帝亲自拎着剑斩,二百年未有之事啊。

  从昨夜到今天早上,李云泽一直都是在憋着怒火。

  吸取全天下血液所供养的关宁军,居然到了如斯地步。

  想到那些因辽饷而家破人亡,进而导致天下大乱惨死无数的百姓,他一夜都未曾合眼。

  收走兵权就要叛乱,这样的兵马留之何用!

  凶狠的目光扫过祖大寿等人“关宁军叛乱,是叛乱。尔等还想要乘机出去收拢兵权?想跟朕继续打是吧,那朕就放你们出去召集旧部如何?”

  这次祖大寿终于赶在了大外甥前边,直接扑倒在地高高撅起屁股“万岁息怒,臣等绝无此意。臣等对万岁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众人纷纷大拜,口称不敢。

  “滚出去!”

  秋风拂过,地上的野草随着风摇曳。天空之中的骄阳洒落温暖的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内阁首辅孙承宗,双手背在身后立于军寨之中,遥望远处的宁远堡,目光之中满是失落与不解。

  在军寨与宁远堡之间,有一长串的木杆林。

  每一个木杆上,都挂着一枚首级。

  参与叛乱的,都在这儿了。

  看着那些木杆,看着那些往日里熟悉的面容,孙承宗的心中很是唏嘘。

  “阁老。”

  温体仁缓步走过来“莫要太伤感了。”

  之前的关宁军,其实与九边各地的军镇没太大的不同。是鞑虏崛起,让他们的地位重要起来。

  也是孙承宗都师辽东的时候,才真正的发达起来。

  可以说,孙承宗是新关宁军的缔造者。

  而此时这支兵马受到皇帝的猜忌,对于孙承宗来说也是巨大的打击。

  “长卿。”孙承宗猛然转身,直直的注视着他“听我一言。”

  “恭听。”温体仁恭敬行礼。

  “我意在此战之后乞骸骨。”孙承宗诚恳表态“之后就是长卿你为首辅,一定要劝阻万岁,不可养出嗜杀的性子!”

  最喜升迁的温体仁,听到这话没有丝毫自己快要成为首辅的欢喜,反倒是摇头叹气“阁老,不瞒你说。我算是看出来了,咱们这位万岁那是太祖成祖的性子。这谁能劝得动,谁又敢去劝?”

  “宫中没有孝慈高皇后,也没有诚孝昭皇后,更加没有懿文太子。朝野就更别说了,包括你我在内,皆为庸庸碌碌之辈。谁敢劝诫万岁?”

  “阁老,你知道我最害怕什么吗?”温体仁颤抖了下,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万岁出手极狠,丝毫不顾虑颜面青史。我怕,我怕哪天万岁把太祖惩治文官的那一套给拿出来用!”

  朱元璋惩治犯官最出名的,那就是薄皮填草,想想就让他头皮发麻。

  “不瞒阁老,我现在都害怕自己哪天也被万岁给处置了,也想跟着阁老一起乞骸骨。”

  孙承宗楞了神,他没想到跟随李云泽最久的温体仁,居然如此畏惧。

  还待再劝的时候,军营之中已然响起了悠长的牛角号声。

  大军再度开拔,径直北上。

  崇祯二年冬月初一,明军各路兵马云集大凌河南岸。

  十余万大军兵马连营,旌旗招展遮天蔽日。

  大凌河北岸一处山丘上,马背上的黄台吉放下千里镜,疑惑不解“为何没见到明军的粮道?”

  明军实打实的十余万,加上辅兵炮灰什么的,都快有小二十万人马了。

  如此庞大的规模,每天消耗的粮草都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那进出军营的粮道上,必然是车水马龙络绎不绝才对。

  可黄台吉已经连着观察数日了,从未见过有运送粮草的大队车辆从南边开过来。

  边上一员亲军将领禀报“大汗,探马有报说,自从过松山堡之后,就再无粮队出没。”

  此言一出,当即有一年轻骁将表达不满“这不是胡扯吗,明军数量如此之多,每天人吃马嚼的至少得几千石。全靠随军存粮,又够吃几日。你这是胡言乱语!”

  “鳌拜!”

  黄台吉呵斥一声“不得妄言。”

  看着对岸的明军大营,黄台吉沉默片刻“派人去联络对岸的朋友,问问他们有关粮草的事情。”

  “大汗。”

  另一年轻骁将行礼回应“正要向大汗禀报,早上的时候关宁军的朋友传过话了,说是他们的皇帝已经将关宁军都司以上军将都给抓了起来,而且已经杀了不少。像是粮草这等重要事宜,下边的人很难知道。”

  鳌拜当即大笑“战前斩将,自乱军心。这是取死之道,等打起来了估计关宁军立马就会倒戈。”

  众人都是一阵哄笑,对明军的轻蔑溢于言表。

  唯有黄台吉面色凝重“苏克萨哈,如此重要之事,为何现在才说!”

  年轻的苏克萨哈急忙行礼“奴才见大汗难得久睡...都是奴才的错,请大汗责罚。”

  “罚你两匹骏马,以后不得再犯!”

  黄台吉用力攥着马鞭“明国皇帝是在清除乱源,不好对付。”

  “德格类。”略作沉吟,黄台吉当即点将“你率本部兵马去松山看看,探查明军粮道究竟在何处。”

  德格类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出声应喏。

  计毒莫过于断粮,黄台吉从来都不是喜欢死拼的主,他更加喜欢打击敌军弱点,以点破面从而全面击溃对手。

  明军数量如此之多,对粮草的依赖也就愈发严重。

  若是能切断明军粮道,那必然大胜。

  “这是什么鸟,为何叫声如此躁人。”回营的路上,黄台吉抬头看到有黑点在头顶盘旋,心头烦躁之下当即喝令“射下来!”

  身边随行纷纷张弓搭箭,可却并无人出手。

  “大汗。”鳌拜解释“飞的太高,够不着。”

  “哼。”

  心头总是萦绕着一股烦躁之气的黄台吉,冷哼一声策马回营。

  当天下午,李云泽召集诸将议事。

  “各部粮草油盐可曾发下?”

  “回万岁,各营均已收纳十日份粮草油盐,每个士卒都有十盒鱼肉罐头。”

  “可有克扣之事?”

  “孙阁老亲自领人巡查诸营,并无发现。”

  李云泽满意点头“朕已探知鞑虏动向,有一队鞑虏绕路渡河南下,朕决意吃掉他们。”

  诸将疑惑不解,卢象升出言探寻“各部哨马并无报告,敢问陛下从何得知?”

  “朕乃天子。”抬手指了指头顶,李云泽微笑颔首“此乃苍天所示。”

  众人沉默不语,这话没法接,总不能说‘陛下,苍天什么的不靠谱啊。’

  “五军营出四营兵,神机营出三营兵。朕亲自带兵去灭了这支鞑虏。”

  再无人上前劝说皇帝不可以身犯险云云,就连惯于溜须拍马的温体仁,也是保持着沉默。

  大家都知道说了也是废话,皇帝不可能听。

  而且皇帝也反感那种为了溜须而说废话。

  “各营谨守营寨,巡查河道不可走漏风声。”李云泽拍案而起“三更造饭四更出发,不可使鞑虏察觉。”

  众将齐声应喏“领命~~~”

  德格类是老奴第十子,多次随军出征各地,战功与见识都是有的。

  他是正蓝旗的,旗主是莽古尔泰。

  有莽古尔泰在,他德格类只是一个固山额真。

  这次与明军大战,甚至连明国皇帝都来了,德格类就憋着劲想要建立不世之功,弄个旗主当当。

  率军绕路深入敌后,他也没有丝毫的畏惧。

  毕竟多年以来明军连战连败,而且关宁铁骑一向很少主动追击,鞑虏骑兵来去如风,想打就打,想走就走已然养出了傲气。

  不过最基础的军事常识还是有的,所部兵马哨探四出,在这空旷之地很难有伏击的机会。

  “谁知道那是什么鸟?”仰头看着天空之中不断盘旋黑点的德格类,恼怒的喊“谁能射下这呱噪的大鸟来?”

  众多神箭手们纷纷摇头,那怪鸟飞的实在是太高了,根本就够不到。

  “贝勒爷。”

  有探马奔回禀报“奴才见到一只粮队,正在开向松山堡。”

  “哦?”

  德格类眼睛一亮,急忙追问“有多少?护军几何。”

  “一百多辆大车,上面全都是粮食。没见到护军,全都是民夫。”

  “好啊。”德格类放声大笑“明狗如此大意,真以为身处后方就安全无事了。儿郎们,随我去烧了这些粮食。”

  德格类带领两千余骑,在距离松山堡仅仅只有二里地的地方,突袭了运粮的粮队。

  没有护卫的粮队当即溃散,将众多粮草都扔给了鞑虏。

  挥刀斩开粮袋,雪白的精米哗啦啦的流淌而下。

  “吃的还真好。”德格类惋惜不已“可惜带不走。”

  “贝勒爷!”身边的巴牙喇猛然大喊“你看松山堡!”

  转头看过去,德格类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松山堡城门大开,诸多守军蜂拥而出向着锦州方向逃亡而去。

  透过洞开的城门,甚至能隐约见到内里堆积如山的粮袋。

  “这是,鸿运当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