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巴尔的摩，

　　暴雨倾盆，

　　旅店房间里烟雾缭绕，男人围坐在电视机旁。

　　“

　　FOX新闻台，

　　插播一则消息，

　　金牛座德尔塔殖民地，新几内亚市迎来一个血腥恐怖的周末，

　　连环杀手‘哭泣者’再度现身，血洗了当地的“B13号马拉博”街区，用枪支和刀剑造成189人死亡，没有伤者。

　　画面未经打码处理，请观众酌情观看，

　　现场到处散落着残肢断臂，血液灌满了下水道，街道上落满了子弹壳，内脏挂在晾衣杆上，人头像是皮球一样到处乱滚，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据当地治安官描述，B13马拉博街区是新几内亚市最为臭名昭著的地下人口买卖市场，该街区的帮派‘罗马之子’被称为新时代的奴隶贩子。

　　在这次血腥屠戮中，该帮派上至老大，下至跑腿儿的小弟，无一幸免，

　　警方救出了531名被帮派成员囚禁的妇女、孩童，她们的额头上刺着奴隶的烙印。

　　这些人被当成商品挂在暗网上待售，买家需支付类似比特币这种加密数字货币，使得这种非法交易难以被刑侦组追查，这也是新几内亚市的奴隶贸易屡禁不止的原因。

　　·

　　一些被解救的‘奴隶’在采访中声称，哭泣者炸开大门。砸开锁链，在待售的‘奴隶’中川行搜索，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电视画面里，被解救的亚裔女孩儿对着记者的镜头努力回忆凶手的样子；

　　‘她个子很高，穿得像东洋动画片里的女忍者，黑头发，绿眼睛，身上携带大量武器弹药，

　　我听到她在呼唤两个模糊不清的名字，

　　她说她的孩子找不到了，她自己也想不起来具体的，只能到处乱找，

　　牢房外面都是人贩子的尸体，尽管锁链已经被砸开，大家还是吓得不敢动，以为这是黑吃黑，然而她没动我们一根头发，

　　她只是……反复喊着那两个名字，没人答应，

　　然后……她就开始哭嚎……

　　哭得特别的凄惨……

　　还夹杂着奇怪的电子声音，

　　太诡异，太瘆人了……

　　我们都被吓坏了，看着她的背影落寞地离开……’

　　镜头切回演播室，

　　该市市长声称，这是新几内亚市最黑暗的一天，市政厅会降半旗致哀，

　　额，我没记错的话，上一次这位市长说最黑暗的一天，是去年的万圣节，

　　那次事件震惊了整个联邦，该市邪教徒将上百颗血淋淋的人头放在居民家门口的万圣节南瓜里。

　　金牛座德尔塔殖民地的混乱治安是老大难的问题了，目前根本看不到好转的趋势，

　　我现在很为身处新几内亚的记者同事感到担心。

　　由于‘哭泣者’靓丽的外貌，以及只杀犯罪者的习性，

　　她的讨论度在一众连环杀手中脱颖而出，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主播们的流量密码。

　　一部以她为模板的电视剧正在拍摄中，导演斯啤尔博哥声称，这将是一部热门神剧，剧本描述一位失去孩子的母亲，一步步沦落为杀人狂魔的过程。

　　·

　　相关衍生产品还有许多，‘哭泣者’的同ren小说、同ren漫画、挂历、模型玩偶，化妆品、洗发水、美瞳、钥匙链……甚至还有痛车……

　　最离谱的是，成ren用pin公司DLX开发了‘哭泣者’的1∶1比例，硅jiao实ti娃娃，首批9999个上架亚马逊购物网站，在二十分钟内售罄。

　　联邦各地出现了许多粉丝团体，名为哭泣者后援会，

　　这些狂热的粉丝戴着哭泣者的面具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声称这是行为艺术，

　　此举已然引起各地民众恐慌，联邦ZF担忧这些粉丝会效仿他们偶像的行为，呼吁联邦公民理智追星，不要去崇拜这些病态的杀人魔……

　　下一条消息，著名偶像男星吉尼·泰魅个人专场演唱会，即将在赌城拉斯维加斯……

　　”

　　众人都不再关注电视，目光不约而同地朝着林奇所坐的方向偷瞥。

　　“疯狂的世界。”林奇佯装镇定地说道，但他的双手在发抖，杯子里的威士忌撒在地上。

　　“西格她……不知道孩子们已经……”夏福特不忍再说下去。

　　“死了。”林奇替他说完。

　　“轰隆！”

　　一道闷雷在天空炸开，电光照在林奇满脸的疤痕上，使得这张饱受战火摧残的脸孔更添可怖。

　　“还打算找她么？”强尼问道。

　　“没必要，她早已死了。”

　　林奇一仰脖，最后一点威士忌下肚。

　　·

　　奥列格连续摁着遥控器，抱怨道：

　　“你看看，换台都躲不开，到处都是西川法子，新闻台、综艺节目、脱口秀、美妆教学、电视购物在推销哭泣者的COSPLAY服装……真的是流量密码……”

　　“那不是她！”林奇再次强调：“她早已死了。

　　西格是金发灰眼，西川法子是黑发碧眼，

　　大脑和芯片，人类和机械，完全不同的东西。

　　那只是一头充满怨念，到处杀人的，赛博精神病罢了。”

　　林奇发泄似的嚷嚷一通，想要往杯子里倒酒，发现酒瓶子空了。

　　“轰隆隆！”又是一道闷雷。

　　林奇双手捂着耳朵，神情痛苦不安：

　　“抱歉，我这是怎么了，和你们大喊大叫的……又该吃抗抑郁药了……”

　　“别再吃你那破药了，老弟，副作用会害死你，还不如来根儿这个。”

　　强尼扔过去一根雪茄，林奇一把接住。

　　“谢啦，老连长，我……我去厕所待会儿。”

　　·

　　马库斯·林奇关上门，拉开窗户，雨点砸了进来，他不在乎，

　　从兜里掏出个老式的煤油打火机，那是齐·格瓦勒的临别遗赠。（346章）

　　点燃了雪茄，他咳嗦两声，看着吐出的烟雾在暴雨中消散。

　　他想起来，他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西格傻乎乎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幸福已成过眼云烟，苦痛常伴吾身。

　　·

　　弗兰兹和萨拉，他的宝贝们死了，

　　而她们的母亲，那头疯癫的半人半机械怪物，西川法子，还在不知疲倦地挥舞屠刀，徒劳地寻找自己的骨肉……

　　他想起上学时候，文学课老师念过的，一则北欧神话箴言；

　　“

　　冷杉枯木立于不毛之地，

　　枝叶凋零，

　　一如无爱之人，

　　孤寂于世。

　　”

　　卫生间里，坐在马桶水箱上的，奔四的中年人，

　　对这喧闹无情的世界，已经没有多少留恋。

　　·

　　马库斯·林奇将半截雪茄扔进马桶，按下冲水键，

　　“哗啦啦，”

　　涡流冲走了雪茄烟，连同回忆一起冲走。

　　推开门，向着旅店套间的客厅前进，

　　在那里，

　　兄弟们正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