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行走在跨江大桥上,皎洁的圆月从江面升起,月光与城市的霓虹融为了一体,多了几抹艳丽的光晕,却少了一抹出尘的气质。
他低头思索着。
秘术的难度对于正常人而言可能有些离谱,但对于苏牧来说却刚刚好,他在文博结课回到房间前就已经完成了秘术的学习,并与源铸细胞进行契约,连通了源网。
随后山奈向他发来了见面的请求,而文博又有一些公务需要处理。
于是苏牧便应邀来到了这里。
这一路上,苏牧发现这里城市的环境与保留区并无太大的差别,或许只是治安要好一些。
傍晚散步的居民都携带着各自的御兽。
“哎,我家那臭小子运气不好,没契约到什么像样的御兽,今年试炼要是出不了成绩,只能来年再战了。”
身旁跟着一只长毛大猫的阿姨故作叹息,她拿着一把折扇,扇了扇,语气却充满了得意。
阿姨一旁的姐妹娇笑着打趣到,“谁不知道你家孩子契约的可是那蕨草蛙。”
另一边围拢过来参与闲聊的妇人小声的惊呼:“哎呀,哎呀,蕨草蛙哟,那可是自然与剧毒双重属性,这可真是极为稀有的嘞~”
那位富态阿姨听着妇人的调戏,嗔怪到,“你别在这里发电,你家姑娘的雷光蝶可是我家那臭小子帮忙抓打到的。”
夹在两人中间的姐妹拱火到,“要不你俩打个亲家算了,我看是那郎有情,妾有意嘞。”
阿姨和妇人齐声说,“小孩子家家的,不好好读书,耍什么朋友。”
说着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啧啧道:“不过打个亲家倒也阔以。”
周围人的闲聊声传入苏牧的耳中。
感受着久违的市井气息,一段段记忆在他的脑海中复苏,却又如同烟尘般无声无息地消耗散。
这一路来,苏牧发现,那些外出散步闲逛的阿姨大爷们所契约的都是些温顺可爱的御兽,无非都是些猫猫狗狗。
只有那些稍显年轻的御使携带着稍显特殊的御兽,其中有一位穿着校服的学生,他的脚边匍匐着壳上长满蘑菇的乌龟。
又有一人用锁链牵着一只巨大的跳蛛,还有人的肩膀上站立着双眼血红的麻雀。
苏牧用意识打开源网看了看时间,今天星期二,这些学生们应该是晚自习结束正准备回家。
“果然是两个世界啊。”
苏牧想起了在保留区居住的日子,那里的年轻人充满了对自由的向往,却又整天不学无术,况且学校中传授的也只是些无用的知识。
外界对保留区实现了严格的信息封锁。
年迈的人麻木而不仁,城市中发展得最好的产业就是帮派。
人造人还能算是人吗?
或许在保留区外的所有人都会认为他们不是,因为他们被至高所创造,他们是至高的财产。
可对于保留区中生活的人,这是否会有些残忍?
“嗯……残忍?”
不过适者生存,强者生存罢了。
由于异常的影响,昆人的历史在苏牧的记忆中逐渐被淡化,但他依稀记得那位无名王者的咆哮。
“这是敢于弑神的种族啊。”
苏牧低声地感慨,他笑了,种种思绪在他的脑海中流转,他抬头看着那没有星星的夜空。
他的心里升起了一丝怜悯。
苏牧怜悯着那些保留区的人造人被当作耗材,去试探那些可怖的异常;他怜悯那些昆人为了寻求自由,终落得这般下场;他怜悯那无名之王为了安抚心中的自责,最后灰飞烟灭。
他的心低在此刻充满了怜悯。
苏牧笑了,他深邃的眼蕴含着浓烈的疯狂,那是怎么样的一种眼神?
他喃喃地低语:
“圣山最强大的天使无比的怜悯,他立下誓言要让那天生的恶魔洗脱罪恶,可由无数罪恶凝聚的祂们又如何去洗脱罪恶本身。”
“这是何等的傲慢。”
“天使堕落为恶魔,而祂即是最深层的罪恶。”
萦绕在苏牧眼中的疯狂逐渐内敛,他收起了笑容,逐渐变得面无表情。
苏牧行走在跨江的大桥上,晚风惊扰起归巢的燕雀,旷阔的江面波光粼粼………
“你来了,苏牧。”
山奈依靠在栏杆上看向天空,他的眼中隐含着莫明的情绪,他轻声地开口:
“她消失了,最后化为了黑色蝴蝶融入了黑暗里面。”
“那是在我对她的愧疚消失之后。”
少年转头看向苏牧,“你应该需要这些信息来完善那份资料吧。”
说着,他的双眼似蒙上了一层薄雾,“可惜我知道只有这么多了,抱歉,我忘记了。”
山奈深吸一口气,继续说着。
“我把她忘记了。”
“忘记了我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忘记了她对我的感情,忘记了我为什么喜欢上她。”
“所幸也忘记了我因何而愧疚。”
“我应该感到开心吗?苏牧,就像一直困扰我的梦魇消失了,一切就像从来没发生一样。”
苏牧沉默不语,他靠在山奈一旁的栏杆上,。
许久他才笑着开口,“命运在暗中将祂所有的馈赠都标上了价码。”
“而这就是代价。”
“你或许自认为将她复活是为了她,而事实上,你只是为了你自己,为了满足你那无处安放的遗憾。”
“为了你那脆弱的自尊心,你自以为是的给自己画上了囚笼,囚禁着你的心灵,你在其上缠满了荆棘,时刻来刺痛着你的内心。”
“你将她从那无尽虚无的世界里拉出来。”
“拉出来接受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接受你迟来的表白,让你的遗憾转嫁到她的身上。”
“你是何等的自私。”
苏牧的语气极具讽刺,他期待着山奈接下来的反应。
而山奈则依靠在围栏上。
他看着平静的江面,看着那半空的圆月,看着那没有星星的夜空。
山奈缓缓地开口,“你说得对。”
苏牧笑了,他双手插进衣兜里,转身离开,他仰头看着那被城市的霓虹浸染得微微泛红的夜空。
“你可真有意思。”
说着,那人顿了顿。
“或许我们是同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