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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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咻——

  嗙!

  千百朵绚烂花火,从江州城各处升起,带起的硝烟让天空犹如朝上了一层蒙蒙薄雾。

  因为都回家吃年夜饭,下午时摩肩接踵的街道,此时反而有了万巷无人之感。

  夜惊堂顺着灯火通明的街道走向元青镖局,路上也没说话,毕竟方才的画面冲击力有点强,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说什么好像都不对。

  女帝身着大红长裙走在身侧,神色如常欣赏着满城烟火,好似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过走出几步,还是会瞥夜惊堂一眼,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两人如此沉默无言,待走到陈家大宅附近时,夜惊堂见前院也在放炮仗,便带着钰虎走到了前面的镖局门口,正想邀请钰虎放两个炮仗玩玩,话未出口,又觉得不对劲儿。

  镖局大院很宽敞,过年了也没停几辆车,此时周边全挂着灯笼,中间则摆着两个大木箱,里面全是五颜六色的大炮仗。

  折云璃做书香小姐打扮,一手持着香,一手捂着耳朵,正小心翼翼的往炮仗跟前凑,萍儿和鸟鸟躲到了墙角,悄悄探头打量。

  而镖局大门的门廊下,一道身着白袍的高挑人影负手而立,正望着云璃,墨黑长发以玉簪束起,看起来像个风度翩翩的公子,但腰身乃至四肢都比较纤长,臀儿也很饱满……

  ?!

  夜惊堂着实没料到冰坨坨也在,脚步当即顿住,眼神也是微微一僵。

  女帝也没想到薛白锦,竟然好意思跑到夜惊堂屋里过年,本来闲散的神色,多了一抹难以琢磨的情绪,双臂环胸站在了门口。

  而门廊中的薛白锦,此时也转过了头,发现女皇帝竟然也来吃年夜饭,眉梢微蹙,也没说话,转身就往外走。

  “诶?”

  夜惊堂怎么也算东道主,见客人要走,自然上前挡住去路:

  “薛姑娘且慢,这都马上吃饭了,走什么。”

  薛白锦被胳膊挡住,眼神微冷望向夜惊堂,意思估摸是——不走难不成进去?我是反贼头子,你让我和皇帝一起吃饭,是想把招安的事儿生米煮成熟饭?

  夜惊堂也知道两个人坐一起吃饭不合适,但让冰坨坨走了,两人的局势可就彻底僵住了。

  而一起吃过饭喝过两杯酒,以后不管怎么发展,都有一顿饭的交情,握手言和总归要顺利点不是。

  为此夜惊堂还是赔笑道:

  “嗯……今天大过年的,以前的事儿先放一边,等过完年再说,来都来了,先吃顿饭吧。”

  女帝被这疯婆娘撕了裙子,确实挺并不悦,但被夜惊堂看了,也不算没法接受的大亏。为此见夜惊堂拦人,她也没有驳夜惊堂面子,缓步上前道:

  “就这么害怕我?连顿饭都不敢吃?”

  薛白锦是大燕旧臣,忌惮朝廷是真,但岂会真害怕女帝?听见此言轻哼道:

  “我只是不想夜惊堂为了你的安危担惊受怕,常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确定要进去?”

  女帝站着让薛白锦打,薛白锦都不敢贸然动手,对此并未回应,直接进入大门,朝后院走去。

  薛白锦轻轻吸了口气,略微斟酌,也没再搭理女帝,转而看向夜惊堂:

  “我和凝儿明天就走了,今天这顿饭是给伱面子。”

  “明白。”

  夜惊堂松了口气,把冰坨坨拦进院子,询问道:

  “明天就走?去哪儿?”

  薛白锦待在江州城,还没听到万里之外的风声,不过她本来就想去找左贤王揍一顿,肯定是去西北。

  见夜惊堂询问薛白锦并未如实汇报,只是随口道:

  “行走江湖,游山玩水。”

  “哦……”

  夜惊堂明天可能就得火速归京,因此也没说什么挽留之语,和冰坨坨一道进入院子,却发现宅子里忽然安静下来。

  蹲在地上点炮仗的折云璃,见师娘父让她务必保持距离的女皇帝,和师父都在往后院走,明显有点懵,悄悄望着后面的夜惊堂,眼神示意——惊堂哥,你疯了不成?这不会出事儿吧?

  夜惊堂微微抬手示意稍安勿躁,而后便来到了后方大宅中。

  三娘和梵青禾正在餐厅里摆盘,方才已经见过平天教主,知道凝儿一家三口今天在家过年,发现女帝走进来,明显都愣了,端着两盘菜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茶海旁泡茶的骆凝,则是直接站了起来,眼底稍显无措左右寻找起了白锦和小贼。

  而与三人相比,并不知道薛白锦刚身份的太后娘娘,反应倒是最为自然,起身来到门前:

  “钰虎,你也来啦?快进来,本宫原本是想回国公府的,但水儿非要让我过来喝坐坐,嗯……”

  女帝认识屋里的所有姑娘,又常年身居高位,自然没有流露出怕生羞怯的模样,扶着太后回到屋里,从三娘手里接过盘子:

  “在国公府也没事,过来看看。菜是三娘做的?手艺真好……”

  正说话间,薛白锦就从后面走了进来,也没去看女帝,只是不紧不慢来到凝儿旁边坐下,端起茶杯喝茶。

  “……”

  三娘和梵青禾,见两人似乎没起冲突的意思,都暗暗松了口气,陪着闲聊,继续摆起了盘。骆凝则凑到薛白锦耳边,说起了悄悄话,应该是在询问情况。

  夜惊堂来到门前,看着一屋子莺莺燕燕,说实话都感觉控不住场了,左右打量一眼后,询问道:

  “陆仙子呢?”

  太后娘娘跟在钰虎后面帮忙上菜,开口道:

  “在厨房端菜呢,饭已经做好了,去叫云璃丫头进来吧。”

  夜惊堂点了点头,确定两人没有打架的意思后,才转身又来到了前院。

  折云璃已经没了放炮仗的心思,此时站在宅子的院墙外悄悄探头打量,见夜惊堂出来,便勾了勾手。

  夜惊堂来到跟前,招手道:

  “进去吃饭吧。”

  折云璃哪有心思吃饭,拉着夜惊堂的袖子来到围墙转角,眼神十分古怪:

  “惊堂哥咱们家过年,你怎么把……”

  “嘘~”

  夜惊堂抬起手指示意别乱说,而后道:

  “赏脸过来坐坐罢了,我有分寸,不会出事儿。”

  折云璃倒是不担心师父出事儿,而是怕气氛尴尬,见夜惊堂这么说,她自然也不多嘴了,从怀里摸了摸,摸出了个小荷包,递给夜惊堂:

  “那。”

  夜惊堂一愣,接过小荷包打量:

  “这是什么?”

  “你今天不是过寿吗,总得意思一下。”

  折云璃轻轻撞了下夜惊堂胳膊: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夜惊堂着实没想到,第一份礼物是从云璃这收到的……

  其实也不算第一个,虎妞妞那大礼更坦诚……

  夜惊堂迅速扫开杂念,把荷叶绿的小荷包打开,可见里面装着块玉佩;玉佩为暖白色,入手温润,表面刻着只胖头鸟,虽然雕功谈不上超凡入圣,但也算栩栩如生,很是精巧。

  夜惊堂手指摩挲玉佩,眼底颇为讶异:“你自己刻的?”

  折云璃嘻嘻笑了下,本想点头,不过想想又神色一收,双手叠在腰间,做出含羞带怯的模样:

  “惊堂哥哥对我的好,妹妹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今天哥哥过寿,妹妹我若是敷衍了……”

  “呃……”

  夜惊堂怕被冰坨坨打断腿,连忙打断了云璃的施法:

  “好啦好啦,喜欢的很,进屋吃饭吧,你师父听见了怎么办……”

  折云璃也怕师父师娘听见揍她,当下也是收了功,心满意足一起进入了院子……

  ——

  噼里啪啦……

  爆竹声从城内各地响起,深宅大院内灯火通明。

  宅子中心的宽大餐厅里,摆上了一张大圆桌,上面摆着二十多道菜,有三娘做的云州菜,还有骆凝做的江州菜,最中心则是梵青禾弄得西北特色烤羊羔。

  本来云璃也准备大显身手煮一锅米粉儿的,可惜被几个姨联手劝出去放炮仗了,不然菜估计会更多。

  太后娘娘无论身份还是辈分,都是在场最高的,此时自然坐在了主位,保持着国泰民安的甜美笑容,心底却有点小紧张,毕竟屋子里一半都是夜惊堂媳妇。

  女帝坐在太后右手边,可能是不想喧宾夺主破坏气氛,往日的闲散倒是收了几分,只是和太后说这些不痛不痒的闲话。

  璇玑真人作为帝师,自然坐在太后左手边,仪态倒是有点不拘一格,手儿撑着侧脸,一直在凝儿和薛白锦身上打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梵青禾感觉这是大魏正邪双方对峙,都不敢往妖女跟前凑,孤零零坐在了中间位置,把鸟鸟放在了身侧的座位上,当挡箭牌。

  三娘大庭广众之下,还是以夜惊堂媳妇自居,并未没坐下,转着圈儿给贵客倒酒。

  骆凝其实也想摆出大妇风范,但原配在跟前,女皇帝在对面,待会徒弟还得做下席,她是动都不敢动,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做出少言寡语的清冷女侠模样。

  薛白锦最为特别,不苟言笑望着面前的酒杯,看起来像是在思考事关天下苍生的大事,但心理路程估摸是:

  我为什么要坐在这里?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赶快结束吧,累了……

  踏踏踏~

  很快,夜惊堂带着小云璃,从外面走了进来。

  夜惊堂看了桌子上就坐的六个女子,心头压力也上来了,很自觉的和云璃一起坐在了门口处,含笑招呼:

  “三娘,过来坐下吧。”

  裴湘君这才在夜惊堂身边落座,本想说两句吉利话,但朝廷三人组和平天教三人组隔桌相望,局面和两国谈判似得,真不知道怎么起口。

  夜惊堂自己拉来的人,这时候再如履薄冰也得热场,当下先行抬起酒杯:

  “四月份进京,不知不觉就年关了,又大了一岁。这些时日以来,多谢各位的照顾和帮扶,如果没有各位,我也没有今天……”

  女帝见夜惊堂自说自话,气氛确实有点冷,想想还是把对薛白锦的事压在了脑后,露出笑容调侃道:

  “你不说还好,说起来觉得是真快,这才多久,在坐八个姑娘,三个都成了你红颜知己……”

  ?!

  此言一出,在坐除开薛白锦,几乎所有人都是心头一紧,连夜惊堂都噎住了。

  骆凝怕女帝不清楚内情,不小心说漏嘴,顿时坐直了几分。但她还没来得及给小贼使眼色,就听见一声:

  “不是不是,我和惊堂哥没关系……”

  ??

  餐厅里顿时安静下来,连同鸟鸟都跟着转头,望向了脸色发红的荷包蛋。

  折云璃本来在当乖乖小姐来着,本来也没想说话,对面的女皇帝忽然来句‘三个红颜知己’,着实把她惊到了。

  毕竟在坐桌子上八个女子,首先太后不可能是红颜知己,陆姨是长辈,显然也不可能,师父师娘就不用说了,女皇帝想来也不会调侃自己,这就去了五个。

  而剩下三人,就只剩她、裴姨、梵姨了,梵姨私底下有没有和惊堂哥郎情妾意她不清楚,但她显然没有呀。

  折云璃估摸女皇帝,是看她和惊堂哥年龄相仿、郎才女貌很般配,给误会了,脸色涨红解释:

  “我和惊堂哥就是寻常朋友,姐姐别误会……”

  “……”

  女帝着实没料到,一句话出去,能把屋里年龄最小的妮子炸出来。

  真不是,不应该茫然吗?

  这慌里慌张脸色通红什么意思……

  女帝有些好笑,也不好挨个点名见云璃小丫头接话了,便顺着话道:

  “哦?是吗,那是我看走眼了?”

  “我天赋平平,哪里配得上惊堂哥,嘿嘿……”

  折云璃根本不敢当着师父师娘面聊这些,很是乖巧的笑了下,而后便端起酒杯岔开话题:

  “今天惊堂哥生辰,咱们敬惊堂哥一杯吧。”

  夜惊堂听见云璃自谦,也不好说云璃配得上,当下也是端起酒杯:

  “我不到二十,过什么寿,还是直接过年吧。来来来,祝大家新年快乐!”

  太后娘娘、梵青禾、三娘、凝儿、水儿见此都端起了酒杯。

  女帝也没再调侃,端起酒杯望向对面的薛白锦。

  薛白锦来都来了,自然不会摆谱,只是和少言寡语的腼腆女子般,端起酒杯站起了身。

  叮~

  灯笼烛台的光芒下,九只酒杯彼此触碰,各色裙摆罗裙,把抬起的翅膀都给盖住了。

  在隔壁吃年夜的萍儿、秀荷、红玉等丫鬟,也彼此碰杯,而白墙青瓦之外,也绽放开了满天绚烂烟火。

  嗙嗙——

  随着随着一杯酒下肚,气血上涌,方才的尴尬气氛,明显缓解了几分,屋里陆续响起言语:

  “嘶~这酒好烈呀!陆姨,这是什么酒?”

  “烈女愁,江湖又号仙人跪。”

  “怎么喝这个……妖女,酒是你换的?”

  “过年开心吗,喝其他的没劲儿。”

  “呵~那今天看来还是生死局,不知道薛姑娘酒量如何……”

  “哼……”

  “云璃,你还喝?想睡到正月十五?”

  “惊堂,你也少喝点,别……唉……”

  “呵呵……”

  “叽……”

  ……

  ———

  晚上赶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