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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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

  客栈里悄无声息,窗外的街道上多了些许走动之声。

  房间之中,梵青禾躺在枕头上,双手叠在腰间闭目熟睡,半梦半醒之际,门口忽然传来:

  哒哒哒……

  “嘘~别闹。”

  “叽……”

  梵青禾睁开眼眸,转头看向门口, 却见房门被挤开,大鸟鸟钻了进来,一头扎在桌上的斗笠里,当场没了动静,动作可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而后夜惊堂便走了进来,背上还背着个人。

  梵青禾略微打量,见背着的是璇玑真人,眼底微惊,撑起上半身询问道:

  “她怎么了?”

  夜惊堂用脚带上房门,把醉醺醺的璇玑真人背到床铺跟前放下:

  “她被断声寂和千机门的人偷袭,中了摧心针,你帮她看看情况。”

  梵青禾听见中了摧心针,神色凝重了些, 握住璇玑真人手腕仔细检查片刻:

  “脉象不稳, 大抵还好,就是需要休养……她中了摧心针, 你怎么还让她喝酒?”

  璇玑真人只是喝飘了, 并非晕厥,听见两人交谈,还似醉非醉接了句:

  “醉中生梦中死,可是难得的幸事,他又管不住我……”

  说话间, 璇玑真人睁开眸子,左右看了看两人, 又扭动身体,把梵青禾往里挤了挤,在外侧留出位置,抬手拍了拍床铺:

  “夜惊堂,你忙活一晚上,累了吧?要不也躺下歇歇?”

  夜惊堂说实话真想躺上去,给水水一个铭记一生的教训,但梵姑娘并排排躺在跟前,他肯定不能这么来,当下只是当做没听见,询问道:

  “梵姑娘身体如何了?”

  梵青禾身体倒是没事,但脑子里全是夜惊堂见过她奶奶的事情,妖女刻意挑逗开这种大被同眠的玩笑,脑子里就更怪了。

  梵青禾偷偷瞄了夜惊堂一下,见夜惊堂目无邪念,似乎并未把昨晚的事放在心上,才暗暗放心了些,微笑道:

  “我好多了,睡一觉就好。我来照顾她吧,伱一晚上没睡,也休息会儿。”

  夜惊堂见此也没多说,来回打量几眼,确定两人没什么大问题后, 起身帮忙把帐子放下,抱着睡成死猪的鸟鸟出了门。

  吱呀——

  房门关上,夜惊堂站在过道里,望了眼窗外,本想去和凝儿报个平安。

  但天都快亮了,凝儿和薛教主肯定在休息,他跑去门口把凝儿从被窝里往外拉,想想不太合适,便抱着鸟鸟进隔壁房间。

  结果刚准备开门之际,忽然又听到话语传来:

  “衣服都不知道脱……咦?你怎么穿着夜惊堂的衣裳?”

  “衣服破了。”

  “哦……他把你衣服撕了?!”

  “毒针在背上,不撕难不成全脱了?”

  “你可是靖王师父,他半个丈母娘,身子能给他看?”

  “你还他姨呢……”

  “我又没给他……看过,一边去,别挤我……”

  ……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心头有点古怪,摇头扫开杂念进了门……

  ——

  中午时分,码头上逐渐忙碌起来,南来北往的江湖客,在酒楼餐馆内汇聚,议论声比昨天更加热烈:

  “据说夜大侠身边,还跟着个半大姑娘,用着把大刀,刀竖起来比个头都高,长的是美比天仙、灵气逼人,和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一样……”

  “哦?莫不是夜岳父闺女?”

  “夜大侠才二十左右,怎么可能是闺女,要我看,可能是红颜知己。据说那姑娘,长的不输当年的江湖第一美人蟾宫神女……”

  ……

  嘈杂议论声中,一艘商船顺着江道缓缓驶来。

  肤白貌美的小云璃,双臂环胸听着夸赞声,心底难免美滋滋。

  不过说不输师娘,她还是觉得有点吹过头了,毕竟她才十六,比师娘维度小一圈儿,脱光光躺一起,那根本没的比。

  而折云璃身后,裴湘君做夫人打扮,眺望码头寻找夜惊堂的踪迹,眼底带着隐隐担忧,和云璃站在一起,很像是年轻夫人带着闺女倚栏望夫。

  很快,船只靠在码头畔,岸边摩肩接踵的人群中,走出了一道人影,遥遥招手:

  “三娘。”

  “惊堂哥~”折云璃见状,连忙挥手。

  裴湘君瞧见夜惊堂安然无恙,总算是松了口气,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从踏板走下,询问道:

  “惊堂,你昨天去哪儿了?没出事儿吧?”

  “就是遇到了埋伏,我没事,不过梵姑娘和璇玑真人受了点轻伤,都在客栈休息。”

  夜惊堂来到跟前,扫了眼船上的黑衙捕快,询问道:

  “靖王她们呢?”

  “昨天你彻夜未归,靖王和太后都担心坏了,刚刚才睡下。你先去报个平安吧,我去崖州堂的刘香主那里打听点消息。”

  夜惊堂见此,就往船上走去,还不忘给云璃说了声:

  “集市中间的茶楼,正在讲断龙台的事儿,那老先生口才极好,我昨天听了半晚上……”

  “是吗?”

  折云璃正愁没事干,当下便和三娘一道进了小街。

  夜惊堂目送两人行去后,登上甲板和佘龙等人打了个招呼,沟通了下岜南镇走私窝点的事情,让佘龙带队去查扣镖局里藏的违禁物品,以便朝廷结案时当做证据。

  等事情交代完后,夜惊堂才独自进入了船楼。

  而船楼二层,卧房之内。

  昨天晚上夜惊堂彻夜未归,太后娘娘自然是一夜没睡,虽然恼火于夜惊堂的无法无天,回来了还不遵守约定冒犯,但忽然失联,这些情绪还是被担忧所取代,一直在辗转反侧等消息。

  等到外面传来说话声,太后娘娘目光微动,起身披上披肩,在窗口瞄了几眼,确认夜惊堂没什么异样后,又来到房门处,想等夜惊堂路过时,刚好开门,然后不冷不热的打个招呼。

  但可惜的是,太后娘娘显然忘记了夜惊堂感知力有多好。

  夜惊堂和在准备早膳的红玉打了个招呼后,来到二楼过道里,尚未来到门口,就听见门后传来深深吸气、压下情绪的动静,他见此便默默压下了脚步声。

  踏踏……

  门口处,太后娘娘手放在门上,已经做好了出门的动作,但侧耳聆听片刻,却发现脚步声上了楼梯就不见了。

  ?

  人呢……

  太后娘娘眨了眨杏眸,等待片刻没动静,便把门打开一条小缝,想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结果可好,她刚凑到门上查看,就发现近在咫尺的门外,有一张俊朗阳光的脸颊,正面带笑意望着她。

  ?!

  太后娘娘心中一惊,想把门关上,但显然为时已晚。

  吱呀~

  房门被推开又关上,身着黑袍的夜惊堂已经进了屋。

  太后娘娘后退两步,双手扣在腰间,昂首挺胸想摆出一国之母的威严气态,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瞧见比她高好多的男人,径直走到面前,捧住了她的脸颊。

  “你放肆……呜……”

  太后娘娘柳眉倒竖,被含着红唇躲不开,又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就紧紧咬着贝齿,用宫鞋去踩夜惊堂脚尖。

  结果太后娘娘显然吃了身高的亏,她尚未踩到脚尖,夜惊堂就单手搂住后腰,把她给抱了小腿悬空、双脚离地。

  “呜……”

  珠圆玉润的太后娘娘,整个人贴在怀口,还被捏着下巴躲不开,心底恼火羞愤又紧张,无可奈何之下只能闭上眸子不做半点回应。

  夜惊堂倒也不粗鲁,抱了一下,见太后娘娘紧张的要死,还来回走了两步,目的是想让她放松。

  但这么羞死人的处境,反倒是把人姑娘弄得更羞愤欲绝了。

  太后娘娘发现夜惊堂和哄小孩似得抱着她,心底感受可想而知,又睁开眸子,扭了几下肩膀:

  “嗯呜~!!”

  夜惊堂这才住嘴,把太后娘娘放下来,含笑道:

  “放心,我没事,不用担心。”

  太后娘娘呼吸急促,以袖掩唇瞪着夜惊堂,半天才缓过气来,露出了恨其不争的模样:

  “夜惊堂,本宫对你如此忍让劝导,你却屡教不改接连冒犯,你……”

  夜惊堂见此,又抬手抱了抱,轻拍后背安慰:

  “好啦好啦,我就是看你担心……”

  本宫担心你,你就亲本宫?

  你这不恩将仇报吗!

  太后娘娘火气未散,但夜惊堂又抱她,可能是怕被继续摁着轻薄,态度还是软了下来,偏过头去:

  “离人担心你一晚上,你赶快过去看看。”

  夜惊堂轻轻笑了下,见太后娘娘不搭理他,便先行告辞。

  太后娘娘合拢披肩站好,摆出了母仪天下的架势,但夜惊堂刚出门,就迅速来到门前,把门拴上了。

  咔哒~

  夜惊堂心中暗笑,没有再打扰太后娘娘,来到了船尾的房间里。

  东方离人从断龙台回来后,被满船女子堵门口抓了个现行,本来就睡不着,昨晚夜惊堂彻夜未归,又熬了一晚上,早上才撑不住睡下,船上人自然也没人敢打扰,房间周边很安静。

  夜惊堂来到门口,本想敲门,但听到里面传来均匀呼吸,还没是吵醒,只是轻柔把门推开看了眼。

  房间里很整洁,桌上放着几幅画卷,还有没动的点心茶水。

  东方离人侧躺在床上,和衣而眠,腰间搭着薄被,头上的玉簪取下,导致满头黑发披散在背后,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里的英气,但多了很多娴雅书香气,如果不是身段儿大起大落,远看去就好似个熬夜苦读中途睡着的斯文小姐。

  夜惊堂极少瞧见笨笨温柔的样子,在门口望了片刻后,又悄然来到跟前,在床侧坐下,帮忙把薄被往上拉了些。

  嗦嗦~

  东方离人熬夜等待,刚睡下没多久,并未被轻柔动作惊醒,但潜意识里应该是意识到夜惊堂在跟前,眉宇间的忧色稍微放缓了些。

  夜惊堂坐在旁边,瞩目了良久后,起身放下幔帐,以免光线太强导致笨笨没睡好,而后才悄然离开了卧室……

  ——

  岚河码头是崖州西部的主要港口,顺清江而下可去云州,自岚河往上则到崖州腹地。

  红花楼的主要产业都在富饶地带,崖州这边的规模不是很大,和梁洲堂基本上一个体量,不过在岚河码头上还是有几家铺面,算是堂口的联络点,平日里经常和云州北部的黄烛夫人接头。

  夜惊堂昨晚就找到了位置,只是忙了一晚上尚未过去,等从船上下来后,直接来到了码头上的一家当铺外,刚走进后院,便听到茶厅里传来交谈声:

  “自从远鸣身故,堂主这些年一直都在注意着断北崖的情况,不过武魁神龙见首不见尾,要摸清行踪,确实不容易……”

  夜惊堂来的门口打量,可见三娘坐在主位上,手里端着茶杯,旁边则是此地的老香主刘洪,已经年过半百,正在面带愁色说着话。

  上次红花楼开年会,香主都到了场,刘洪也见过夜惊堂,瞧见夜惊堂出现在门口,连忙起身迎接:

  “少主,您也来了……”

  “都是一家人,刘叔不必如此客气。”

  夜惊堂还礼招呼一句后,来到三娘跟前坐下,旁听了片刻,询问道:

  “关于鳞纹钢的消息,刘叔知道多少?”

  刘洪刚才已经和裴湘君大略聊过,对此回应道:

  “鳞纹钢是大禁之物,在官府中没人,不可能弄到手,如果说断北崖在做这些生意的话……嗯……我估摸和金阳城的王虎有点关系。

  “王虎往年从过军,人情老练,据说和很多高官将领关系都不错,十来年前靠着关系,在城里收贡钱起家,近几年忽然发迹,置办了好些产业,但又很低调。

  “若不是近年堂口入不敷出,堂主为了给门徒发月钱,出手了家里一片茶园,又恰好被王虎的侄子卖去,我都不知道王虎底子这么厚。

  “光靠占着几条街收点贡钱,不可能短短几年攒下这么大家当,但我也没听说王虎有江湖背景,这幕后之人,有可能就是断声寂……”

  金阳城在岚河上游,算是边军重镇,崖州的矿区都在那边,距离岚河码头两百多里,算不得太远。

  刘洪说着消息,字里行间也不忘吐苦水说堂口穷,堂主都变卖家产发工资了,目的自然是想楼主和少主体贴分舵,把今年贡钱减免点什么的。

  裴湘君希望夜惊堂接班,这种拉拢人心的事儿,她自然没表态。

  夜惊堂虽然对生意不怎么在行,但好歹在镖局当过好多年少东家,这些人情世故自然了解,问完消息后,便又询问起了堂口近年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