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吗?”
陈落呆住了,思考了十几秒钟,最后才缓过神来,“那或许是我记错了吧……我昨天生病了,头疼的厉害,也许是产生了幻觉。”
张队没料到陈落会这么直截了当的说自己记错了。
他的眉头紧紧地皱着,感觉这完全不是陈落该有的回答。
一个心思如此敏锐的少年,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就否定了自己所有的描述?
而且手机的录音也在这里,显然的确是有一个女孩存在过,可是现在她消失了。
陈落现在直接推翻刚才所有的描述,那岂不是在明确告诉别人,他自己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这小子到底想干嘛!
“张队!”
就在此时,门外一个短发的女子敲了敲门框。
张队走了过去,女子递给了他一份资料。
“这是我们搜集的关于他——”女子扫了一眼陈落,“的资料。”
“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吗?”
“没有,不过我们从他家里的垃圾桶里,找到了很多沾满不明黏液的卫生纸。”
张队愣了一下,回头看向陈落,露出会心的微笑。
陈落懵了:“我……我昨天感冒了,那是鼻涕!!!”
张队给了一个‘我懂’的笑容,转头和短发女子走出门外。
陈落在后面喊:“喂!你们相信我啊!”
张队敷衍:“好好好,信了信了。”
转头和短发女子边走边聊。
“这是那个男孩的资料。陈落,年龄17岁,云海高中三年二班学生,几个月以前搬到浅水湾居住。资料很干净,没什么可疑的……哦对了,他是十年前,城南那座被大火烧毁的孤儿院的唯一幸存者。”
张队有些惊讶的回头看了一眼,尽管在这里回头只能看到空荡荡的走廊。
“唯一幸存者?”
“是的。”女警官回想起陈落帅气的脸庞,心中忍不住暗自觉得可惜。
“唔……”张队皱眉思考了很久,又仔细的看着资料,“还有别的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吗?”
“别的——”
女警官开口想说没有,可忽然又想起来,自己每次觉得没有疑点的地方,张队总能看出来疑点。
“没有……吧?”
她也不敢确定,只能小声地道。
她的话还没说完,张队已经用手指指向了寥寥的几句描述:“最近五年,他换了六次住处,间隔的时间一次比一次短。他一个学生,又不会有工作上的变动,换租还有可能损押金,他换住所这么频繁干嘛?”
“额……”
陈落换住处的信息,是她在网上查找的时候,从租房网站上找到的,现在信息资讯这么好查,就那么几条,她随手就复制下来。
这几条简短的信息,夹杂在陈落的考试成绩学籍资料中,并不引人注目。
不过张队这么一问,她瞬间就感觉:的确很可疑啊,我刚才怎么没注意到!
张队思考了几秒,转头看向了女子:“你按照他换住所的时间和地点这两个信息,去匹配一下卷宗,看看有没有什么案件,是吻合同样的时间和地点的。”
“好的。”女子迟疑了一下,“张队,您是怀疑他……”
张队合上了手中的资料:“怀疑一切,这是我们的工作。调查和举证,也是我们的工作。去吧!”
“好嘞!”
张队再扫了一眼资料,转头又看向了陈落所在的方向,隐隐有点不希望,事情朝着自己怀疑的方向发展。
毕竟这小子的观察力记忆力和心理素质,都是极其罕见的,如果好好培养的话,是一个好苗子。
可是——
张队转念一想,眼神有点冰冷:往往就是这种人,在没有正确引导的时候,危害最大!
张队走回房间,看着坐在那里的陈落,感觉他的脸色发白,呼吸急促,脑门上都是细密的汗珠,状态比之前要更加虚弱了。
“你没事吧?”张队关切地道,“我送你去医院吧。”
陈落艰难地睁开眼睛,苦笑一声:“不用了,每次都这样,我习惯了。张队,我现在是可以回去了吗?”
‘每次?’张队看了陈落一眼,想到了资料上的六次住处更换。
“嗯,可以了。请你过来就配合一下调查,后续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我们可能还会需要你的配合。”
“我会全力配合的。”陈落嘴唇发干,声音已经有点嘶哑。
“你状态很差呀,我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你,年少不知……唉,珍惜吧。”
“我……”陈落,“我不是,我没有!”
“行了行了,回去可以吃点六味地黄丸。”
陈落无奈,支撑着桌子站起来,朝着房间外走去。
张队在他的身后,眼神十分的复杂,等到陈落走到门后,精神稍微放松的时候,突然开口问道:
“你隔壁小孩是你杀的吧?”
陈落少见的迟疑了一下:“什么?”
“你生日是哪天?”
“五月二十二。”陈落还在怀疑上一句自己听错了。
“你们语文老师喜欢什么颜色?”
“我……我不清楚。”
“好了,没事了。”张队露出一个笑容,“回去吧,好好休息。”
“哦哦……”
陈落思考了几秒钟,这三个问题第一个是扰乱自己思维、打破心理伪装的,第二个是问自己绝对知道的信息,第三个是问自己需要思考的信息。
他已经明白了,张队是想通过回答时的微表情,判断自己说真话和编谎言的时候的固有动作。
这说明张队正在判断自己刚才所有的话之中,哪些描述偏真。
陈落心中微微一笑,微表情分析对于他来说,几乎没用,因为他刚才说的全是真话。
张队显然得到了自己心中想要的答案,只是他想不明白陈落前后矛盾的表述到底是什么目的。
出了大门,陈落走到了门外的大马路。
夏天的风,吹的陈落昏昏沉沉的脑袋为之一轻,但是颅腔内的头疼依旧剧烈,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锯子在里面来回的拉扯。
从十年前的孤儿院火灾开始,每一次诡异的事情发生之时,陈落都会大病一场。
就像是风湿病能预测天气一样,陈落也无比的精准,但凡有灾祸发生,他总能提前感应到。
有时候,他甚至能够模模糊糊的感觉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的一些细节。
只是这种提前的预知,往往伴随着病痛,折磨的他神智昏聩,难以分辨出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
而且,令陈落内心不安的是,这种灾祸的间隔时间越来越短了。
这一次,这种病痛来的比以往都要猛烈。
这五年来他换了六次住处,但无论搬到哪里,每次都会有诡异的案件发生,不是天灾就是人祸。
之前的受害者都是邻居,但谁也保不准下一次是不是就发生在他自己身上。
这让陈落在早上接到警方的配合调查的通知时,快速思考了一下,就决定抓住这次机会,向他们求援。
只是,前几次陈落也有反映过,但都被当成了小说看多了、或者精神有问题,有一次甚至差点被拉去做了药检。
陈落知道,想要获得帮助,靠常规的手法有些困难,那就只能兵行险招,做一些可疑的事情,让自己变成最大的嫌疑人。
当张队把目光聚集到自己的身上的时候,反倒是自己最能得到帮助的时候了。
所以在昨天下午刚开始生病的时候,他就开始了准备。
他先是详细的上传了自己这几年租房的时间和地点,然后在今天的谈话中清晰的描述自己所见到的一切。
同时在谈话中不断的暴露一些细节。
通过张队的表情,他也知道自己的每一次“破绽”,张队全都留意到了。
同类的人相互之间是有吸引力的,陈落知道,张队就是那个同类。
他一定会全力的调查自己,那么自己身上那些诡异的事情,也许就能借住他们的力量来解开。
陈落现在心里有无数个疑问,比如隔壁的小男孩为什么会出现?他妈妈现在在哪里?红衣女孩是谁?那个录音的手机是哪来的?
但此刻他更多的担忧,是那个手机录音的最后一句。
“小弟弟,你能看的见我?”
隔壁的小男孩的死因是能看见红衣女孩,那么——
我昨天为什么要开门啊?
我怎么就管不住我的手啊?
陈落后悔不已。
捂着头,感觉到脑袋里的疼痛有点不对劲。
以前每次诡异事件结束,自己的症状都会逐渐减轻,基本上第二天就不怎么疼了,可这一次,怎么有种越来越严重的感觉?
头疼!高烧!窒息……
陈落面目狰狞的捂着脸,踉踉跄跄的走在一条无人的巷道之中,双手不断的撕扯着自己的脸,像是上了岸的鱼,竭力的张大嘴想要呼吸。
可是,换来的只是窒息和干呕。
像是有什么东西蒙在了脸上。
“呕!!!”
陈落想吐,可是每一口空气吐出去,换来的都更干瘪的肺,他已经无法呼吸了。
“哐当!”
陈落发疯似得东倒西歪,撞倒了巷道里的垃圾桶,将墙角的一只花脸野猫吓的尖叫一声,跳上了墙头,一脸惊疑的看着他。
“痛!!!”
“痛!!!”
“痛!!!”
剧烈的头疼、高烧、胸闷、窒息、跳到几乎要爆炸的心脏、伴随着蔓延全身上下的深入骨髓的痛,让陈落无法站立,摔倒在了地上。
陈落无法呼吸,感觉像是有一个厚重的面具覆盖在自己的脸上,他用力的撕扯,隐隐约约从自己的脸上,抠出了一张无形的面具。
只是那面具像是粘在了脸上一样,无论他如何用力,都只能抠出一条缝隙,一旦力量稍弱,立即又有深陷进脸里面的趋势。
面具!!!
原来是它。
弥留之际的陈落想起了十年前,自己还在孤儿院的时候捡到的一张青铜面具。
那个面具像是三星堆里出土的一样,造型古怪,布满了铜锈,而且十分的厚,沉重无比。
当时的陈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面具拿起来,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几乎是一瞬间,面具就像是被皮肤吸收了一样,渗透进了陈落的脸,速度之快能让各大带货主播吹嘘的护肤品都汗颜。
也就是在那一天,陈落大病一场,被直接送进了医院,成了那场孤儿院火灾的唯一幸存者。
“啊!!!”
此时的陈落,再也难以忍受疼痛,十指插进了面具和自己脑门的缝隙中,用尽全力。
嗤啦!
如同撕开了厚牛皮,这张已经融入他身体十年的青铜面具,被他从自己的脸上硬生生的撕了下来,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将地面的砖砸出一片蛛网状裂痕。
“呼!”
陈落倒在地上,像是上岸的鱼,张大了嘴巴,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声音都已经嘶哑。
长时间的缺氧,让他的眼前一阵发黑,直接晕了过去。
而在他没能注意到的角落,那掉在地上表情狰狞的青铜面具,嘴角竟慢慢弯起了一个诡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