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仔细观察古槐的细节,主枝主干大多比人的腰还粗,表面覆盖灰黑斑驳的粗糙树皮,小枝尽头繁茂苁蓉油亮硕大,比之盛夏时节的枝干还要旺盛,可以说遮天蔽日盖住了半个洞窟,如此大的古槐树,岁数最少在万年以上,可能九州的历史都还没这颗古槐树的岁数大。
更奇异的,是枝干顶部形如人的手臂,这些手臂也是树皮为皮,树干为指,表面缠绕着藤蔓,溜着无数根须,堆积在槐树页间时隐时现,就好像千万万只手,在树冠中乱窜乱动。
这一幕,看得众人疑惑不解,也不知道棵古槐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哥,这槐树上怎么长了手啊?”
岳二炮的话,叫众人越看越是心沉,这些黑乎乎的手爪就跟鬼爪似的,挠得人心中乱如鸟巢。
“是不是手还不一定呢?”
岳青山扬起苍老眼睛看向古槐树解释道:“自古槐通鬼,是天底下第一灵木,花、叶、果、实都可以入药,甚至槐树皮磨成粉都能做成充饥的馍馍,一旦发生了饥荒,那老槐树可是要救活不少人的命,在民间,一颗上了年纪的老槐树旁边,往往是槐神庙、城隍庙,有百姓设台祭拜,供香不断。”
“这么个地方有这么颗槐树,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岳观潮听着二叔的话,确实起了疑心,他也见过上千年的老槐树,年岁虽大却也只是比寻常古树粗壮不少,像眼前粗如房屋的老槐,岁数真的很可能是上万年,甚至数万年都有,这也意味着,这颗古槐不是李唐时代种下的,极有可能是古楚先民遗留。
宋思媛盯着古槐树说道:“岳二叔,我也听过您说的事情,明朝的也曾有过一篇小品。”
朱朝嘉靖年间,曾经有个书生来京赶考就住在槐树巷,他很好奇为何街巷名为槐树,跟店小二打探一番后,这跑堂子带着他走到街道尽头,老远就看见蔓延左右街道的老槐古树。”
据说这颗老槐树打前朝时就存在,已经长了大概四五百年,期间还被雷劈过一次,树心都烧空了都还靠着一层厚皮活着,甚至越发枝繁叶茂,渐渐将街道两边的宅子都遮盖起来,人人都说老槐树经历天劫而不死,已经有了灵魄。
从此以后,这棵古槐树就被周边百姓供奉为老槐神,还在树下盖了个马车大的槐神庙,一到四五月份春暖花开,周围小老百姓都要拿着祚肉供香来供奉槐树神,光是满盆子祭品都能摆出好几条街。
听闻,那时的老槐树当真是通了神一般,但凡百姓虔诚跪拜,都会无风而动树摇不止,落下好几筐槐花,他们吃了以后,连身上的病痛都消失殆尽,可见其通神灵性,逐渐一传十十传百,连整条街都以槐树来命名。
像这样的故事随处可见,晋朝时,有北朝书生梁文衍夜宿槐树庙,偶遇槐女,李唐时老槐树自成家国,李公佐南柯一梦,先秦时麻姑相槐,托梦要百姓为她立庙,这么多对于古槐树的传奇故事,槐树在东方神话中属于亦神亦鬼的存在,做好事为神做坏事为鬼,这种信仰与巫祭文化很像。
槐树很可能与夏商周以前的巫祭文化有关,那时生产力不发达,槐树的枝干叶都能食用,对于古代先民而言也就相当于食物,赋予槐树灵性,与山川为神、河水为神没什么区别,是对生存环境的神话。
听说,在夏商周以前的巫祭时代,部落的巫岘往往会在种族聚居的地带种上大树,槐树多子多花还能食用往往会被选为神树,一旦树木枝繁叶茂,就会在树下修建高媒母庙,然后种群开始聚集,以此形成古代的部落或村社。
这个高媒母庙与后代的宗祠、祖祠很像,每年春日融融,部落里的少年男女就会在巫岘的主持下,感谢神灵赐予他们后代,举行繁衍仪式。
总得来说,高媒母庙具有祭祀繁衍的职责,供奉的要么是整个族群的先祖母,要么就是族群的发源人,夏朝人祭祀的媒神为女娲氏,殷商人的母庙媒神为简狄,周人的母庙媒神为姜源,无论是谁,只要被请进这做母庙,就会成为族群的高媒神。
宋思媛说完这些,观察着古槐树,语气变得神秘起来:“这里的古槐树,我想也是具有这种意义,至于为何出现那么多手,很可能是与先民的风俗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