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衙堂中,威严肃穆,洛显之坐在上首。
堂下有几人被拿着,其中两人是方士,还有一个就是当初交易的商人,以及告发太子的宦官,皆满脸惶恐,边上有几人在看,洛显之也不绕圈子,直接问道:“说说吧,你们为什么构陷太子?”
构陷太子!
这话一问出来,堂中几人就是一哆嗦,堂下四人更是颤颤巍巍的哀嚎道:“令君,冤枉啊,小人如何胆敢构陷太子?”
几人不住的磕头,如捣蒜一般,脸上皆是恐惧到极点的颜色。
洛显之对着记录的主簿平静的说道:“记下他们刚才的话,为了阴谋推翻太子东宫的地位才构陷太子。”
???
地上的四人瞬间不嚎了,愣在原地,有人眼泪还在淌,鼻涕忽进忽出的,却说不出话来,有些迷茫,自己刚才说这话了?
堂中另外几名官员,包括主簿都有些不知所措,这才是构陷吧,有人试探着问道:“令君,这是不是有悖于国法?”
他的声音很轻。
洛显之好以整暇的看着众人问道:“诸位都是国家的重臣,都参加过无数各个级别的会议,有朝廷的、有部省的、有司衙的,想必最终都会有记录吧。”
几人都点点头,会议的结论当然要记录,尤其是朝廷的公论,那是要记在史书上的,君无戏言不是说皇帝真的金口玉言,而是盖上了皇帝印玺的诏书是不能变得,于是纷纷道:“自然如此,凡事有档,凡事必记,这是千年传承的要求。”
洛显之面无表情的又问道:“本公为尚书令,陛下又让本官执掌制敕诏书之事,诸位可知道这件工作所要做的是什么吗?”
洛显之一人肩挑尚书、中书二省,权势煊赫,几人回道:“是将陛下以及诸位重臣的所商议的结果记录下来,然后用官文写下。”
洛显之点点头道:“天下人都知道,但这件事最关键的点在于,陛下在阐述旨意的时候是不会用官文的,是不会逻辑严密的,是很可能前言不搭后语、来回犹疑,甚至有些话是陛下不好说的,要不然史书上不好看。
本公所要做的就是把陛下心里真正的想要做的写出来,这些记在文书上的就是决议,就是事实。
诸位以为然否?”
几人都没有接触过这种政务,颇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齐齐躬身作揖道:“郡公高见!”
洛显之盯住了堂下几人道:“如今同样如此,这几个罪人嘴上所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领会他们话中的意思,这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你们要好好听。”
堂下四人已经被洛显之这无耻至极的话震惊到了,这如何能一样,揣摩上意是为了更好的做事,揣摩他们,不,那根本就不是揣摩,那是赤裸裸的构陷!
不等他们出声,洛显之又问道:“阴谋推翻太子东宫之位,这件事情对你们没有好处,说说吧,背后是谁指使伱们的?”
依旧是平淡至极的声音,却让人不寒而栗,这件事对这几个人没好处,那对谁有好处?
简直细思恐极,洛显之这是要做什么?是要在梁国掀起一场大乱吗?
发生了刚才那件事,几人哪里还敢说话,皆沉默不言,洛显之挑挑眉,不说话?
“记下,阴谋对抗朝廷调查,毫无悔改之意,有妄图毁损大梁之恶,应当诛灭三族。”
那个商人顿时急了,这里面就属他的家人最多,诛灭三族,全家数百口都要死,他大声吼道:“令君,您不能这么做,如何能无罪而诛?”
洛显之停顿了一下,讶然问道:“没了?记下他咆哮公堂,数罪并罚,千刀万剐。”
嘶!
堂下四人已经麻了,这位天下闻名的梁国宰相,出招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根本不讲道理,洛显之脸色却冷肃起来厉声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冤枉极了?
但在本公看来,你们这四人,千刀万剐也不够,简直罪大恶极到了极点,骇人听闻,无法无天。
本公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你们不用装出一副被冤枉的表情,你们自己在这件事里面干不干净,你们自己最是清楚。
把你们那黑掉的心,烂掉的场子,洗一洗,看一看,里面到底有多少恶毒的阴谋。
你们四人,必死无疑,现在把背后的人供出来,本公放过你们不知情的家人。
如果还做出这幅神情,那就全死,本公从来不手软,当初杀士族的时候,尚且人头滚滚,更不要提你们这四人卑贱之种!”
洛显之故意装出一副高傲的表情,就是要从精神上打击这几个人,其他人不说,这四个人是绝对不可能有冤枉的,在这件倒太子的事情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其中一个方士扑倒在地上,依旧嚎叫道:“令君,草民真的是冤枉的,真的是冤枉的啊。”
洛显之深深皱起眉头,而后对两侧的卫士扬起手中令旨,沉声说道:“本公有陛下的令旨,可以便宜行事,把他按在角落中,你去把他的家人全部收监,杀掉一半人,将头颅送过来。”
堂中再次陷入了寂静,洛显之干净利落的下令,这种果断让人惊骇,最关键的是,他真的有随便杀人的权力,而且愿意去做。
很多官员在当政的时候,是不愿意大开杀戒的,那样会让风评不太好,甚至会在史书上留下一个酷吏的名声,而且喜欢杀人的强人,通常会遭遇巨大的政治失败。
但洛显之不在乎这些所谓的名声,他就算是杀再多的人,也只会在史书上留下“显之威严沉重”、“显之执法甚重”、“显之性刚颇强”,这种最差也是中性的词,酷吏是和他沾不上边的。
当那卫士接令要离开的时候,那方士才感觉到洛显之的决意,有些惊慌,正想要说话,却被洛显之喝道:“堵住他的嘴。”
一块白布团塞在他的嘴中,堵住了他所有想要说出口的话,但再也没有机会了,他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呜咽呜咽的含糊不清的说这话,鼻涕眼泪都落下来。
洛显之不再问几人问题,不知过了多久,卫士带着十几个还滴着血的头颅走进,有老人,有女人,有年轻人。
有的人满脸狰狞的死去,有的人眼睛还大大的睁着,一看就是死不瞑目。
望着那熟悉的头颅,那方士直接瘫软在地上,嘴被堵着说不出话来,但是汹涌的眼泪,却让人能感觉到他内心的崩溃。
洛显之皱眉道:“一半人就这么点?他是不是在建业城外还有家眷,给本公查一下,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一个都不能放过,去全部抓来。”
嘶!
众人已经不知道今天是第几次倒吸凉气了,但洛显之这赶尽杀绝架势,实在是太恐怖了,让人不由的升起凉气。
最关键的是,洛显之他毫不犹豫的动手,而且不给人反悔的机会,这就相当的恐怖,他们可是看到了,刚才那个方士是有点想要反悔的,但却被洛显之直接堵住了嘴。
这种事在北朝算是司空见惯,毕竟北朝是一群厮杀汉,燕国有大量的胡人,难以有一些野性,魏国那就更不用提了,至于汉国更是祖传的杀人。
但在南朝,从洛楚坐断江左之后,政治就非常的温和,毕竟这里是门阀世家的聚合地,这些人斗起来,主要夺得是官位,而不是夺命,失势了就去自己老家待着完事。
洛显之慢条斯理的从上首走下,在几人身边缓缓踱步,“本公说话算数,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
你们这几个人,所依仗的无非就是背后的人和你们说过,只要硬扛着,只死你一个,能保住你的家人,如果说出些什么来,那家人就保不住了。
那些只会做些阴谋勾当的人,都用这可笑的一套。
是也不是?”
几人已经脸色发白,嘴唇满是干裂的缝隙,冷汗涔涔。
洛显之淡淡的说道:“本公对待你们这些人,从来不用大刑,不喜欢屈打成招,本公喜欢把你们所珍视的东西,全部毁掉,让你们的死,变成一件没有价值的事。
想要流芳百世的,本公要让他遗臭万年。
想要扬名力万,本公让他默默无闻的死去。
想要高官厚禄的,本公让他穷困潦倒,一生不能入仕。
你们这些想要保住家人的,本公就偏偏要杀光你们的家人。
本公不管是谁给你们许诺的,但在本公这里,他保不住你们的家人,就算你们给他们保守住秘密,但他们所给你们的许诺,都是一场空。
至于担心事后的报复,本公以为你们不用担心,只要你们把人供出来,本公会把他们杀尽,就算是皇族,无论是宗王,还是外戚,本公都会让他们付出应该有的代价。
是让他们死,还是自己死,这是一个不值得选择的问题。
到底该要如此做,你们应该好好想一想。”
从进入这里开始,洛显之就一直在营造一种人设,那就是他这个人完全不讲道理,视国法于无物,视规矩于无物,而且狂傲到了极点,还极有权力,并且心狠手辣,真的能做出那些事,在心灵层面上,给予这几个人一个又一个打击。
那被堵嘴的方士终于被取出了布团,他高声的嚎哭着,爬着到自己家人身边,哇哇痛哭起来。
……
洛显之手中掂着一份口供,那几人已经被拉下去,就算是交待了,几人也必死,不连累三族,但家族里面知道这些事的也得死,构陷太子这种罪名太大了,一个人的死不够的。
洛显之走到主簿身边,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那份一开始记录的纸张拿起,端详着,而后轻轻撕碎,然后直接扔在了火盆中。
这个举动又让众人疑惑问道:“令君,这是何意?”
洛显之轻声笑道:“胡编乱造的东西,自然不需要留在世上。”
???刚才不是你说的,这些东西是他们的心里话吗?
不需要几人说话,从几人的表情上,洛显之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又说道:“既然心中有疑惑,本公今日就再告诉诸位一个道理。
按照陛下真实的意图去写诏书是必要的,但这不代表能够胡乱写比如刚才我烧掉的东西,那只是用来吓唬人的。
如果这种腹诽的东西真的出现在国家的制度中,那将极大的破坏政治,整个朝廷日后都将会受到这个东西的伤害。
按照真实的记录,这是案典的第一要求,诸位都是国家日后的重臣,乃至于三公九卿,切记,要依照大梁律来执行。”
见到洛显之,可算是见到什么叫做,正话反话都被一个人说完,而且都很有道理。
几人对视几眼,都有些迷茫,洛显之知道这是典型的见过的事情太少,于是出现的迷茫,只有他这种天赋异禀的人,才能够轻松自如的在各种规矩之中辗转腾挪。
“诸如慢慢思索,本公还有要事。”
洛显之告辞,几人连忙躬身将他送走,然后继续对视懵逼。
……
“陛下,这就是臣的结论,太子是无辜的,他的确是受到了奸人的构陷,起因是一个不该有的非分之想,一个相面的一句贵不可言,太子这个人又有些过于和陛下不像,他厌恶宦官和陛下的一些近臣,于是被暗地里针对。”
洛显之给萧衍汇报着最后的结果,他说一句,萧衍的脸就黑一分,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利用,这些人竟然利用他的信任,去让自己杀太子,他可是皇帝啊!
“灵秀,朕是皇帝,有无穷无尽,难以想象的庞大权力,他们怎么敢这么做?难道就不怕朕杀了他们吗?”
洛显之平静躬身道:“是的,正是因为您有庞大的权力,可以轻易的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所以这些贼人才会这么做。
您的一个不理智,一点点的恶意,落在任何人的身上,都足以压垮他的阖族。
您的一点点施舍,就足以让一文不值的人卓然而起,让寒门成为士族,甚至最后成为门阀。
这就是皇帝,天下之最重的,所以优秀的皇帝,总是能保持自己的理智,让自己拥有上古圣王的德行,不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去迁怒其他的人。
不能偏听偏信,要广泛的倾听意见,不随意的去下达命令,而要谨慎的对待自己手中的权力。
这就是圣主明君的道理所在了。”
在每一个合适的节点去劝谏君王,这也是一个臣子所应该做的,谏臣的价值是远远超过大多数人想象的,甚至发挥的作用不比那些经世治国的能臣差,一个让天下变好,一个规劝皇帝让天下不向下走。
比如魏征那种对局势本就洞若观火的臣子,他发挥的作用不比房杜差半分,但在很多人看来,谏臣没什么用,因为很多人认为皇帝总是英明的,总是对所有事都很明白,但实际上是,皇帝会犯很多错误,十件事能对五件,已经是颇为优秀的君王,君主一人独治的国家是注定崩溃的。
萧衍又看了看手中的资料,叹了口气问道:“灵秀,朕要杀一些人来震慑这些有不轨之心的人,你说朕该怎么杀?”
洛显之眼中杀气纵横,他对这些构陷太子的人实在是大恨,如果真的让这些人得手,他们洛氏两代的成果,真的可能会毁于一旦,于是他当即寒声道:“臣的建议是大杀、多杀、特杀,不杀者流。
陛下应该借着这件事继续抬举太子,让所有人都看到您的决心,弥补先前之事,太子所损失的威望,否则就算是这件事消弭,太子不受到您信任的影响,也不好清除。”
抬举太子。
萧衍点点头道:“灵秀,还是你去处理这件事,太子那里你为朕再跑一趟,将宫中的赏赐给他,让他安心读书即可,他的太子之位,朕会一直给他留着,以后大梁会是他的。”
洛显之知道,这就是萧衍给太子的补偿了,父子之间因为这件事,终究是产生了一些嫌隙,太子知道皇帝并没有那么信任自己,皇帝也知道太子肯定对自己有所不满,但这世上真的能父子相和的本就不多,只要政治上没有问题,洛显之也就不再多言。
……
“如果没有郡公,孤现在恐怕已经是阶下囚,甚至可能已经赴以黄泉了,郡公于孤有活命之恩啊,孤实在是不知道该要如何报答您。
还请郡公受孤一拜。”
萧统是个君子,这些时日他饱受煎熬,沧桑到了极点,现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对洛显之的感激已经难以言明,他在东宫设宴,太子妃等一众亲近都出席,所有人都怀着感激的心情,望向洛显之。
而且这其中,定然还有想要拉拢洛显之的意思,或许会拉拢不合适,释放善意更加合适,所有人都知道洛显之是皇帝的近臣,皇帝最信任的就是洛显之。
但每发生一件大事,梁国权贵才会知道,他们想的还是太浅了,皇帝对洛显之的信任简直就像是信任自己的心腹和头脑。
这次的事情如果不是洛显之,还有谁能救了萧统?
众人根本就不敢想,只有洛显之!
洛显之抬起酒杯说道:“臣因为陛下的信重得以担任这样的高位,拥有这么重大的权力,于是竭诚的为国家所效力,于是竭诚的为陛下所尽忠。
殿下之事,是小人阴谋作乱,甚至累及了陛下,臣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陛下受到奸人所蒙蔽,于是揭开此事,殿下不必感谢臣,臣不过是遵从陛下的命令行事,然后正直的去审判一切而已。
只要殿下持身够正,恭谨孝顺的对待陛下,又有谁能够伤害殿下呢?”
说罢他将酒水一口饮下,他这番话很是简单,他是皇帝的臣子,不能太过于靠近太子,渐渐年老的皇帝,有时候是个普通的老人,而老人是需要陪伴的老人是很害怕失去的。
洛显之靠近太子,会给萧衍一种,他抛弃皇帝转而去尊奉太子的感觉,这是洛显之所要竭力避免的事情。
只要太子安安分分,他会在朝廷上护着太子,一直到他顺利登基。
萧统一想起这件事,就感觉非常的羞耻,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传这件事,不知道史书上会如何记载自己,他还是不能忘记当日他和萧衍对峙时,所发生的那些言语交锋。
……
巫蛊案最终以大批人被杀,以及更多的人被流放而告终,那一段时间中,整座建业城都仿佛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道,有十几家牵连到这件事中,至少都被夷三族。
其中包括萧氏的宗王以及一些外戚家族,还有一些参与在其中的士族,完全没有任何的手软。
这是洛显之先前所说过的,说杀全家就杀全家。
这件事的发生让整座建业城都噤若寒蝉,在洛显之执政的这些年中,有的人竟然开始怀念起洛有之来,因为洛显之比洛有之手段更加凌厉。
洛有之虽然性格强硬,手段略显粗糙,但规模一般不大,但洛显之不一样,他的手段有些太过于丝滑,每次都是突然袭击,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制作好了陷阱,而后一网打尽,然后不给人机会,直接全部处理掉。
几乎每一次都牵连极广,这如何能不让人畏惧?
……
洛显之在梁国是当之无愧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取得了太子的示好后,他自忖自己下一朝就算是不如现在,但依旧掌控梁国大政,还是没有问题的。
如果给他几十年的时间,那梁国取得天下,还是很有希望的,毕竟现在的梁国已经不能说是一个单纯的南朝了。
天下最肥沃的土地中,有一半都在梁国手中,梁国完全有足够的实力去北伐,现在唯一所欠缺的不过是上好的骑兵而已。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他还能活多久,这是洛显之比较担心的,洛氏一直以来的寿命都不算是很长,他的父亲洛有之就去世比较早,往前也不少这个问题。
如果在五十多岁的时候就死去的话,那可用的时间就大大缩短了,没有了自己仅仅凭借萧统能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吗?
自己的儿子还能承担起掌政一国的大任吗?
洛显之不确定毕竟连出两代王佐之才,已经是得天之幸,难道还真的能奢求三代王佐之才吗?
“陛下,现在最关键、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离间燕国皇帝和慕容垂之间,离间成功,胜过百万雄兵。”
与其提高自己国家的实力,不如去搞乱其他的国家,这是洛显之所一直奉行的真理。
况且对于洛显之这种人来说,看到燕国那种局面,怎么可能忍得住,不插手一番,将自己的智慧尽情的挥洒呢?
对于一个智者来说,谁没有一言乱国的梦想?
自古以来,从来就不缺乏那些仅仅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就能够达成那些兵锋所达不到的效果和功业。
……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这世上最多的便是意外,太子萧统竟然病倒了,在巫蛊案渐渐平息后,他病倒在东宫中,惊动了无数的人,太医所言,他是郁气凝结,换句话说,这是心病,如果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抑郁症。
堂堂一国太子,而且是比较位置稳固的太子,竟然患上了这种心病,这如何去说理?
一开始萧衍没有当回事,人没有不生病的,他让人送了药过去,但等到十天半个月不见好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在医者的观念中,生病是个相当损耗人体元气的事情,如果一个病一直不见好,即便是小病也定然会造成大问题。
洛显之知晓这件事的时候,只觉浑身有些发寒,有些怔愣。
他想起了族中典籍所记载的一则故事,故事的内容并不复杂,但所讲的道理却让他记忆深刻。
这个世界上,总是在轮回着发生一些事,那些英明神武的君王,人数稀少,还总是天不假年,那些庸碌无能的君王,却总是会活的长长久久,于是这世上常见败,而不见盛。
太子或者皇帝的短命,这其实不是意外,自古以来长寿的皇帝本就很少,魏国那几个皇帝的寿命都很短,任何一场病都可能带走一些生命。
但洛显之有些难以接受的是,他解决掉巫蛊之事,就是为了太子之位的稳固,而现在太子却出了这件事,梁国似乎不可避免的要往一个不可预知的未来滑去。
这难道就是神通不敌天数,人算不如天算吗?
洛显之望着那湛蓝的青冥,他不服气,很不服气,他还有许多年的时间,就算是一个太子没了,他还能再扶持一个太子!
————
在上天的苍莽前,个人的努力大概是微不足道的,洛显之为了维护国家的稳定,悍然发动了历时六个月的“巫蛊案”,一粒叫做病痛的微尘落下来,却比泰山还要巍峨,这大概就是历史的遗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