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新联邦的支援，是源于，对自由与民主这两个文明理念的维护与支持，我们在这次帝国的军事行动中，看到了帝国要毁灭新联邦政体的决心。
“我们不禁要问，如果新联邦倒下了，下一个会不会是我、是我们。
“我们并没有跟新联邦和自由合众国达成什么协议，这次的援护，纯粹是从道义与正义出发，也是为了保卫本国国民的利益与安全……”
道义？
杨洺看着画面中的古埃尔联盟总理，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在半天前发表了的演讲。
他总感觉，这位女士讲了一个银河系从没存在过的笑话。
他们出兵的真实原因是什么？
杨洺背着手站在大屏幕前，不断思索。
“汉顿统帅！”
后方传来了有些着急的呼喊。
这声统帅喊的，杨洺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毕竟军部的将领们，都是喊他幽灵先生和汉顿先生，表明他只是挂名的主帅。
“又要开会了？”
“不，不是，”这位中级军官平复了下喘息，忙道，“黛芙妮殿下即将抵达后军，她带来了陛下的嘉奖信，给您个人的。”
杨洺怔了下。
嘉奖信？
打了败仗、丢了占领地、死了这么多人，皇帝要给他嘉奖信？
这是要让他成为军人的敌人？
也不对。
杨洺问：“是不是搞错了？我们打赢了吗？这就给我嘉奖信？”
“这个，您不如当面去问问黛芙妮殿下。”
“嗯，我这就过去，这件事向上禀告给托马斯中将，但不要对外声张。”
“是，统帅！”
杨洺微微撇嘴，也没多说什么，径直朝这艘指挥舰的尾舱赶去。
……
黛芙妮确实带来了皇帝陛下的嘉奖信，但杨洺看了几眼，就判断这并不是皇帝自己写的，只是增加了皇帝的‘高级水印’。
没别的，老皇帝怕是没这个文化。
黛芙妮看着杨洺带来的详细战报，轻轻叹了口气：“一场战争就有这么多士兵死伤。”
她那精致的脸蛋上，带着并不像作伪的悲伤。
“你在表演吗？”杨洺问。
“我也有基本的个人情感与归属感，”黛芙妮毫不客气地反驳了句，“反倒是您，面对如此多士兵的死亡，竟然能如此淡定。”
“这就是战争。”
杨洺双手插兜，淡定地问着：“嘉奖信我收了，这件事不要对外宣扬了。”
“嗯，这个时候也不宜宣扬这些，”黛芙妮道，“另外，我还带来了你一直最想要的东西。”
杨洺扭头看了过来：“细胞团？”
黛芙妮似乎很喜欢杨洺的这种表情，仔细看了他几秒，随后微微点头：“就在我的坐舰上，稍后就可以给你送过来。”
杨洺笑道：“这次怎么这么大方了？难道有诈？”
“这是叔祖父答应给伱的，这次你帮帝国背锅扛战争舆论，叔祖父也总该有所表示。”
黛芙妮抿了口热饮，那双偏瘦的手掌抱着茶杯，温声道：
“汉顿，你现在就想拿到它吗？”
“不着急，”杨洺淡然道，“拿到它之后，我也要想办法看怎么吸收了它，他们的意思是让我搞基因融合，提升我的基因纯度，这可能还需要一些仪器吧。”
“是吗？”
杨洺笑道：“我也不知道，也可能我接触到这团细胞，就能直接吸纳里面的奇异能量。”
“那我这就让人把东西给你送过来。”
“为什么你不直接带过来？”
“主要是刚才还在犹豫，要不要直接把它给你，”黛芙妮低头发了条消息出去，“我还想着，要不要在你这里得到一点好处。”
杨洺走到她身旁入座，靠在柔软的沙发中，轻轻地呼了口气：
“帝国竟然打输了……”
“是的，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同样很震惊，”黛芙妮道，“三大强国同时出手，接下来我们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
杨洺问：“你知道内情吗？”
“听说了一些，我来之前，叔祖父他们召开了紧急会议，我在旁旁听。”
黛芙妮轻吟几声，眼底带着几分回忆和思索。
“他们怀疑，这是高维文明的干涉，还说，这有可能是为了千年的周期性平衡，一种对阵营实力的调控。”
杨洺挑了挑眉。
黛芙妮问：“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可以告诉我吗？作为彼此的情报交换。”
“当然，其实你也可以从你叔祖父那里得到这些情报。”
杨洺道：
“一场名为法亚游戏的低级文明试炼，低级文明在时空泡中分散在银河系各个角落。
“试炼是以五进三的形式进行，每个低级文明都会接入一款名为的游戏，该游戏的背景就是银河系某个瞬间的数据化。
“当然，这个数据化只是笼统的说法，他们会简化很多东西，然后自主向后延伸。
“我来自于其中一个文明，被称作先行者，先行者的使命就是去接应自己的母星……好了，这就是我最大的秘密，你现在是帝国中第三个知情者了。”
黛芙妮凝视着杨洺：“你不是帝国人？”
“我是帝国人，这很复杂，”杨洺指了指自己的大脑，“意识融合。”
“这可真是个令人震惊的情报，”黛芙妮下意识检查了下周围的屏蔽装置，发现装置正常运转，这才松了口气，“这件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不然你的民意根基将会被摧毁。”
杨洺笑了笑：“放心吧，法亚的游戏是秘而不宣的，谁都不敢得罪高维文明。既然是情报交换，那你也该给我一些有价值的情报了。”
“好吧，请允许我仔细想想。”
黛芙妮也靠在沙发中，闭上双眼。
杨洺扭头看着她的侧脸，她那晶莹柔滑的肌肤，还有那微微颤动的长睫毛，就仿佛一只红透了的苹果。
“作为合作伙伴，我能告诉你的消息不多，因为我能接触到的核心情报还很少。”
黛芙妮道：
“你对哪方面更感兴趣？算了，这几个消息我都共享给你吧。
“让我感觉最震惊的消息，是叔祖父他们其实已经找自由合众国与古埃尔联盟的高层证实了，他们得到了法亚人的命令。
“命令的内容大同小异，就是正面击溃帝国的远征军团，不惜一切代价，削弱帝国的实力，平衡银河系四大阵营的军事影响力。
“他们还提到，这道命令的落款是，项目组。”
杨洺挑了挑眉，随后就哑然失笑。
他还真搞不懂法亚文明了。
法亚的游戏最主要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不是为了给银河系填补人口吗？还是说，那个法亚老哥一直强调的，所谓的‘可能性’？
这让杨洺有些迷糊了。
黛芙妮轻声道：“除此之外，帝卫系统似乎坏掉了。”
“坏掉了？”
“是的，已经多次出现响应不灵敏的状况，”黛芙妮道，“他们应该是要重新构建一个新的帝卫系统，帝卫系统的升级版？”
杨洺的表情略有点玩味。
黛芙妮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怎么了？”
“没什么，”杨洺淡定地笑道，“升级就升级呗，这跟我们关系不大。”
“嗯，反倒是我觉得，他们对帝卫系统太过依赖了。”
“这没办法的，黛芙妮，”杨洺朝着她倾侧，“你要记住一件事，帝国疆域实在太大了，想要统治这么大的疆域，跨越如此大的空间维度，那就必须依靠一些非常规手段。”
“好吧，我感觉也是这样。”
黛芙妮微笑着，扭头与杨洺对视，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错开了视线。
“就这些情报吗？”杨洺问。
“其他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虽然外事局高层被清洗，但外事局不能停下运转，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刻，已经有新的长辈接管了外事局。”
黛芙妮话语一顿，又轻叹了声：
“这次战局失利，我们大概要休整三个多月。
“现在三大强国已经联手，我们的处境将会十分难熬，如果继续战争，必然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所能取得的战果也会十分有限。
“但如果现在退却，帝国总体的威慑力将会大打折扣，三大强国的联盟解散还好，如果他们不解散，帝国将会陷入彻底的被动。”
杨洺道：“这才是对等战争，帝国打了太多的不对称战争了。”
“但我们需要的是一场干净利落、能对帝国源源不断输送资源和人口的战争，而不是陷入一个泥潭，不断去消耗我们的资源和人口，”黛芙妮抱起胳膊，“三个月可能没什么，但时间一久，比如拖延半年，我们内部就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
杨洺缓缓点头。
他问：“你怎么想的？”
“这种大事面前，个人的政治追求必须向后压一压，”黛芙妮道，“我希望你也能有这种觉悟，汉顿，你如果想让帝国庇护你的母星，你就要先保证他不会衰落。”
杨洺看向黛芙妮：“伊诺所长是想让我去干掉那三大强国的高层？”
黛芙妮笑了声：“不愧是你，脑子里永远想的是个人武力解决一切，那样没用的，杀的只是执掌权力者，而不是权力本身，权力的架构也不会有影响，很快就会有人顶上来，继续遵循死去政客的意志。就像是我们的外事局，据说新上任的叔祖父第一件事，就是查阅死去负责人的所有档案，继续推进之前正在进行的几十个计划。”
杨洺手指轻轻颤动。
黛芙妮叹了口气：“外事局接下来可能要对附属国征收一笔高额的军费了。”
“大家难道不怕附属国反抗吗？”
“大部分附属国从政治经济到军事文化都被帝国控制，只有小部分比较强的附属国，可能有自己的小心思，”黛芙妮道，“我对这些也不太了解，外事局通常是罗娜、我那位姐姐活跃的区域。”
杨洺微微点头，将话题拉回到了当前的战争上。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偶尔交换一些并不重要的情报。
大概半个小时后。
杨洺突然有些悸动。
他腾地在座位上站了起来，皱眉看向了门外。
他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心跳声，感觉到了某种难言的渴望，似乎恨不得直接撕开合金墙壁冲过去。
古神细胞团！
是的，就是它。
只有它，才能让杨洺产生如此冲动感。
黛芙妮仔细观察着，不动声色。
敲门声响起，杨洺一个健步冲了上去，拽开那厚厚的防爆门，瞪着外面的侍女。
侍女明显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将手中捧着的银白色箱子递向前，杨洺一把将箱子抓了过来，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知道这么做有些夸张，有些不成熟，但内心的那股渴望，让他不能自已。
‘拿到了，逃离这里。’
杨洺心底泛起了这个念头。
但理智还在，理性未失，他开始有意识地调整呼吸，让自己适应这团细胞的存在，心底不断浮现出婆娑的身影。
不能急，绝对不能急。
他现在必须冷静，这有可能是一个陷阱，如果他现在直接逃了，那之前做的一切都将白费。
他的实力就算提升一倍又能怎么样？
杨洺脑海中闪耀着无畏舰主炮的光亮。
他在不断喘息。
大概三五分钟过后，杨洺将箱子提在手中，轻轻地抚摸着箱子的边沿，像是在抚摸自己爱人的肌肤。
“太美妙了，就是这种感觉。”
黛芙妮笑道：“你有些失态。”
“失态又怎么了？”
杨洺微微撇嘴，走回了屏蔽层内部，侍女连忙关上了防爆门。
杨洺抱着这只箱子，扭头注视着黛芙妮，小声道：“你叔祖父让你观察我，对吗？”
黛芙妮的表情出现微弱的异样。
杨洺笑道：“他把这东西这么痛快的给我，实际上，就是为了看看我，有没有能力使用它，是吗？”
“是的。”
“我也算渐渐摸清楚了你们的行事风格，”杨洺笑了声，将箱子打开，看到了里面那个造型熟悉的沙漏。
反物质炸弹。
这东西好像是古神细胞团的标配。
杨洺呼了口气，将箱子合上，慢慢放到了黛芙妮腿边。
“我需要基因解离装置，”杨洺道，“请伊诺所长帮我制作一套装置，就是基格罗夫教授曾经制作过的装置，放在我的萨卡星上，稍后等战事结束，我会去萨卡星接受手术。”
“好。”
黛芙妮笑道：“你可真会提条件。”
“这是我应得的，”杨洺笑道，“跟谢尔曼家族合作真不错。”
黛芙妮问：“那我们的事，你准备什么时候进行？”
“你有需求？”
黛芙妮愣了下，随后目光看向一旁：“我都可以。”
“那你再等等吧，”杨洺揉了揉眼，“我和凯瑟莉还没分手。”
“凯瑟琳队长是个不错的女人，”黛芙妮突然道，“不如让我去跟她交涉。”
“离她远点，”杨洺盯着黛芙妮，“你对凯瑟琳的兴趣，好像比对我的兴趣还要大一些。”
“是吗？”黛芙妮笑了声，“我们可是要成为夫妻的，亲爱的。”
杨洺微微撇嘴：“我还是要把自己给卖了，走了，军部正密集召开会议，这是我跟各位将军刷脸的好机会。”
黛芙妮起身相送，在杨洺拉开门时，还端着双手，对杨洺微微鞠躬。
“祝您工作顺利。”
杨洺：……
还好没说句‘杨桑’，不然他可真要跳戏了。
有一说一，帝国男人的家庭地位，都这么高的吗？婚后都不用上交工资卡的吗？
……
回旗舰的路上，杨洺趁着乘坐摆渡运输船的机会，一口气给律发了几条文字消息。
外事局还是在推进之前的计划；
自大的谢尔曼家族正在试验帝卫系统2.0;
帝国将会对附属国征收高额的军费。
律也发来了几条情报，都是关于外事局的。
虽然把外事局绞杀落风的计划拖延了一段时间，但现在，这个计划好像还在运行，落风环境稍微宽松了一下，又开始紧张了起来。
这可真是没完没了。
而且，律还作出了一些不太好的预测。
现在帝国在正面战场陷入劣势，既给了落风机会，也会对落风产生新的挑战。
落风联盟已经二次向外扩充，打通了与诺纳尔联合王国的直接航路，现如今，落风同盟已经拥有九个政体，内里以落风为绝对中心，对外则是各政体守望互助，接下来就是如何分割诺纳尔联合王国，以及落风联盟各成员国的军事升级。
时间，这些都需要时间。
律计算了下，就算依托机械文明，想要完成既定目标，也需要两三年的功夫。
落风必须在帝国的绞杀下，撑过两三年。
杨洺轻轻地呼了口气。
有些昏暗的船舱中，他的表情略有些明灭不定。
杨洺下意识皱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