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后，黛芙妮带着伊诺所长的命令，离开了升维实验室。
一艘轻型战列舰的休息室中，黛芙妮脑海中还在回旋着刚听到的那些嗓音。
那些，那些真正掌握着这个帝国一切资源，随时可以更换一个皇帝的老人，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眼前，利用投影的方式出现在了会议室中。
而且那些老人都看到了她这个帝国年轻的公主。
那一刻，黛芙妮总觉得自己之前的人生像是白活的。
这些老人，有的已经早就被通报死亡，却依然还活着，寿命已经超过了三四百岁……伊诺所长竟然是小辈……
在刚才的会议中，老人们只讨论了三个话题。
一，白色幽灵是杀是留，以及杀该怎么杀。
二，下一任皇帝的新人选，以及格哈利后续如何进行无害化处理。
三，新联邦中情局的威胁，是否用全面战争直接覆灭，以威慑蠢蠢欲动的银河各国。
黛芙妮这一刻突然明白。
权力永远不可能聚集在一个人身上，所谓的皇帝只不过是表象。
黛芙妮其实很想感谢汉顿，感谢他一句话点醒了自己。
‘如果完全被对方掌握，你永远不可能成为他们的同类。’
她之前已经很努力在伊诺叔祖父面前表现，乖巧、懂事、识大局，但一直无法接触这个圈子，但这两个月，她尝试去表达一些与叔祖父不尽相同的想法，反而获得了进入这个圈子的入场券。
黛芙妮轻笑了声，随后又想到了一些画面，表情变得有些冰冷。
这个家伙！
她一定会让他为自己所用！
“殿下，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黛芙妮轻声问：“白色幽灵被关押在哪儿？”
“这个需要查证一下，这是没对外宣布的消息。”
一旁的侍女轻声说着，低头在入网终端操作了一阵，很快就抬头道：
“是在雅哈星的贵族法院收押所，一处专门关押贵族罪犯的监狱，汉顿伯爵被判处了半年有期徒刑，不过爵位、领地这些都没有任何变化。”
“就去他那，”黛芙妮道，“不要对外公布消息，这次我是秘密拜访，提前联络好那里的管理者，我需要一个保密性较好的房间。”
“是，殿下。”
……
黛芙妮确实没想到。
一个罪犯，一个得罪了皇室的罪犯，竟然能在贵族监狱中，享受这种特殊化的照顾。
她抵达这座监狱时，监狱长亲自接待，但她一提到要见白色幽灵，监狱长就是一阵犯难。
监狱长叹道：“这个，这不是您想见不想见的问题，是……他想不想见您的问题。”
黛芙妮轻轻皱眉，保持着脸蛋上的迷人微笑，鼻尖发出了一声：“嗯？”
“他不接受任何人探视，您来之前我们就去请示过汉顿伯爵了，汉顿伯爵说，他现在没心情跟您碰面。”
黛芙妮的笑容有些僵硬。
“可是，大人，他不是一个被限制了自由的贵族吗？”
“但您也要考虑到，这是一尊大神……”
监狱长愁眉苦脸，他其实很想说是瘟神，但话到嘴边又不敢开口。
他缓声道：
“汉顿伯爵情况很特殊，他有着随时在这里自由离开的能力，这是其一。
“我们是秘密关押，但消息不知道怎么就走漏出去了，监狱外面现在就有一两千个记者，都在等待着白色幽灵的风吹草动，这是其二。
“您知道汉顿伯爵在帝国几千亿平民中的号召力，这次他摔打皇子殿下，让他的名望再次上升了一个台阶。
“在平民眼中，他简直就是皇权的监督者，是贵族们的噩梦，是能够为帝国未来发展指引方向的引路者……”
“大人！”黛芙妮面露肃容，“你的话有些过分了。”
监狱长顿时打开了话匣子：
“哎，殿下，这是那些平民说的，可不是我们说的。
“我们最近真的很难做！
“最高法庭给我们的指示，是隐秘关押、平常对待，长老院给我们的指示，是不出差错、小施惩戒，军部给我们的指示，是好好对待、不能怠慢。
“我真的……
“我辞职信都准备好了！就在我办公室放着！要是这位大神想离开，我拦都不敢拦，直接抢先一步递交辞职信算了！”
黛芙妮不由得抬手扶额：“好了我知道了，大人不必多抱怨了，既然他不想见我，我去见他。”
“哎！这！”
监狱长顿时冷汗涔涔：“您看，汉顿伯爵可能身体不太舒服，您……”
“你是被他精神控制了吗？”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汉顿伯爵一直很随和，也没有动用他的超能力，那行，您这边来，我带您先去监控室看一眼。”
黛芙妮微微颔首，也算是答应了下来。
几分钟后，黛芙妮看着投影大屏中的画面，滑腻白皙的脸蛋忍不住微微抽搐。
这是监狱？
画面正中是一座冒着热气的游泳池。
温水池边，那个年轻男人背对着她坐在那，背部的肌肉轮廓宛若一只蝴蝶张开翅膀，散发着糅杂了狂野与柔和的男人气概。
在男人身后，几名穿着囚服的年轻男人背着手站成一排。
水面上飘着一只只托盘，托盘中有着昂贵且稀罕的各类水果，而在池子对面，投影屏中播放着当红女团的舞台表演。
“这？”
“理解一下，您多理解一下，”监狱长低声道，“白色幽灵，帝国英雄。”
黛芙妮微微摇头，随后道：“劳烦，请您告诉他，我在这等他接见，等他什么时候方便了，我就什么时候去见他，不管等多久。”
“好的殿下，我这就去说，保证原封不动地把话带到。”
“他眼里还有帝国法典吗？”黛芙妮忍不住抱怨，“这里最重要的，难道不是警示和惩戒罪犯吗？”
监狱长满脸尴尬，低头快步离开。
那些操作员只是低头不语，神态如常。
这俩月，类似场景他们见多了。
于是，黛芙妮等了整整七个标准银河日，总算在监狱长的办公室中，见到了这个一脸欠揍笑容的男人。
“伱好啊，黛芙妮殿下。”
杨洺坐在监狱长的高级座椅中，以脚尖为支撑，来回转动着，手中还捧着一本随便翻弄的书籍。
他身上的囚服和周遭的环境，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让黛芙妮只觉得有些讽刺。
杨洺温声道：“好久不见，很高兴能听到你没事而你的格哈利兄长被软禁的消息，这场宫廷政治斗争，很明显是你赢了。”
“托您的福。”
黛芙妮将手包交给一旁侍女，扭头道：“监狱长大人，能请您回避一下吗？”
“当然，当然！”
侍女和监狱长一同退去门外，监狱长带上大门时，眼底还闪烁着几分八卦的光芒。
杨洺笑着问：“伊诺所长有事找我？”
“嗯，”黛芙妮坐在办公桌对面，依然是优雅得体的坐姿，面色平静地说着，“有三件事，或者说三个消息要转达给你。”
“讲。”
“我不是你的手下！”
黛芙妮瞪了眼杨洺，随后又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绽放出微笑，温声道：
“我们的事稍后再谈。
“第一件事，是研究所准备将古神细胞团交给你；第二件事，研究所正在考虑提前进行凯瑟琳队长的升维实验；第三件事，我们检测到了新联邦特工在异常活跃，我们希望借助您的力量，消灭这些特工团队。”
“我们？”
杨洺笑道：“恭喜。”
“托您的福，”黛芙妮道，“您的那句话点醒了我，我应该适当的表现出叛逆和自主性，给他们提供更多的思路，而不是一味的遵循他们的命令。”
“真好，”杨洺将书本扔到桌上，“研究所又给我好处，又要拿凯瑟琳威胁我，不太可能只是让我去跟新联邦特工对着干，直接说他们的真实条件吧。”
黛芙妮凝视着杨洺。
杨洺与她坦然对视。
黛芙妮道：“我不太理解，为什么所谓法亚人的实验项目会这么重要，但我大概能猜到一些……他们希望，你能在完成自己的使命后，参与到升维实验中。”
“让我成为实验品？”
“叔祖父的原话，是想要在你身上尝试更多可能性，”黛芙妮温声道，“我也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叔祖父说，你极有可能可以完成个体升维，这毕竟是法亚人的实验项目，他们想亲眼见证。”
杨洺双眼微微一眯。
黛芙妮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他却是懂的。
法亚人又给帝国递小纸条了？
又或者，这就是伊诺所长作为一个科研工作者的心愿？
他去参加升维实验，还是在法亚的游戏之后……
杨洺问：“细胞什么时候给我？”
“在您去参加实验之前。”
“那没什么用，”杨洺淡然道，心底念头转动，决定扯一扯虎皮。
杨洺叹了口气：“跟你说这些你也不会懂，毕竟这是关系到高维文明，你现在知情权还太低了。”
黛芙妮差点就不雅的翻起白眼。
杨洺笑道：“咱们稍后可以谈谈合作的事了，现在的你倒是有资格跟我合作，不过你叔祖父这些条件，我不能答应。”
“为什么？”黛芙妮皱眉道，“你敢拒绝？”
“你可以回复，我需要问一下我的朋友，也就是跟我直接交流过的那位朋友，”杨洺淡然道，“他们的原则，是每一个项目都不能互相干涉，不能有一点干涉。”
“我会把你原话带过去的。”
杨洺双手一摊：“古神细胞给不给我其实无所谓，我现在的实力，在人类社会中已经可以横着走了，我之所以想提升实力，是为了应对未来的危机。”
“危机？”
“域外的大女王很快就要升维了，她现在已经处于升维边缘。”
杨洺双眼微微眯了下：
“高维世界正在进行人虫大战，她是虫族的战力补充，而银河系进行的这些实验，也有一个给高维人类的战力补充项目。
“我提升实力不一定靠古神细胞，等女王升维之后，我可以去边境清扫虫群，半年的功夫就能完成自我实力的进化。
“你猜，女王在升维之前，会不会试图破坏法亚人的规划？”
黛芙妮皱眉思索。
“你再猜猜，”杨洺身体微微前倾，“大女王察觉到了帝国存在巨大的威胁，如果帝星完成升维实验，会不会成为他们种族的麻烦？”
黛芙妮低声道：“你的意思是，高维文明让你尽早拿到古神细胞，是为了让你有足够的实力去应对这场危机？”
“我可什么都没说。”
杨洺笑道：
“其实我也挺累的，我在法亚人的两个实验项目中，既要参与温室文明的晋升，又要参与战力单位的补充。
“不理解是吗？我这么说，你或许可以明白。
“古神生命体很庞大、杂乱无章，像是一团团肉瘤，在星空中飘荡着，没有规则、只有永恒不死的细胞，像是细胞组织的无序拼凑，对吗？”
“是的。”
“古神生命体是高维人类战士在我们这个维度展开后的结果，”杨洺道，“你们应该已经搞清楚了，就算是高维也必须以低维为基础一样，你其实可以在我们广阔的宇宙中，寻找到高维文明的痕迹，只是他们都会选择避开我们。”
黛芙妮微微颔首：“我大概理解了。”
“所以说，我之前并没有兴趣跟你合作，”杨洺温声道，“现在你应该理解了，帝权，到底有什么意义？”
“帝权只是工具，升维才是目的。”
黛芙妮突然笑了声。
是讪笑。
她轻轻呼了口气：“现在，我有希望成为工具的操控者，这感觉确实不错……汉顿伯爵，如果我们合作的话，你想在我这得到什么？”
杨洺微微眯眼，低声问：“你真的不想成为女皇了吗？”
黛芙妮下意识握紧了扶手。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任何正常运作的电子器械，”杨洺的腕表在微微闪光，“回答我，你甘心隐于幕后吗？我研究了你的性格，我现在比你自己还了解你。”
“我想。”
黛芙妮冷笑了声：“然后呢？你又要奚落我？”
杨洺伸出来右手：“那，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只是这样？”
“还不够吗？我们是单纯的合伙人罢了，”杨洺皱眉道，“抱歉，我对心机重的女人真的不感兴趣，我不缺情妇的，你应该知道。”
黛芙妮问：“你能怎么帮助我？”
“你现在搭上了你们家族精英小团体的线，继续运作，掌握资源。”
杨洺温声道：
“我可以帮你解决一切棘手的竞争对手，顺便，我拥有民众的号召力，可以帮你完成转化。
“更重要的是，我上面有人。
“你的那些长辈苦求的目标，在我看来，只是我下一个人生阶段，而当我在上面立稳，你懂得。”
黛芙妮靠在椅背上，静静地思索着。
她突然问：“我们也可以做情人，我喜欢你的身体。”
“这个算了，”杨洺笑道，“我这个人鼻子比较灵，我在你身上闻到了很多味道，很多女人的味道，你是双性恋对吗？”
黛芙妮表情一滞。
“希望你能尊重合作伙伴的隐私。”
“我们的合作应该纯粹一点，”杨洺温声道，“快去回复你的叔祖父吧，我需要知道他们的真实反应。”
“你想我怎么回复他们？”
“实话实说，”杨洺道，“隐去我们合作的部分就好了，我相信你会有分寸。”
黛芙妮起身要离开，突然又扭头看向杨洺：“那你呢？你又想得到什么？”
“我想得到你父亲想让我跪着拿到的那些东西，”杨洺笑道，“我要站着拿。”
黛芙妮微微颔首，低头快步离开。
杨洺微微挑眉。
手表上蹦出了一行文字。
杨洺立刻用文字回复：
杨洺将双脚落在桌子边缘，继续快速扣字：
杨洺笑了声，轻轻呼了口气。
这一步，还是迈出去了。
颠覆帝国，从端了外事局高层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