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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兆坚实的后背顶着脏兮兮的校服,他已经在这个桥洞里坐了一天了,他和母亲大吵了一架,把母亲气毁了,回到了西国。
这也是赵兆痛苦的一个点,他也是生闷气才回到中国来的,结果母亲跟回来了。
这会儿她回去了,不知道是个什么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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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弓着背,在桥洞里坐着,手机里准时打来一百块的生活费。
他每三天都会接到这么一笔钱,对此他没有评价,不觉得多也不觉得少。
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那为什么母亲一个自诩有着长远计划、老谋深算的女人,无法预见自己会被气回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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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意志逐渐消沉,他看着面前的水泥墙,已经24个小时没有合眼了。
面前的水泥墙上面红砖里灰白泥……
因为黑白泥在砌砖的时候涂抹的厚薄不同,溢出的量不同,显得每块砖块有着不同的形状。
砖块挤着不同粗细的线条,这些线条汇聚在眼前,在脑海里形成不同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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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赵兆眼里这面墙替他书写了自己的故事,左边讲了他在西国不好好学习净跑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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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步跑步,你整天就知道跑步,跑出什么成绩了?
你呀,到是成绩一落千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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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好歹也是个第二名,第一名那个都不运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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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你运动了吗?你是个中国小孩,你要知道好好学习就是我们的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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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说不要贴标签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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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兆的母亲就站在那里,身上穿着整齐的旗袍,让赵兆每天都被同学的评价困扰着。
赵母张的很年轻,快五十了也还像个姑娘,于是他们就嘲讽赵兆是个吃软饭的……
他在母亲面前总是不断地开口,又闭口,就是想让母亲别穿这样的衣服了。
但是衣服无罪啊,赵母对于儿子的亲近被同学误解,那也是同学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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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赵兆不那么想,他就站在回忆的边缘里,默默地望着自己的背影。
自己太懦弱了,如果他一刻不停地训练,一定能跻身国家队,到时候没有西国身份的他一定能“受到重用”。
让人有些哭笑不得的锁着眉头,他就在自己的背后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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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里的自己只觉得背后一凉,回头向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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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啊。”
他对自己说,
“你太弱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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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继续训练嘛,大不了就放弃嘛,我们学校的那个第一,后来不是去跑奥运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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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明白,你没有坚持!你没有……”
他凶猛地呼吸着,身体都随之摆动,
“你没有坚持!你不配,你不配说自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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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材要厚重一倍的赵兆挥舞着手臂,向回忆里的自己走去,回忆里的他没有退缩。
只是他挥出去的手击中了虚无,回忆如烟,消逝于风中。
他看到自己重新坐上了椅子,他的表情逐渐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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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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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表情逐渐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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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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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里的他放声哭泣,他最需要的就是和家长的交流,但是他不这么做,他选择一个人哭泣。
他的自我就站在那里,认定自己的选择无误,自己的痛苦让自己成长。
他无法认同这是自己的可笑,他一定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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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的话,那他又是什么呢?
带着这样的沉默成本,他不断地欺骗自己,他就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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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线膨胀的自我让他走上了这条有着无限的追求,却又有着无限的否定的道路。
他是个差到不行的学生,他可以把单选题选到全错。
因为他大概知道每一道题的正确选项,比起全选对,全选错更加简单一些。
缺乏认可的他像是一只无头的苍蝇,在这条悠长的线路上选择着理性里最错误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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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他要脱离这些线条了,他要做出不理性的选择了。
他对此觉得非常快乐,又是新的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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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褪去颜色现实被视线点亮,他的眼睛缓缓睁开,他的嘴唇干渴到开裂,他的眼睛布满血丝。
他的头发被风吹乱,却还保持着理发师因为他不打理头发留下的发型。
他的脖子向前伸着,把脸埋进手臂里。
他的背高高拱起,风吹过他蜷缩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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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见一只让他熟悉的手臂,他猛然的抬头,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儿。
她的朋友站在不远处,手像是仓鼠一般凑在身前,看着这边的女孩儿将五十元的钞票递给他。
她被突然醒来的男孩弄得有些许尴尬,但是还是颤抖着把钱放到他的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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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起来很饿,这里是五十……”
她丢下钱马上灰溜溜的跑了,和她的朋友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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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离去的众人牵着的手,冷笑了一声。
这些人还觉得赵兆是个流浪汉,他摇摇头,看着离去的女孩儿们穿着的紫色校服。
不是他们学校的,应该是没认出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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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
其中一个女孩儿比所有人都矮一些,
“这些不会是那些超能力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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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挺像的,是不是内部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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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洗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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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你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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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儿们牵着手在街上溜达,看到街边有个不错的包包,就走进了店里。
店里的女人正在收拾店铺,看见女孩儿走进了店,笑着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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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儿两高一矮,显得非常和谐,矮的那个被挤在中间,对着老板娘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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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了指这个包:
“这个多少钱啊?我的朋友们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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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个屁……”
旁边的女孩儿敲了一下她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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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是我今天刚从旁边的店里淘的,你看着给吧,我两百进的。”
老板娘好像和她们很熟,看见她们来了就转过身去,好像有她们在自己就不用看店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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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给你一百五。”
女孩的笑容里缺了几颗牙,和穿着的校服很是合拍,
“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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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交!”
老板娘端着泡面转了过来,放到桌子上,
“拿来,一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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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她张开嘴,一脸不满,
“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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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亏,”
老板娘满意的在面碗里搅动,打开了个香肠,
“掏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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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我我”
她说,
“我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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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拿不到喽。”
她嘟着嘴,收起自己不好隐藏的得意,
“木已成舟,你想退出交易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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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嗯,”
她着急的团团转,在包里寻找,
“啊啊啊啊!我只有一百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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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叫你给了那个可怜人呢?知道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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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看到他了,这五十块就不是我的了!它是属于这个可怜人儿的救赎!”
她抓抱着自己的破布包,挤着眉毛看着面前的女孩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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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们吵嚷大闹的这段时间里,老板娘走向那个小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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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别吵啦。”
她拿起个小包,红色的皮包成色完美,泛着梦幻的皮革专属的美妙光线,
“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让别人知道自己手里有多少钱你们知道吗?我肯定是要把你们的钱包掏空为目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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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包打开,看了看里面,再确认了下所有东西都完好。
她转身拿了一大包装着散装零食的袋子,再拿了张光盘。
她把光盘塞进包里,再把包和袋子递给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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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五十进的这个包,算你们七十,再送你们点儿零食和光盘,一百,拿来吧你。”
老板娘明显是撒谎了,把一百块用力的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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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儿愣在原地,但是看了两眼手上的东西,还是满意的点点头。
她又憨笑起来,旁边的老板娘看着她的模样,摇摇头,回到柜台上吃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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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儿把包跨在手上,对着镜子前后打量着自己。
她把揪着自己的刘海,好像那是她的帽子,在镜子前转动着身体。
她的朋友们看见她买好了东西,就往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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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了,赵兆这个时候耷拉着脑袋也走到这家店的门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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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不去买点儿东西吃啊!”
她们说,
“还在这里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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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儿看着有些生气,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看出来赵兆没有花掉她们的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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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外面说里面有招人,就进来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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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把钱还给我们。”
女孩儿气愤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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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拿啊?你们可以去桥洞底下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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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恶心啊你……”
女孩儿转过头,
“史仓莉,我们去桥洞底下找找,等下手机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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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对于赵兆来说是多么新鲜的东西……
赵兆嘴角勾笑,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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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女孩儿跑远了,从店里跟出来的女孩儿看见了赵兆,她咧开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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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拿就还给我嘛,别那么浪费啊。”
她说,准备直接去找她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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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
他叫住女孩儿,
“在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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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五十块钱塞给了女孩儿,史仓莉抓着钱,缩回了手,给他点点头:
“哦,那我跟朋友说声,那我就回家了,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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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自来熟的女孩儿跑走了,留下赵兆一个人在灯火通明的集市里找不到自我
他侧着站着,手挂在身体两侧,好像梦游初醒,不知道该把哪种自己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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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后响起了女人的声音:
“你是来找工作的吧,我看你身上有种别样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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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这个成熟女人的声音属于一个中学生长相的女孩儿,
“你是赵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