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北雁有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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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的地牢内。

  黑衣人单膝跪在地上,拱手对姬垚道:“主上,晋王的人被云霞观带走了。”

  姬垚冷冷道:“前日,就让你把他们送出去,你为何不送?”

  黑衣人声音有些发抖,颤声道:“云霞观的人一直盯着罗衣巷,恐我出现,他们定然会有发觉,担心过早的打草惊蛇,所以迟迟不敢这么做。”

  姬垚站起身,负手背向他。叹口气道:“这是最后一次,若再违背孤的命令,十年前可以救你,十年后也可以杀你。

  也罢,抓去就抓去吧,这些蝼蚁也无甚用处。

  这份名单的官员家眷,派暗影全部监视起来,孤自由安排,时机成熟时,就是咱们的杀手锏。

  哼哼,林儒季这老小子言必谈正,咱们不用点手段,将来就是夺了这黎阳,也名不正言不顺啊,欲成大事,必须除之而后快!”

  黑衣人看着姬垚的背影,瞳孔微张,掩饰不住的流露些许惊惧。

  云霞观,于青绰缓缓睁眼,头颅鼓涨涨的,眩晕之感让他感觉气血翻涌。

  少顷,他抬眼看了下,大殿两排挂着写有“虚无之乐,造化之根,神明之本,天地之元”的玄黄旗,中间则供奉着“上清道祖”的雕像,青烟徐徐,屋内檀香飘然醒脑。

  他伸了伸手,发现并未被捆绑,豁然站起身来,却猛然发现背后竟站着位白眉白须,身穿紫色道袍的道士,正朝着他投来和蔼的目光,嘴上挂着微笑。

  于青绰拱了拱手,做出个道家的“拱手礼”,说道:“请问仙长,可是云霞真人?”

  紫袍老道摇头,笑道:“贫道乃云阳子,云霞是我师兄,这几日他正在闭关,虏你来此的,则是我的妙音和妙贤两位师侄。”

  于青绰“哦”的一声,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说道:“真人若有什么需要问的,尽管问便是,不过恕在下直言,食君之禄自然要为主子尽忠,我于青绰定然不会做卖主偷生之事!”

  云阳子呵呵笑道:“居士言重了,贫道乃方外之人,不过问这世间俗事,只是受人之托而已,你既醒来,若身体无恙,便随我来,有人正在等你。”

  于青绰狐疑的点了点头,跟着老道离开大殿,往外走去。两人穿过两个廊道,就看到不远处的亭子内,端坐着一位老者。

  他身边则正坐着那位虏他而来的女子,只是那女子青衣换成了白衫。

  老道带着于青绰走到老者跟前,做了个道礼,便说道:“林公,人给您带来了,若无他事,贫道先行告辞了。”

  老者站起身子,对着云阳子同样行了个道礼,微微颔首表示谢意。

  于青绰暗自猜测:看这老者气度容貌,定然是官宦人士。让人不自觉肃然起敬。

  云阳子称他林公,这黎阳林姓官员,除了.....莫非是他,顿时暗暗吃惊,不曾想自己一个小小暗卫居然能牵扯出这么大的人物。

  老者盯着于青绰看了半晌,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要穿透他的内心。看于青绰有点拘谨,老者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

  待于青绰惴惴不安的坐下,老者看了眼边上的女子道:“想必你俩已有照面,老夫就不多做介绍了,只是你还不知老夫是谁,老夫姓林名儒季,大周尚书省丞相,你应该听说过。”

  女子眼神清冷,似乎不在意于青绰的出现,只是微微与老者示意的点了点头。

  于青绰则内心一阵涌动,没想到猜测果然没错,赶紧躬身致礼,表示自己的尊敬。

  林儒季继续道:“请你来此处,你心里也该猜出何用意。事关大周王朝、甚至数百万黎民百姓的命运,非你一个暗卫能担的。

  若你知道轻重厉害,能迷途知返,当如实告诉老夫,晋王派你来京,到底有何密谋?”

  于青绰面对气质威严的林儒季,显得有些无措。莫名的威压感让他内心有些开始破防。

  见他正低头沉默不语,身边女子豁然站起来,喝道:“赶紧如实招供,难不成你还想尝尝这天雷的滋味?”说完,手指一动,又要开始掐诀。

  林儒季赶忙喝止道:“妙音贤侄,莫着急,莫着急、先坐下。”

  女子闻言,鼻子里轻轻地哼了声,气鼓鼓的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林儒季看了一眼于青绰,叹气道:“青绰,于青绰,真是个好名字啊。绰约离尘世,从容上太清。云衣无绽日,鹤驾没遥程。

  若我猜测不错,你自幼未见过亲生父亲吧,是你娘一手把你养大,这身武艺也是你娘所受。

  你本不姓于,那是你娘的姓,而你真实姓氏为慕容,乃北雁慕容家的后人。”

  于青绰脸部陡然扭曲,屁股从椅子不自主的滑到地面,震惊的问道:“你...你...是,怎的,如此清楚我的身世?你....”

  林儒季又叹口气,说道:“这都是老一辈的事情了,令母姓于名兰月,令尊复姓慕容,单名一个青字,一个是我的师妹,一个则是我的师弟,皆曾拜于无想山学艺。”

  当年,因你大伯牵连“北雁刀私运北蛮”一案,全家1600多口,皆死于非命。

  你父亲刚好在无想山,因此躲过一切,到他始终气愤难平,不相信你大伯会做此等叛国之事,遂抛开尚在腹中的你和你娘,独自回北雁去探查此事,但这之后,却再无踪迹。

  而你娘生性刚烈,把你生下后,不顾师尊和同门挽留,决然带着你去寻你父亲,踏遍西北,却始终毫无所获,料想令尊早已遭恶人所害。”

  于青绰呆呆望着林儒季,眼神空洞无助,虽然他曾问过母亲,为何自己姓慕容,到底和这北雁慕容家有何牵连,但就是到母亲去世的最后一刻,也未曾告诉他。

  林儒季接着道:“老夫虽不知此案到底有何隐秘,但始终也不相信,慕容家会做此等资敌叛国的事情。”

  于青绰依然枯坐无语,内心如巨浪滔天,无法接受这天大的秘密。

  林儒季站起身子,缓缓地走到他跟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得知晋王派来的暗卫叫于青绰,我当时就想,这是巧合?还是命运安排?

  你这名字正是当年老夫所取,取自“绰约离尘世,从容上太清”诗中头尾两字,只不过忌讳太清祖师名讳,把这清改成青字。”

  于青绰忽然抓着林儒季衣角,颤声道:“那我爹,我爹他可有消息。娘临终的时候,嘱咐我定要找到爹的下落,哪怕是已经死了,也要知道他尸骨埋在何处。

  这些年之我所以投身晋王,就是想借助他的势力,能查出此事。”

  老者缓缓摇头,拉起他,说道:“此事过去甚久,早已物是人非,若要再查出些端倪,确实难如登天。

  今日老夫见你,本有所怀疑,但看到你第一眼,心中已有了然,你的外貌实在太像你父亲了。

  晋王之事,你若想说,便可择日告诉老夫;若不想说,那也无妨,你可自行离去,无人再会拦你。”

  说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言语。负手离开亭子,向着廊道走去,身后又不知何时,多了位黑衣老者。

  而妙音看了于青绰一眼,眼神多了些同情,随后也静静的离去。

  风轻轻地吹起枯叶,传来沙沙的响声。于青绰依旧坐在那里,如石雕沉睡千年。

  落日西垂,残阳下,那道狭长的孤影渐渐湮没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