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行么?”有人疑问。
“行!当然行!”郝莽满面笑容地打消这些人对于生产线的恐惧。
他见过一批又一批的同事提桶跑路,也带过一批又一批萌新上手。
他还记得自己刚来厂子的时候,见到庞大而复杂的流水线时,那种人类天然会产生的自我质疑。
他循循善诱,就像是慈眉善目的狼外婆,“来,我来示范。”
郝莽按下开关,传送带送来了一块电路板。
“首先是清洁电路板。”他抄起毛三两下就扫干净了电路板上的灰尘。
他转过头,对身后的人问道,“简单吧?”
年岁二十出头的进货商木然地点了点头,“简单。”
“毛刷给你,你坐在这像我刚才那样刷电路板就行。”
郝莽把年轻的进货商半诱骗半按在座位上,他沿着流水线走了几步,取下刚刚清洁过的电路板。
他单手拧开右手边的胶水盒,用一根不锈钢针蜻蜓点水蘸取一点胶水,抹在了电路板中间一个白色的圆圈内。
“这一步叫滴粘结胶,简单吧?”他转头。
身后距离最近的进货商点了点头。
“你就在这往上面滴胶就行了。”
郝莽又走到了下一步。
他捏起一根真空笔,点在存放芯片晶粒的箱子里,一枚晶粒就被他吸了起来,落在了刚刚点了胶水的地方。
“这一步也不难。平稳正就行。”
“平,就是晶粒和电路板要贴紧无需位。”
“稳,就是上手的过程中别手抖把晶粒脱落了。”
“正,就是晶粒和电路板在预留位上贴的方向正确,没有贴反。”
他挑了一个看起来年纪偏大但还算机灵的进货商,“你在这里像我刚才那样操作就行。”
郝莽继续往后走的时候说道,“下一个步骤叫做邦定,也就是把晶粒上的线脚和电路板上的连接。”
“这一步操作起来不难,只需要把粘好晶粒的电路板放入压焊机里点一下按钮。就这样……”
郝莽演示了一下。
他取出邦定好的电路板,把它放在显微镜下,“但这一步的检测最要细心,需要定期用显微镜检测是不是所有的线脚都焊接好了。”
他这回直接把黄威拉了出来,笑着说道,“黄兄弟你眼睛这么有神,这个工作一定能做好!”
“我……我……”黄威都故意往后走了几步,想要等到最后,看看郝莽到底想要做什么,却没有想到突然就被抓包了。
他挣扎了两秒钟不到,想起了自己之前种种行为取得的反向后果,就顺从道,“我一定好好盯着。”
郝莽又往后走了几步。
他把几个小夹子夹在了邦定完晶粒的电路板上,随后传出了一声蜂鸣器的声音。
“嘀!”
“这是测试环节,听到这一声嘀就说明没问题。如果听到其它的‘嘀’声,把它放在一边,把上面的晶粒铲掉清理干净,重新焊接就行。”
郝莽随机挑选了一名幸运的进货商,“你来。”
他继续向后走着。
“接下来就是芯片链接的最后一步——封胶。”
他取出了两瓶黏稠的溶液,按照二比一的比例兑在一起搅合均匀。
再把搅合均匀的黑色胶水吸入到针筒里,挤在电路板上晶粒所在的位置。
当胶体的范围即将扩大到电路上白圈位置的时候,他用棉签轻轻收尾,整个滴胶工序就完成了。
“这一步只需要注意两点。”
“一、不要触碰到晶粒和邦定好的线。”
“二、太阳圈之外不要有胶水,有的话要及时擦掉。”
“来,你来这个步骤。”郝莽又按下了一个人。
他把滴胶完的电路板,放入烤箱中进行固化。
他这时对着众人说道,“芯片的直接贴装这样就完成了。我这正好有一批贴装好了的电路板,我们下面来焊各种接口。”
郝莽三两下演示完成,就安排一个进货商坐下。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游戏机内部整备工序就已经都讲完了。
“下面就是装外壳的时间了。”
“我这里恰好有一批外壳。”
“先这样再这样,把电路板和接口都塞入板子上对应的洞洞。接下来就到了打螺丝的环节。”
郝莽口中说出“打螺丝”这三个字的时候,气质陡然一变。
他心中想着,“这才是我的本行!”
他抄起电动螺丝刀,只听到电机转动的声音,一台游戏机就被拧紧了。
“你来这一步?”
“我……我没看清……”
“那我再演示一遍。”
郝莽又来了一次。
他看向进货商。
“我……还是没看清……”
“唉。”郝莽叹了一口气,“那我把动作放到最慢,再演示一次吧。”
这次众人终于看清了他的动作。
他们从未看到任何一个人打螺丝的动作是如此的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甚至有人在想,眼前这个打螺丝的郝莽郝兄弟,放在曰本怕不是也当得上一名螺丝仙人。
“这回会了吧。”
“会了会了。”
“下面就是装箱。手柄、主机、说明书……”
郝莽演示完毕,身后的进货商已经又一半进入了流水线当中。
他接着又从头到尾,矫正了一遍所有的工序,身后的进货商,就全都投入到了流水线的进程当中。
郝莽站在一旁看着这群进货商在最初的手足无措之后,逐渐上手,效率慢慢高了起来,他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我原来还担心生产线运过来,想要让它运转有些难度呢。看来哪怕是在九零年,大家的劳动素质还是很高嘛!”
郝莽看着一台又一台打好包装的游戏机终于放下了心,“可算不用担心卖一台少一台,最后没得卖了。”
产线上的黄威也许是盯着显微镜太久了,抬起头来看东西都还有虚影。
他的心中萦绕着疑问,“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嘛?”
“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会这样呢?”
给包装箱贴胶布的老徐,也擦了一下头上流淌下的汗水,锤了锤有些酸痛的腰。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就这样了。
于康永更是双眼无神地望着眼前的所有,“这还是我那个一天只能组装二十台的作坊么?”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