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白榆对于白野的邀请,显然不太感兴趣。
他现在只希望一件事——
自己放在了保险柜里的东西,能够起到一定的作用。
“我可不是你的种子,你要做园丁也好,花匠也罢,去找别人。我需要你告诉我,如何离开这里。”
周白榆坦然回应,整个人随时准备开启逆腐,必要时刻,他会杀了白野。
白野如果死了,那么他永远是白灵眼里的好父亲。
可如果他还活着——当白灵与白野再见之日,想必得知真相后,会很难受吧?
“倒也先别急着回答我,仔细思考一下再说。”
“我能感受到,伱对我有敌意,可你比我高尚么?”
“周白榆先生,你的拯救世界之旅,难不成就一定是正义的?”
“倘使我拯救了世界,阻止了末日,甚至……我做到了遏制腐败的源头,那么我牺牲我女儿的事情,就会被称之为大义。”
“后世的评价,就不会是白野为了自己的私欲,毁了自己的女儿。”
“而是转变为,白野为了千秋万世之伟业,忍痛牺牲了自己的女儿。”
“所以,活在当下的我们,如何知晓未来的功过呢?”
周白榆看着白野的背影,脑海里生出许多疑问。
白野说道:
“诸神化为规则,那是棋盘,我们或许无法成为执棋之人,但我们可以创造棋子。”
“我是园丁,周白榆先生,你会慢慢理解,何谓园丁的。”
这一瞬间,周白榆仿佛变成了白野本人,很多记忆的画面,从脑海里生出。
……
……
圣所。
一身纯白色衣服的年幼孩童,正端着饭碗,蹲坐在草坪上。
他聚精会神的看着草坪上的两只蚂蚁。
很难想象,这种事情,会比圣所里的各种游戏有趣。
这个年纪的孩子,似乎都喜欢掌控他人。
但白色衣服的孩子不是。
黑色衣服的女孩子,坐在了白色衣服的孩子身前:
“蚂蚁有什么好看的?院长让我们去看电影了啊。”
黑衣女孩说着就想拉起白衣男孩的手。
她的名字,或者说这里每个小孩的名字,其实都一目了然。
代号,黑。
而蹲坐在地上,看着蚂蚁的,代号是白。
白任由自己的手被拉着,但却不想离开。似乎蚂蚁比电影啊,游戏啊,精彩多了。
那是两只最为普通的黑蚂蚁,按理说,蚂蚁不该落单行动。
黑觉得很奇怪。
白似乎看出了她的问题,说道:
“它们不属于这里,因为我把它们带到了这里。”
“电影也好,游戏也好,它们的结局是固定啊……游戏或许会多几种结局,但自由度始终受限。”
“可现实有趣多了,你看,你能猜到蚂蚁来到了它们眼里的千里之外吗?”
无聊。好无聊啊。
蚂蚁有什么好玩的?就算蚂蚁来到了千里之外,蚂蚁不也还是蚂蚁么?
一脚就可以踩死。
黑是这么想的。
白通过黑的表情,似乎读出了一些想法:
“你呀,得学会将自己的想法,不要暴露在脸上,以后会吃亏的。”
“走吧,院长的意思,暂时还是不能违逆的。”
白站起身,不过在站起身之前,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指着蚂蚁说道:
“对啦,我跟你说,它们两个会称霸这一片草原的。”
“幼稚鬼。两只小蚂蚁而已。”
黑不屑的挑挑眉,拉着白前往了其他地方。
周白榆看到这段记忆的时候,起初没有太明白意思。
接下来的记忆,也都是一些很无聊的记忆,学习人类世界的文化。学习各种知识。
期间有院长苍老的声音响起:
“你们是最后的希望,是一切事情到了最糟糕那一步时,挽救一切的王牌。”
“你们要好好学习人类的文化。因为你们也有复兴文明的重任。”
这段记忆,倒是让周白榆忽然明白了……黄谬的那些人类常识来自于哪里。
白野很慷慨。
在周白榆看到那些记忆播放到了这里的时候,白野的声音也响起:
“我们除了学习,还会感受。我们可以在某些特定的时间点去体验真正的人类世界。所以某种意义来说,我们和你们知道的一样多。”
其实周白榆很好奇,白野对自己讲述这一切,用意是什么?
白野没有继续说话。但一如既往的慷慨,他的记忆还在播放。
这一次,是白野在偷听。在某间书房外的走廊里,白野仿佛在黑的帮助下,步入了虚无。
尽管黑始终看不上白野的那些幼稚行为,可似乎又只有白野会让黑觉得有几分趣味。
偷听院长与圣所工作人员的对话,其实是不被允许的。
院长的声音很苍老:
“觉醒的顺序是最为重要的,他们几个人里,黄竟然是第一个觉醒的,这意味着……他的资质是最高的?”
“陆陆续续,其他几个孩子,似乎都很想隐瞒自己的能力,但黄……很听话,他总是表现出顺从。”
“蓝上次失控,导致几个工作人员失踪,这件事,那几个孩子那边……没异常吧?咳咳咳……”
回应院长的,是一道中年女人的声音:
“没有,我们已经转移蓝到了监控区。”
“好,干得不错,蓝的能力太具备侵略性,先封藏起来最好。这几个孩子……可都是宝贝,咳咳咳……咳咳……”
院长咳嗽着,显得很激动。
周白榆感受着这段记忆,内心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院长是谁?
圣所到底是做什么的?起源于何处?
诸神便是顶端,那么这几个孩子是什么?
噩梦之桥里,如果救下的那几个人,那么按理说,这几个人的实力,远比拯救他们的人要强。
周白榆忽然想起来,黄谬是不是一直在伪装?
难不成,这几个圣所之子,七彩葫芦娃们其实在躲避的真正敌人,不是魔族?
周白榆越发觉得,2.0版本噩梦之桥,这个承上启下的版本,似乎重要性远超自己的认知。
可惜自己没有参与。
如果魔族知道这几个代号为颜色的人,到底多重要,想必会不择手段的去抓捕。
以当时的先行者实力来说,面对魔族全力搜捕,一定是没办法活下来的。
而那个时候,黄谬等人……似乎选择了不同方向。
黄谬的伪装,也许源于某种……自我认知。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的价值一旦被知道,很可能导致发生一些变故。
周白榆此时有一种召唤奇异列车,再去见黄谬的冲动。
“现在,只有白没有觉醒了吧?这么看来,他该是所有孩子里,觉醒速度最慢的。这个孩子也不怎么合群,显得有几分孤僻。”
“根据顺序来看,他的能力应该是几个人里垫底的那个。”
院长语气似乎有点失望。
从院长的话里来看,七个圣所之子的觉醒顺序很重要。
第一个觉醒的,意味着最强。
黄谬是第一个?
周白榆只觉得这很荒谬。
蓝洞倒是看着比黄谬强大多了。
白野是最后一个么?
这时候,女人的声音响起:
“除了黄谬是第一个,其他人我们都无法清楚顺序,您知道的,这几个孩子对我们言听计从……但却无一例外,除了黄谬以外,每个孩子都对我们有所保留和隐瞒。”
“他们全部都在努力掩盖自己的能力。”
“黑是被最后发现能力的,可她的能力……却也是最难以捕捉的,所以有可能,她不是倒数第二个觉醒的,她只是倒数第二个被发现的。其余人也都可以做这种推测。”
“除了黄是第一个觉醒之外,其他人都不确定。甚至……我们应该加强对白的监视,他真的没有觉醒吗?”
院长沉默了很久后,伴随着咳嗽声,他缓缓开口:
“咳咳,外面的大人,还在寻找破解屏障的办法,在这之前,我们一定要伪装好。”
“蓝那样的情况,不能再出现了,得到孩子们彻底信任,才是你们要考虑的,如果孩子始终对你们不信任……”
“那就利用蓝,扭转这些认知。”
“在大人进入之前,得让孩子们,完全听从我们的话。”
记忆到了这里结束。
周白榆根据记忆的内容,得到线索——
假如自己没有猜错,那么院长似乎与屏障之外的势力联手了,正密谋着什么。
而圣所的几个孩子,更像是某种筹码。白野的声音也在这个时候响起:
“人类,先行者,腐败种,魔族,以及我们,某种意义来说,都是在寻找着真正消弭末日的办法。周白榆先生,我们的重要性,可能远超你们认知。我们面对的势力,也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夸张。”
“诸神化为规则,但诸神都心怀鬼胎,能到神这个层级的,都有自己的后手。”
“规则博弈之下,出现了你们先行者,净行者,也出现了我们。”
“我们不是敌人。相反,既然任务要你保护我们,可见……我们是同路之人。”
这番话让周白榆觉得哪里不对。
但一时间,周白榆无从反驳。
记忆还在播放。
“其实我的能力,是黄谬之后第二快的。我说过,我是园丁。”
“我的能力,就是引出别人的能力,让其成长。”
白野的话音落下后,周白榆看到了奇特的一幕。
视野聚焦在了一只草丛里的昆虫——甲壳虫上。
甲壳虫看着很霸气,厚厚的甲壳,闪烁着漆黑的光泽,人看了有些都害怕,它们庞大的体型,相对于蚂蚁来说,简直就是巨物。
但这只甲壳虫已经死了。
一只蚂蚁,咬破了甲壳虫的肚子,从甲壳虫的体内爬了出来。
周白榆以为自己见识到了传说中“蚁多咬死象”。
但实际情况和他想象中又有出入——
因为只有两只蚂蚁。两只蚂蚁,咬死了一只甲壳虫。
这事儿听着匪夷所思,就像是普通人一记滑铲真把猛虎给铲倒了一样。
周白榆看懂了这个寓意。
结合白野的声音,他感受到了白野能力的震撼。
园丁。
那两只蚂蚁,被白野带到了属于它们的千里之外,它们彷徨迷茫……
蚂蚁的一生,被巨大的命运之力所改变。
但也因此,它们得到了命运的礼物。
这两只蚂蚁,原本在草原里没有任何人会在意它们。
但逐渐的,它们会成为草原的霸主。
会成为有一天也能够咬死甲壳虫的存在。
而在不久的将来,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
它们或许会成长为连狮子老虎都忌惮的存在。
直到,它们称霸草原。
啪叽。
白野的脚出现在了记忆的画面里,两只蚂蚁死了。
被踩得粉碎,身体直接被踩扁,汁液黏在了白野的鞋底上。
但没有人在意。
因为在草坪上玩耍,踩到蚂蚁太正常了。
只是像白野这样,跑到角落里来玩的人不多。
这个时候,白野的目光盯着蟋蟀。
蛐蛐儿。
他又露出了当初和看蚂蚁一样的目光。
周白榆回忆起幼年白野说过的话……他似乎明白了白野的一些想法。
这的确比电影和游戏有意思多了。
作为园丁,白野赋予了这些东西某种可能性。
看着它们利用可能性,去打破某种桎梏,去改变命运,去颠覆人们以为的那种人生……这确实非常有趣。
记忆到此便结束,白野很慷慨,但并没有一股脑,让周白榆了解有关圣所七子的所有事情。
他得留一些悬念,让周白榆对其保持兴趣。
注意到周白榆的表情,白野满意的说道:
“看起来,你似乎能够理解我了。”
“太好了周白榆先生,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能够理解我的存在。”
“在逃出圣所后,我一直在寻找完美的蚂蚁。不是那种谁都能一脚踩死的蚂蚁。”
“灵儿和缝身,就是这样的蚂蚁,只不过当我确信缝身的特性后,我意识到,缝身是比灵儿更为优秀的存在,也许缝身吞噬灵儿是更好的选择。”
“但我也要给灵儿一点机会,所以我选择了离开,让她经历了最绝望的一刻,因为腐败之蛊的力量,需要莫大的绝望来开启,这个结论,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通过张郝韵经历绝望,成为魔王级,周白榆其实也发现了,每个人的资质不同,但资质相同的人,越绝望,沦为腐败种的一刻……越强大。
“我很想看到底是灵儿打败缝身,成为终极之蛊,还是缝身缝合灵儿,成为唯一的霸主。”
“但周白榆先生,我犯了一个错误,我意识到,灵儿和缝身,都需要成长周期。好在你的出现,制止了我的错误。”
白野的确是这么想的,周白榆让他看到了缝身和白灵更多的可能性。
周白榆也知道了,白野的能力,的确和“园丁”二字有关。
白野不是黄谬那种天选幸运的辅助,也不是蓝洞这种强大霸道的控制。
白野的能力,似乎是能够根据人的不同的成长经历,为人带来某种成长潜力。
这种潜力,或许连白野自己都不知道。
但的确,在某种意义上来说……
白野是一个创造棋子的人。
诸神化为规则,这便是棋盘,可只要给白野足够时间,没准他能够引导更多如同缝身白灵一样,资质优秀的人出现。
所以缝身和白灵,为何一开始就比无数腐败种强大,仿佛其起点,便已经是它们努力一生的顶点——
这一切都是白野能力所导致。
白野可以赋予别人夸张的成长性。
“现在,请允许我以园丁的身份,为你带来我的礼物,让我引出你的成长性吧?”
圣所七子之一,“园丁”白野,露出了笑容。
在白野看来,周白榆答应自己,百利无一害,这样的聪明人,一定会答应自己的要求。
周白榆却忽然皱起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