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曹栋栋教育了一番后,张斐自也不敢再怠慢,得找回创业的初心。
其实他是早有想法,只是没有马上说出来而已,而他的计划,就是要成立一个安保集团。
他认为这就是最优解。
其实最初衙前役基本上是担任粮草、盐等国家重要物资的纲运。
但自太宗、真宗以来,大家发现这种重要物资,还得依靠专业的运输团队,否则的话,很容易贻误军机,这慢慢就变成将军和士兵负责,尤其是长途运输。
衙前役就慢慢负责一些贵重物品的运输,当然,也包括许多短途杂运。
这种业务的性质与安保是非常吻合的。
另外,之前的衙前役为什么是一个悲剧,不就是因为,朝廷为了防止有人监守自盗,一定是挑选那些家底殷实的上等户来担任这些职务。
可结果就变成,一旦出事,衙前役就是家破人亡,最终他们宁可自残身体,甚至卖出土地,也不愿当这上等户。
而如今王安石要改雇佣制,肯定也要防止监守自盗。
谁敢保证皇家警察就不会监守自盗,一旦出事,又该怎么赔偿?
朝廷肯定也不会自己承担,最终可能还是会落到皇家警察头上。
估计明儿警署就没人了。
只能花钱找商人去运,将这当成一门买卖来做。
这是最优解。
但这个最优解的前提,是有商人愿意干这活,同时具备这种实力。
白矾楼。
汴京慈善基金会总部。
“你说什么?”
樊颙是瑟瑟发抖地看着张斐,“咱咱们投钱干这运送货物的买卖?”
张斐点点头。
“哎呦!”
樊颙道:“我说三郎呀,朝廷好不容易将那差役法改为募役法,这人人都欢喜不已,咱们还花钱上赶着往上凑。”
陈懋迁就更直接了,“要是这样的话,那我立刻退出这慈善基金会,这活可不是要钱,而是要命啊!”
在坐的商人,也纷纷摇头晃脑,不惜以退出作为要挟。
衙前役为何令人闻之色变,不就是因为这活吗?
樊正也对此感到疑惑,道:“三哥,此事你是否欠考虑了。”
张斐笑道:“那是衙前役,咱们是商人,那可是不一样的。”
“有啥不一样?”
黄灿道:“咱能大过朝廷么,东西丢了不还得赔钱,说不定连小命都没了。”
张斐道:“首先,咱们是做买卖的,是朝廷花钱雇佣咱们,事先不但要谈好赔偿问题,还得谈好酬劳问题。其次,怎么也不可能影响到小命,就是赚,还是赔,这就看咱们的本事,如果咱们有本事,这酬劳可也不少。”
陈懋迁道:“可咱现在缺这点钱吗?光一个足球联赛,就够赚得了。”
“赚钱还嫌多吗?”
张斐摇摇头,话锋一转,又道:“而且相比起钱,咱们更缺这门行当。诸位可都是咱们汴京的大富商,这货来货往,也都是常有之事,也得去找人押送。
既然如此,咱们为什么不自己干,这肉烂在锅里不香么。以我们大宋慈善基金雄厚的实力,足以开一个安保作坊,如果这事咱们能干成的话,对你们,对慈善基金会都好,乃是两全其美之事。”
樊颙等人面面相觑。
确实。
最近大家的买卖越做越大,这货物来往需求越来越大,如果干得好,这买卖确实也赚钱,而且由慈善基金会来干,大家也都放心。
“要说帮咱们商人押送货物,这倒是可行的,但是朝廷的话。”
“都一样!”
张斐道:“朝廷也只是雇佣咱们,这与帮你们运送货物是一个道理,没有什么区别,你们的货物损失了,那也得赔啊!”
“朝廷的话,可就不是赔钱那么简单。”
“即便衙前役,朝廷追究的责任也是赔偿,但是我们会跟朝廷签订雇佣契约,写明一切赔偿事宜。”
“三哥,但你也考虑风险,这门行当的风险很大。”樊正非常谨慎地说道。
张斐笑道:“如果谁都能做的话,那也轮不到咱们来干,虽说这风险高,但是利益也大,我们不可能白白为朝廷押送货物,如果酬劳不高,咱们也可以不接,我认为我们是有足够实力训练出一支强大安保队伍。
不但如此,我们还可以保护人,如在坐的各位家里有看家护院的,但是许多商人是没有的,我们也可以提供这方面的保护。
只要我们干得好,这将是一笔非常赚钱的买卖,因为可以涉及到方方面面,同时竞争者非常少。”
在坐的可都是京城有名的大富商,对于利益还是非常敏感的,经张斐这么一说,他们隐隐也感觉到这其中蕴含着巨大的财富。
其实目前也有这门行当,但一般是属于自雇性质,就是你自己去雇人,然后自己带着人送货,还没有形成镖局的规模。
要是干得好,达到垄断的地步,这财富绝对不可小觑。
张斐见他们有些动心,于是又趁热打铁道:“各位,咱们慈善基金会每年可得捐助一笔钱出来,一些小买卖,不适合咱们,只有干这种高利润的买卖,才能够有所收益,而我们的优势就是财力非常雄厚,且人多势众,这门买卖,只有咱们能干,也只有咱们敢干,一旦垄断,这利润是非常可观的。”
陈懋迁道:“话虽如此,但我就怕惹上朝廷。”
语气从坚决反对,变成犹豫不定。
这买卖让某一个商人去干,那绝对不可能,但这里这么多人,众人也并非那么惧怕。
张斐笑道:“白纸黑字,你情我愿,咱们怕什么,你老陈不也经常做朝廷的买卖么。各位难道跟朝廷就没后生意往来吗?我们不是衙前役,性质也是完全不一样。”
这一句话倒是点醒了大家,他们都跟朝廷做买卖,这只是买卖,他们不是衙前役,不行的话,可以不做这买卖,故此也无须太过惧怕。
一直沉默的马天豪突然道:“要不咱们先试着,做不做朝廷买卖,那再另说。”
这立刻得到不少人的支持,这买卖是可以干的,因为他们自己确实比较需要,但是帮不帮朝廷运,到时再说。
…………
而那边韩绛虽然被曹评父子弄得火冒三丈,但他也不至于去跟曹栋栋斗气,这可是国家大事,他又等了两三日,见曹栋栋兀自没有动静,这他可就忍不住了,故此在今日的例会上,他就向皇帝告状。
这事必须得两个部门合作,警署还要跟他保密,这怎么进行的下去。
出了问题谁负责?
这得先说清楚。
司马光、文彦博他们一听,也觉得这事太过奇葩。
赵顼也赶紧将曹栋栋找来,这毕竟是他亲自安排的。
而当司马光、王安石、韩绛、文彦博、赵抃等一干老头望着站在中间还一脸嘚瑟的曹栋栋,心中唯叹,我大宋后继无人矣。
他们突然觉得,张斐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能说这爱是比较出来的。
“曹副警司,关于职役方面的事,你们筹备的怎么样?”赵顼问道。
曹栋栋这厮,神经比较大条,也不待怕的,信誓旦旦道:“回陛下的话,我们警署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
“胡扯。”
韩绛站出来道:“你们都没有开始招人,怎就说准备的差不多了。”
曹栋栋道:“我们警署是这么打算的,如最耗费的人力的押运、物品保管全都雇佣商人来做,咱们只需要花钱就是。”
“雇商人来干?”
一众参知政事是异口同声道。
这真的是他们从未设想过的道路啊!
“对啊!”
曹栋栋直点头:“这就是最好的办法,之前找那些上等户来充当衙前役,不就是怕人监守自盗么,要是咱们皇家警察来做,也有可能会监守自盗,到时谁来负责?那咱何不花钱找商人来做,这账目是清清楚楚,要是出了事,商人赔偿给咱们。”
韩绛当即就愣住了。
好有道理。
但是好像又有些不太对。
司马光就问道:“商人敢做这买卖吗?”
曹栋栋道:“只要有利可图,一定有商人愿意干。”
有利可图?不对!我这辛辛苦苦变法,是要改善财政,你小子这么玩,可能还会折本的,这厮真是名符其实的败家子。王安石额头上冒出三条黑线来,“这得花多少钱,你知道吗?”
曹栋栋立刻道:“王学士变法不就是要改善弊政么,防止衙前役剥削百姓,只有这么干,才不会伤及百姓。而且,咱要不花钱,也没有理由收这么多税啊。”
“噗……。”
文彦博一时没忍住,当即笑出声来。
司马光也乐了,
这话怼的可真是太妙了。
王安石被怼得一愣,然后吹胡子瞪眼道:“你到底有没有看新法条例,是官府先算出雇役多少钱,然后再从百姓那里收税,可不是要横征暴敛,若朝廷能够少花点钱,百姓负担也轻一些,你这么搞的话,那得收多少税上来。”
曹栋栋道:“这一点王学士请放心,咱们警署请人算过,这么干,其实比雇役可能还要划算一些。”
“此话怎讲?”
王安石问道。
曹栋栋搓了搓鼻子,煞有其事道:“我们调查过,咱开封府许多达官显贵都是利用衙役运送自己的货物,那些货物与朝廷的公务并没有什么关系,如果今后雇商人运货,那就只运送朝廷和官家的货物,官员自己的货物他们自个出钱运,这其实是能够省不少钱的。
还有就是,咱们雇役,那可得天天养着,花钱训练他们,且皇家警察因公殉职,也得给一笔钱,要是找商人的话,需要的时候才花钱,这比自个干可是爽多了。”
这番话下来,宰相们是个个沉默不语。
确实,这衙役私用,已经是官场常态,这官员之间的钱物来往,也都算在公务上面,但是每当出事,这钱还是得照赔给官员,可被骂的又是朝廷。
这也是需要改变的。
赵顼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一众参知政事都显得有些犹豫不定。
赵抃回答道:“如果这价钱公道的话,那倒是可行,但如果太贵的话,这负担最终还是会转移到百姓身上。”
王安石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他觉得这么干肯定是要花更多的钱,而他敛财的目的是要打仗,可是不能随便挥霍。
但是曹栋栋说得也确实有道理,这样做好处也有很多,同时还能够避免衙役私用,账目清楚。
赵顼道:“既然曹副警司信心满满,那就先试试看吧。”
曹栋栋面色一喜,抱拳道:“陛下恁地信任臣,臣一定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