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舒大惊失色,他慌忙遁出身体,化作一团蒙蒙光亮,以旁观者的视角,审视着肉身。
他惊恐地发现肉身被吹大一圈,周身不停震颤,而旁边的众多炼尸,则安然无恙。
过了足足上百息,他肉身才缓缓恢复如常。
许舒长舒一口气,瞥了一眼肉身的左手,立时猜到多半还是绿戒逞威。
否则,就阴风这个吹法儿,活人肉躯哪里受得了。
随即,他钻进体内,在阴窍中游走一番,果然那种澹澹的牵绕之力还在。
足以证明,肉身并未完败坏。
许舒在体内游荡一圈后,忽生一念。
随即,他的阴魂转到旁边的炼尸中。
他一个个地游走着,像游览一座座空房子。
和进入自己尸体时的感觉不同,这些炼尸死亡的时间足够长,灵台、阴窍,皆已寂灭。
只剩一具空壳。
游走一圈,他瞄上山洞中央的黄金棺椁。
棺椁内躺着的白衣青年,和其他炼尸不同,面目更为红润,连头发似乎都有着活人的色泽。
“难道这就是那具被鬼帅驾驭着出外盗尸的银尸?”
嗖地一下,许舒阴魂进到银尸内。
和进入其他尸体差不多,空空荡荡的。
他游荡一圈,忽然发现银尸体的百会穴位置,生出一个澹色圆环。
圆环的位置,和他自己体内阴窍位置完全重合。
“难道说,这银尸正在重新聚出阴窍?”
许舒正生疑惑,忽地,四面墙壁再被红光点亮,不多时,又有恐怖阴风吹来。
许舒大惊,再想遁回本体,已然不及,只能藏在银尸内,抱中守一,竭力对抗阴风。
嗖嗖阴风,灌入银尸内,许舒惊恐地发现汇聚入黄金棺椁的阴风,比尸坑中的强了十倍不止。
阴风才灌入银尸,他的阴魂瑟瑟发抖,坚持数十息后,终于忍耐不住。
嗖地一下,他的阴魂四分五裂开来,化作星星光点,散于银尸体内,最后团聚于银尸体内的圆环处。
阴魂才裂开,他的意识也随之归于沉寂。
时间一点点过去,足足半个小时后,聚在圆环处的星星光点摇摇晃晃一阵,竟又缓缓聚合。
倏地一下,一团蒙光再生,正是许舒的阴魂。
他感觉就像做了次全麻手术后,重新恢复意识。
“难道,我的灵魂能在时空中漂泊这许久不灭,靠得就是这招?”
许舒甚至感觉这一聚一散,他的念头变得通达许多,仿佛心智上的尘寐,在这聚散之间,被洗掉不少。
念头动处,他游出银尸体内,奔回本体。
不出所料,本体又被阴风吹得鼓胀如球,随着阴风止歇,正缓缓恢复着。
许舒入得本体,取出拴在寿衣内衬的须弥袋,念头侵入,取出那枚阆玉。
黑山观照经中说的清楚,阴风也属精纯灵气。
自得阆玉以来,他一直在用源珠浸润。
奈何,效果一直不佳,距离解开阆玉中的禁制,始终还有相当远的距离。
本来,他也想不到用阴风灌入,来尝试解开阆玉中的禁制。
还是阴魂散而复聚,洗去一些阴魂上的尘寐,让他陡生灵感。
许舒将阆玉扔在半空,随即阴魂离体,用驱物术,精准地操控着阆玉,坠入黄金棺椁中。
而他的阴魂则第一时间,安坐于黄金棺椁中,继续修习黑山观照经。
现在机会正好,尘寐才消散,他灵智、灵感皆史无前例的敏锐,研习起黑山观照经来,当事半功倍。
半个小时后,四面墙壁再被点亮。
许舒火速熘进银尸体内。
虽说他的阴魂可以散而复聚,但一旦被阴风吹得散开太远,能不能再聚合起来,再聚合起来要多久时间,却是谁也不敢保证。
而有银尸做阴魂的房子,即便被吹散,再聚集起来,当容易得多。
不出所料,他的阴魂再度被凛冽的阴风吹散,不多时又缓缓聚合。
果然,阴魂上的尘寐又被洗去不少。
许舒赶紧检查阆玉,一查之下,大喜过望。
只一次阴风吹拂,比他消耗两枚源珠洗去的禁制都多。
许舒不敢浪费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借着洗去尘寐的良机,接着研习魂斗术,进展极快。
时间一点点过去,经过数次阴风吹拂,阆玉中的禁制被洗去大半。
许舒阴魂中的尘寐,早被荡涤一空,灵识和灵感前所未有的灵透。
但他深知,这种洗净尘寐的状态不可能一劳永逸。
只要肉身和阴魂重新契合,尘寐必定随之而来。
他要做的就是抓紧,这难得的良机,迅速在魂斗术的研究上有所突破。
终于,第十次阴风吹拂的时候,阆玉中的禁制被洗净。
许舒高兴之余,火速进入本体,准备离开。
这许久的阴风吹拂,让他的阴魂受到极大淬炼,与此同时,也实在有些坚持不住了。
并且,他回归本体时发现,阴窍对阴魂的牵绕越来越弱。
足以说明,肉身在这些天阴风的吹拂中,即便有绿戒罩着,也已经坚持到了极限。
当下,许舒用阴魂摄住阆玉,返回本体。
才将阆玉放回须弥袋,他便待悄悄攀下洞坑来。
忽地,两道身影飘了进来,许舒进退不得,只好趴在地上装死。
“赵兄,你我真心不易啊,卡住了最后两个名额。
不然,失去这次机会,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归人间。”
一个黄袍大汉感慨万千。
他说话的对象,正是先前接引许舒进入阴坑的青衣青年。
青衣青年道,“与我等而言,眼下之机不啻于重生。
若蒲先生能更进一步,我等成就传说中的神只,也未必不能。
如此大争之世,你我当同心戮力,好生把握。
眼下,这满阴坑的尸体,就是你我未来的战马。
一匹好的战马,不仅是杀敌利器,关键时刻,也是保命法宝。
董兄,你我当好生把握,仔细挑选。”
黄袍大汉笑道,“不瞒你说,我早就瞧准了。”
说着,他身形虚化,化作一团蒙光,钻入一具虬髯大汉的尸身。
蹭地一下,虬髯大汉从壁坑跃下,站到青衣青年身边。
虬髯大汉原地转一圈,发出沙哑并不顺畅的话音,“赵……兄,如……何。”
青衣青年微微颔首,“不错,五官分明,须发亮泽,的确是上品,董兄好眼力。”
倏地一下,一团蒙光从虬髯大汉身体溢出,复显化成黄袍大汉模样,他含笑看着青衣青年道,“不瞒赵兄,我这些年尽和炼尸打交道了。
在炼尸择取上,我有不少心得。赵兄可要我帮忙参谋一二?”
青衣青年正要搭话,忽地,视线凝到许舒身上,诧异无比地道,“这,这不是我刚接引进来的那具尸体。”
黄袍大汉惊声道,“快看,这尸身被阴风胀大,筋络俱张,还在缓缓平复。
这必是新死的尸体,阴窍、灵台还没来得及溃散。
此刻,被阴风吹拂,阴窍鼓胀。
可,这也不对啊,什么样人的阴窍,竟能承受得住阴风吹胀。”
他话音未落,青衣青年已化作一团蒙光,径自钻入许舒体内。
黄袍大汉跌足道,“到底让你赵兄得了具绝品炼尸,像这具肉身,阴窍未溃,还经受得起阴风荡涤。
一但阴魂侵入阴窍,时时蕴养,说不定能维持阴窍不溃。
如此,操控起来,如臂使指,真就宛若重生。”
青衣青年朗声大笑,“天意,天意。”
他的阴魂才缓缓沉入阴窍,未及蕴养,说话便变得无比流畅。
黄袍大汉越发羡慕,但悔之已晚,只好钻入虬髯大汉的尸身内,用阴魂蕴养尸身,使阴魂和尸身尽可能契合。
青衣青年驾驭着许舒的肉身,盘膝坐地,他也在抓紧时间蕴养。
许舒尸身的阴窍存在,让他大喜过望。
在他想来,一旦完成了蕴养,阴魂和阴窍有了一丝丝牵绕,再操控这具肉身,真就和重生无异。
蕴养十余息,青衣青年发现问题不对,不管他怎么催动秘法,始终无法浸染阴窍。
“难道这家伙还存在残念?”
念头既动,青衣青年扑入灵台。
搬运许舒肉身进阴坑时,他的分魂就进过许舒的灵台,但并未细细探究。
此刻,他是抱着搜索残念来的,便在灵台中放出意识,肆无忌惮地搜寻。
忽地,一缕意识传来,青衣青年大惊,当下,他迎着意识传来的方向追去。
刷的一下,一道魂网兜头朝青衣青年罩来。
魂网正是许舒阴魂所化,正是魂斗术中的手段。
青衣青年惊怒交集,想要脱身遁走,却被许舒死死缠住,不得已,他便和许舒颤抖起来。
霎时,两条阴魂绞杀一处,彼此撕咬,拉扯。
许舒胜在阴魂坚韧,青衣青年胜在经验丰富,术法如意。
双方缠斗十余息,打了个两败俱伤,两条阴魂双双崩碎,化作碎片。
许舒的阴魂崩碎后,很快聚合,而青衣青年的阴魂碎片,则茫然无依,在灵台中,轻轻飘荡。
许舒不敢耽搁,把握住机会,催动噬魂秘法,一点点将阴魂碎片吞噬掉。
不多时,庞然的意识袭来,许舒努力地消化、吸收。
许舒吞噬青衣青年的阴魂碎片,要的就是他的意识。
因为许舒敏锐地意识到,或可假借青衣青年的身份,堂而皇之在蒲氏暗山中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