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 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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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界的空气有毒,进入的队伍都要含着漱珠。”伏山越道,“但奇怪的是弗界的怪物误入人间,呼吸这里的空气,却会显得异常亢奋。再温和的多瑙兽,进入人间都有攻击性。”

  “漱珠?”贺灵川一直在思考弗界的特产“霜丸”,“便是让人呼吸的珠子?”

  “弗界产出漱珠,我们采来压在舌下,即可呼吸自如,其他自炼的符咒都不行。”伏山越给他解释,“但通常来说,一枚漱珠只能使用一刻钟,你最好有存货可以续上,否则就要赶紧去采新的漱珠。不然,人会在三十息内窒息,五十息内昏迷,然后死亡。妖怪能抗久一点,但也逃不脱这个下场。讨厌的是,采摘下来的漱珠只存在十二个时辰,过期就会自行汽化。”

  “那就不能采摘漱珠长期贮存了。”

  “肯定不能。合理调配漱珠数量,算是一门学问了。”

  贺灵川想了:“每一枚漱珠只支撑一刻钟的呼吸?”

  “严格来说,每人呼吸频率不同,妖与人的呼吸频率也不同,平时与战斗的呼吸频率又不同。你说一头巨象使用漱珠维生的时间,肯定比人类要短得多。因此草海狩猎很少有大体型的妖怪参与。不过平均来看,漱珠基本能用一刻钟。”

  伏山越又道:“灵虚城组织弗界捕猎几百次了,很有经验,这些队伍都会分派专人去采集漱珠,供全队使用。”

  “弗界里有危险吧?”如果那里安全得像草海的沙滩,平民百姓早就过去了。

  “当然了,几百年前灵虚城刚开始探索弗界,发现里面环境恶劣、异兽危险,进去几十人,有一半活着出来就不错了。听说有一年最可怕,先遣者遇上了大型兽潮,三十人进最后只出来俩。不过进入的次数越多,经验就越丰富,现在关于弗界狩猎有一整套完整的教案,危险早就不比当年。”

  他笑道:“两边时间流速不同。我们这里过去两年,弗界好像是七八年,新的多瑙兽已经长成。再说,弗界深处有领主级的强大存在,灵虚城的队伍一般也不去招惹。”

  “三十年前,有一头巨兽越过风暴眼,冲进草海。”伏山越懒洋洋道,“那场仗才有看头呢,禁卫都死了近百人,好在没有波及后方远处的平民。”

  “开出了多大的浮石?”

  “四百品。”伏山越给他科普,“就是以普通多瑙兽出产的浮石为一品来计量,约莫是一个鹅蛋大小的紫石。”

  截杀那头巨兽的收获,就相当于杀掉四百头普通多瑙兽。

  当然了,难度不小。

  “不过还好,更强大的多瑙兽过不来。”伏山越指了指草海上的巨型风暴,“它们会被时空壁垒拦截。”

  贺灵川忽然道:“我看今日有不少强者到场,为何没有进入弗界猎杀?”

  “游骑将军以上品秩,不得进入弗界战斗。”伏山越笑道,“弗界太危险了。灵虚城增设这条规定,也是为了公平起见。”

  贺灵川点了点头。

  若是没有这条规定,他或许能设法在弗界解决掉年赞礼,省去后面那许多麻烦。

  伏山越又道:“哦对了,我刚才听到一个消息,还没验证真假。”

  草海活动几乎凑齐了全城豪贵,各种消息像流弹一样乱飞。

  “鲁轻舟暴毙。”伏山越轻声道,“他是青阳国师的亲传弟子,是她最忠诚的心腹之一。”

  青宫又出事了?贺灵川动容:“怎么死的?”

  “他七八天前回家看望妻儿,第二天早晨没醒。妻子推他,发现他已经断气了。”周围有贵族路过,伏山越跟他打了个招呼,才接着道,“那天晚上,全家没人听到一点儿异响,连门外的狗都不叫。”

  贺灵川竖起拇指:“好手段!没查到线索么?”

  只看奚云河其人,就知道这些国师挑选弟子的眼力都不差。鲁轻舟是青阳国师亲手带出来的门生,又被她视为心腹,那么智计、修为、应变能力都要远超常人。

  但他还是死了,死得悄无声息。

  敢对青阳国师门生下手,并且还能办得这么漂亮的,贺灵川心目中只有一个人选。

  “听说青宫验过了,鲁轻舟浑身上下没一点伤痕。”

  贺灵川暗道一声果然。

  不过霜叶国师的计策已经快要成功,为什么在这节骨眼儿上,还要冒险弄死鲁轻舟呢?

  这人身上有什么秘密?

  还是说,他是霜叶国师行动中的绊脚石?

  难怪青阳国师脸色那么难看,这几回和霜叶国师的交锋,她是处处被动。

  不老药案,贺灵川越搅越觉得水深。

  “你的猜想大概跟我一样?不过反正也没证据,我们看热闹就得了。”伏山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这里留几个人,再配两个大夫。我先回去了,伱走不走?”

  风暴之门要开放三十天呢,后话太多。

  “走。”

  ¥¥¥¥¥

  贺灵川是被冷风吹醒的。

  贺灵川一睁眼,发现窗子没关。夜色将至,晚风对人更不客气。

  屋角的炭盆早灭了,他站起来活动一下手脚,推门出去。

  小小的院子里没有花,连花盆都不知道哪儿去了。水缸表面好像结了冰,贺灵川一惊,出手将薄冰敲碎,结果发现水下的金鱼还活着,只是沉在底部,不愿动弹。

  好些天都没回到盘龙城了。

  大方壶好像也知道他最近危机四伏、琐事缠身,没把他拖进梦境,让他夜里好好休息。

  毕竟人的精力有限,若是日思夜想,心思就没那么灵巧。

  然而,这些晚上他并不敢熟睡。

  院墙另一头,有光。

  孙茯苓在家?

  他试着喊了一声,结果隔壁传来吱呀开门声,孙茯苓提着灯笼走了出来:“你回来啦?这次走得有点久呢。”

  贺灵川趴在墙头对她咧嘴一笑:“抱歉。”

  也不知多久没见,这姑娘还是那么漂亮,昏暗的环境下灯笼一照,白得发光。

  “你要出去?”

  孙茯苓着一身淡青袄,外罩纯白披风,娇俏爽利,一看就是外出的行头。

  “去书院,顺便蹭个饭。”她打了个呵欠,把灯笼插在墙上,“午间敲你的门,你也不在家。”

  是了,这姑娘不做饭的。贺灵川笑道:“我请你?”

  “行,但你得先陪我走一趟书院。”

  贺灵川回屋取了披风,就同她一起出门了。

  坐在驴车里往外看,盘龙城的街区熟悉得令人心安。

  过去这些天,他在灵虚城经历那么多骇浪、躲过那么多算计,神经始终绷紧,甚至入睡前还要安置结界阵法。

  进入盘龙城,他的身心才真正放松下来。

  那种熟悉的、一切尽在掌握中的亲切感,终于又回来了。

  这里才是他的家。

  “怎么了?”孙茯苓留意他的神情,“你好像很累?最近的任务很难?”

  “嗯,很难。”贺灵川伸了个懒腰,“但回到家里就好了。”

  孙茯苓轻轻一笑:“是啊,回到这儿就好了。”

  两人挨得太近,她的杏眸倒映路边的光,流光溢彩又细细碎碎,像阳光照在春水上的漾金。

  贺灵川伸手,拂开她细眉上的碎发。

  这动作不假思索,连贺灵川自己都怔住。孙茯苓挑了挑眉,好像也有点惊诧。

  他涩声道:“有树叶。”

  真是奇了怪了,面对郦清歌那等人间尤物,他可是巧舌如簧。

  但在孙茯苓面前,不知怎地他就手足无措了。

  孙茯苓也看着他,一言不发。

  两人四目相对,氛围渐渐奇怪。

  也不知多久,还是车夫打破了僵局:“靓仔,你刚才说要去哪?”

  前面就是路口,别走错了。

  他一出声车里的魔咒就被打破了。

  孙茯苓移开目光,无声笑了,而后道:“疏抿学宫。”

  贺灵川轻咳一声:“天都快黑了,你这时候回学宫?”

  和孙夫子坐在一辆车里,慢悠悠往学宫走,耳边是街市的嘈杂、孩子们的打闹、远处传来的鞭炮声。

  尤其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他好久没听见了,不知道谁家有喜。

  贝迦不许放鞭炮就没有这种热闹。

  这一刻,灵虚城的危险和紧迫都离他而去。时间好像慢了下来,贺灵川又变得从容不迫。

  这种闲适恬淡的心境,真是久违了。

  孙茯苓的声音依旧清和悦耳:“今天又有一位夫子离开,我得去代班晚课。”

  “离开?去哪了?”

  “她被调去玉衡城了。听说最近在西芰旧地入学的西罗人大增,师资力量不足。钟指挥使和院长商量,想多调些人过去。那些学生,以后也会是盘龙的居民。”

  西芰国被盘龙城打下来后,饱受压迫的西罗人终于扬眉吐气。从前被种种刁难、不许念书的“下等人”,终于迎来走进课堂的机会。

  “大好事情。”这些,贺灵川都知道。

  “就是突然走了三四位夫子,学宫的人手一下子紧张了。”孙茯苓笑道,“玉衡城要扩建,现在那里忙得热火朝天,我看好多人都是自动请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