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沂辰一直任凭谢玉轩问话,同时暗中观察着慧聪和尚的脸色,一见他变了脸色,马上拿出铁链准备铐人。
慧聪脸色大变,连忙否认:“寺里的李施主可不是我杀的。”
谢玉轩似笑非笑地说:“我又没说是你杀的,你急什么?我先问你,鹿苑寺现在的和尚,可都有度牒?”
这个慧聪和尚,不像得道高僧,反倒有点像鲁智深似的,是个野和尚。
唐宋以来,临安佛教盛行,寺院古刹如林,星罗棋布,僧尼众多,让临安有“东南佛国”的美称。
所谓:独青山水乐,付与宁非天!三百六十寺,幽寻遂穷年。
一天拜访一所寺庙,需一年时间才能走遍所有寺庙。
事实上,南渡之后,临安的佛教更加发展,临安的寺院增至四百八十所。
临安无路不逢僧,可不是说着玩的。
只是,想当和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大宋对男女出家受戒,有严格的规定,如有人志愿出家,男的年龄必须在十五以上,要会读一百至五百字的经文。
女的出家,则要十三岁以上,会读七十至三百字的经文。
独子有父母、祖父母在堂的,不准出家。
像奴婢、奸人、细作、贼徒等所谓的负罪人物,也不准出家。
当然,像鹿苑寺这种曾经被毁过,已经荒废的寺院,有几个野和尚,也不足为奇。
只是,慧聪是主持,如果他也是个野和尚,那恐怕整个鹿苑寺也没一个真和尚。
慧聪迟疑了一下,说道:“这个……当然是有的。”
谢玉轩淡淡地说道:“那拿出来看看。”
男女出家剃头受戒,要在天庆节,也就是农历四月初八前一个月进行,并要经过官府批准,发给度牒方可披剃。
而且,这度牒也不是免费发放的,需要给钱的。
官府发的度牒,刚开始时,只需要三十贯左右,到隆兴年间,就涨到了五百贯。现在,倒是降了点,但也要三百贯左右。
每年官府发放度牒以万计,这么做不仅是为了兴盛佛教,也是为了增加国库收入。
想想看,光是卖度牒,一年就有几百万贯,还有什么收入,能比得上呢?
慧聪说道:“来临安的路上丢了。”
谢玉轩冷笑着说:“丢的好,丢的妙,丢的呱呱叫。”
乔沂辰拿着铁链走上去,冷冷地说:“既然你无度牒,岂能以主持自居?”
没有度牒,就失去了和尚的身份。
在大宋,当和尚可是很有优越感的,虽然刚开始要给官府交一大笔钱,可为何还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主要原因是官府对僧人的待遇特别优厚,不但大寺院膳食所费,全有官府供给,每月还给他们发一定的俸金。
当然,这仅限径山寺、灵隐寺、净慈寺、集庆寺、演福寺、普福寺、昭庆寺、六通寺、法相寺等大的寺院。
一些小的寺院,主要则靠施主布施。
但是,和尚有了度牒,可免去一切赋役负担,几十年以来,足够抵得上他们交的度牒钱了。
而僧人的生活行为,与在家人其实并无太多的差别。比如说,和尚也可以经商、饮酒、食肉,还可以娶妇、赌博、逛勾拦院,这就使得很多士庶都争相购求一张度牒。
鹿苑寺没有多少施主布施,靠给香客寄宿,也能勉强生活。
慧聪连忙说道:“度牒已经在补办,很快就能下来。我这主持,也是大家公推的,不作数的。”
谢玉轩说道:“鹿苑寺发生了命案,你这个所谓主持,可逃不了罪责。如果找不到凶手,你就要下狱。”
乔沂辰诧异地看了谢玉轩一眼,谢玉轩之前在临安府当押司官,也经常办理狱讼,怎么会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呢?
就算慧聪是个野和尚,只要他没杀人,也不应该下狱。
他刚要说话,突然想到,谢玉轩会不会另有目的?到嘴边的话,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慧聪摇了摇头:“此案真跟我无关。”
谢玉轩连忙问:“那哪件案子跟你有关?”
慧聪张口结舌,慌张地说:“这……哪个案子,跟我也没关系。”
谢玉轩说道:“之前的案子,我不想追究,但是,这个案子,你必须说清楚。”
他已经看出来了,慧聪和尚不简单,身着有很多故事。
慧聪急道:“我……,官人,我是真的清白的。”
明月和尚也帮忙说道:“是啊,方丈一直在后院修行,都没跟李亦清见过面,怎么可能行凶呢?”
谢玉轩嗤之以鼻地说:“要不,你替他去临安府的大牢蹲蹲?”
他朝乔沂辰使了个眼色,把其他无关人员全部带走。
谢玉轩等人走后,问:“现在可以说了吧。”
慧聪哭丧着脸:“我真没什么可说的。”
他明明什么都没干,可谢玉轩却盯上了他。
这个看着显得俊秀的年轻人,却有一双鹰一样的眼睛,仅靠目光,似乎就能看透他的一切。
谢玉轩笃定地说:“你应该知道谁是凶手,至少心里有一个怀疑的对象。”
慧聪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骨蹿到后脑勺,这个人难道是魔鬼吗?
乔沂辰也马上说道:“来人,带走!”
他再迟钝,也知道谢玉轩说对了。
此时的乔沂辰,对谢玉轩是万分敬佩,他怎么也想不通,谢玉轩是怎么断定,慧聪就知道谁是凶手呢?
慧聪叹息着说:“前几日,我的师弟方俞凯来了鹿苑寺,他想在这里住上几日。然而,今天一早,他不辞而别……”
谢玉轩问:“师弟?他也是练家子?你们……之前是做什么的?”
他心里想到,果然,慧聪不简单。
慧聪说道:“给人看家护院。”
谢玉轩问:“方俞凯会去哪?”
只有抓到方俞凯,并且对方承认是凶手,这个案子才算。
慧聪快哭出来了:“我是真不知道。”
谢玉轩问:“他手里有钱,会去哪?赌还是玩?”
慧聪一愣,像看妖怪一样望着谢玉轩,过了一会才说道:“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