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兰英看来,肖华飞虽然不是一个纯粹的读书人,可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未必吃得了练功的辛苦,但她架不住肖华飞死缠烂打,就把杜家用来操练亲兵的功法传给了肖华飞。
这套功法说难倒是不难,但需要每天坚持苦练,好在肖家不缺肉类等食物提升身体强度,杜兰英承诺他等回到山寨时,会向杜天纵讨要强身壮骨的泡澡药方。
虽然肖华飞已经十七岁骨骼已经长成,但这泡澡药方若是长期使用,也可以加强筋骨强度,不过这种方法需要的药材比较昂贵。
当年杜家发生巨变,杜金尚小就跟随杜天纵上山,环境所限只泡了不到四年。想要强体大成按杜兰英的说法,至少要从一岁泡到八岁。所以杜天纵说杜金只有他七八成的功夫,都是因为上山后太穷,无力支撑杜金消耗落下的原因。
肖华飞倒是觉得自己很适用这种方法,虽然现在他只剩二十两在枕头下面,不过等生意走上正轨后,应该就可以承受住这份花销。于是他嘱咐杜兰英回山寨时记得找岳父讨要,也让杜兰英以后每天早上指点自己练功。
对于肖华飞想要练武的想法,杜兰英本以为肖华飞只是心血来潮,却没想肖华飞从此一练就是坚持许多年。
多年以后,杜兰英问他为什么从那天开始,能每天风雨无阻地练功。肖华飞回答她,开始只是因为怕被人轻易暗杀,再往后还能每天坚持练功,是担心他会比杜兰英先死,那样只剩杜兰英一个人,觉得她会独单。若他俩必须有一个人来承受孤独,那他愿意为她承受。
简单地用过早餐,天色尚早,二人正在小亭中说话,肖华飞原本打算一会去酒楼那里看看,现场再叮嘱一下肖宁,以免他对昨晚图纸理解有误。
肖华飞正要带着杜兰英出门,这时有下人来传话,说是县衙郑捕头来访,已经在前院厅中等候。肖老太爷意思让肖华飞自己去接待,凡事全凭肖家大少爷自己做主。
听到下人的转达,肖华飞明白肖老太爷是打算看看他应对问题的能力。他看了下已换上女装的杜兰英,不忍扫了她的兴致,便回房中取出十两银子,让杜兰英同小芹上街四处逛逛去散散心。
肖华飞不是那种喜欢把自己女人关在家的男人,而且杜兰英才十九岁,性格又活泼好动,正是呆不住的年纪,这几天总让她在家等自己回来,想必她也是憋闷无聊。
见识过几次杜兰英的功夫,肖华飞也不担心她上街时会受到什么欺负。反倒是叮嘱杜兰英不要遇到不平之事,女侠脾气就发作,县城里可不能出手没个轻重,喜欢行侠仗义不要紧,只是要注意千万别伤人性命。
杜兰英高兴地接过银子,拿在手中掂了掂,不想再听肖华飞啰嗦,心早已飞到热闹的大街上,她敷衍着点点头,拉着小芹快步离去。
目送杜兰英离开后,肖华飞并没有因为郑捕头已在前厅等候就着急前往,反而慢慢地踱着方步向前厅走去。
从正厅屏风后出来,肖华飞瞧见一个四十岁上下,身着皂色公服,四方大脸的中年人正坐在客位上,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大管家肖洪正客气的陪坐在一旁寒暄着。
肖华飞也没理郑捕头与肖洪,拿出身为肖家大少爷纨绔的那一面,一撩长衫前襟四平八稳地先坐在厅中主上,头也不抬又理了理衣袖,才拱了拱手冲郑捕头道:“本少爷刚才在后院正听丫鬟唱曲,听人说郑捕头大驾来访,不知所谓何事?”
郑捕头倒是尚的很有气量,不在意肖华飞的态度,反而笑着问向肖洪“这肖老太爷年纪大了,不方便出来见我,实属常情,不过肖家大爷也不在?”
肖洪陪笑道:“看郑捕头这话说的,谁不知道我家大爷天天白黑都在外面忙伙生意,如今这家里也只有我们大少爷在家主事,您这面要是有事和我们少爷说也是一样。”
肖洪现在把自己位置摆得很正,既然肖守业已经开始回避,肖老太爷又让肖华飞出面见客,那就意味在郑捕头来访这件事上,今后肖华飞已经可以代表肖家来处理,肖家也经把势都给了肖华飞。
他以前兴许是有些小心思,不过经过孙账房一事,再加上现在肖华飞已经坐在正厅主位上,他已知道自己该如何表现,看着肖华飞年轻英俊的模样,心中感叹他们这一代人已经老了。
肖华飞不理会下首坐着的俩位是何想法,自顾自地翘起腿喝起刚端上来的茶,他并不着急,好的猎人都在等对方出招。他原本就想通过这种目中无人的做派试试郑捕头的深浅,现在看来此人不亏是老公门胥吏,至少目前看连消带打很有章法。
郑捕头听见肖洪的说辞,脸上没露出一丝惊异,抖了抖二道卧蚕眉,把脸转向肖华飞说道:“呵呵,今日来也无甚大事,本捕头的侄子也与肖公子时常一起吟诗作对,那咱们也算是熟人。不过有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想询问肖少爷一二。”
肖华飞呵呵笑道:“呵呵,郑捕头说得可是郑学慧郑兄台?”,肖华飞想起了那个在路中间拦住自己的小胖子。
肖华飞见郑捕头点头,却脸色一正,说道:“在下向来洁身自好,和郑兄台不是很熟,郑捕头若有什么事想打听,我若是知道定当告之,若是不知道却也没有办法。”
原本郑捕头以为肖华飞只是一个纨绔少年,他随便拉拉近乎,便能从肖华飞嘴中套出想听到的话,见肖华飞不肯上套,便打算换种方式。
郑捕头把茶盏“咣当”一声,放在茶台上,拧着眉眯起小眼睛,严肃问道:“肖华飞公子半月前可曾到过县城外的黄石寨?!”
肖华飞神色不变,轻轻放下手中茶盏,双眼也盯向郑捕头,淡淡地回道:“不曾。”
“那为什么有人说你前些天被人带到那匪窝当中?”
“哦?我不知郑捕头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这么说,是何人这么说?”
“本捕头在县内日常寻访山间盗匪时,无意间听坊间闲谈所知。那么说肖公子不曾出过城喽?”
肖华飞呵呵一笑,反问道:“难道我出不出城还需要向郑捕头禀告?咱们姚安县衙门什么时候有了这规矩了。”
“当然没有这个规矩,但若是有不法之人勾结山匪,那事情可就严重了,本捕头肩负全县治安,自然不可大意。”
“本少爷好心提醒郑捕头,当时就该抓住那闲人问清楚,为什么这么说,下回切不可如此粗心大意啊。”
“说这话那个人,本捕头拜访完肖家后,自然会去寻找。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事要问肖少爷,你们肖家商队前几日可曾被那黄石寨的山匪劫过?”
“不曾。”
“恐怕肖少爷这话并不属实了吧,肖少爷是不愿配合本捕头查案?”
“看郑捕头这话说得,我肖家每次行商,商队中连同镖局护卫至少上百人,若是真在姚安县境内被劫,那该是多大一股匪徒在境内盘踞,我虽然年轻出门少,难道现在姚安县城外已经匪患遍地?还是说咱们大晋这太平盛世不太平了?”
听得肖华飞言语间有些上纲上线,郑捕头有些语涩,这本该是他的专长。他头一回接触这肖华飞,以前只是听说肖家这位少爷是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今天一见发现如此难缠。
郑捕头不想输给个黄口小儿,决定把事挑破逼上一逼,语气更加严厉,“为什么有人说,你肖少爷加入了黄石寨,还经常随他们下山掠夺过往商队?”
他精明得没提肖华飞抢的是肖家自己商队的事,因为这种话只要一出口,若被肖华飞反问他也解释不通,哪怕真抢了自家商队也不犯大晋的王法啊,人家自己的钱就是扔河里关他郑捕头何事。
彼此在言语上交手数招,肖华飞也在等他这句,也不着急分辩,他看着郑捕头,淡淡一笑说道:“以肖家的财力,我这大少爷还需要落匪去劫道?郑捕头也是多年老公门,敢问我假若加入你所谓的山匪,再下山抢劫动机何来啊?”
“年轻人嘛不谙世事,被坏人蒙蔽做下错事也是情有可原,无伤大雅,若是可以诚心悔过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按郑捕头以往经验,话到此时这肖华飞如果上道,就该缓二句,再送些银子,那样大家便皆大欢喜。
但肖华飞却知道这种油滑胥吏从不讲信义,今日若让他得逞,往后一旦想弄点银子,定会如附骨之蛆总来找肖家麻烦。所以他不打算给这郑捕头一点抓住口实的机会,有些事最好一次都别开始。
肖华飞神色一正,坐直身体,眼皮低垂,俯视着下首位的郑捕头,说道:“肖家做事向来循规蹈矩家风极严,在本县境内修桥铺路,乐善好施,抚济乡民倒是年年有之。至于郑捕头所说之事,简直滑稽可笑。郑捕头既然身负全县治安大事,切莫总是听些闲谈便捕风捉影,说不准会放跑真正的贼人。”
说完这句,肖华飞看向肖洪吩咐道:“你陪着郑捕头用完这盏茶,我院中还有大事要办,就不多陪了。”
郑捕头听完这些话,脸色变得铁青,眼皮突突跳个不停,合着肖华飞连茶水钱都不打算给,心中怒极反笑,说道:“即是如此,那就此告辞,外面还有几个兄弟在等着本捕头,改日我们再来登门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