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回到自家院子,天色尚早还没到晚饭时间,除了买的二十只鸡已经送去厨房那边暂养,其它的东西已经被送到大房这边。肖华飞让肖宁暂时收入库房,打算明天再用。
杜兰英和小芹看到肖守业坐在大房的厅中,一脸严肃,猜想他可能是因为上午肖华飞打了孙账房的事要和儿子聊聊,便在行过礼后暂时告退,回边上小院等着晚饭。
肖守业倒是满意杜兰英的懂事,笑着招呼一声,目送二人走进了小院,才转头看向坐在一边一脸无所谓的肖华飞。
“你爷爷那边,我已经和他说过了,这次事你有一些莽撞。”肖守业有些皱眉。
“但儿子并没有什么不对,若说有不对,也可能是我体弱,下手轻了一些。”
“唉~你娘亲走得早,都是我把你宠坏了,你没有钱可以和爹说啊。”
这回轮到肖华飞皱起眉,认真地看向肖守业,说道:“这里是肖家,您是肖家长房长子,我是肖家长房长孙!有些东西是我应得的,不是哪个阿猫阿狗就可以指手划脚。”
肖守业舒展了眉头,平静地望向儿子,似乎鼓励他说下去。
“虽然不知道那孙账房到底想干什么,我也不屑去猜。但肖家是爷爷,是我们父子,包括二叔的肖家。若奴大可以欺主,是不是将来我们肖家子孙想吃口夹生饭,都要求着他们?”
“别说我们小小的肖家,就是前朝有没有皇帝被宦官废黜的?有没有太子躲在沟渠里逃出皇宫,躲避宠妃派人追杀的?”
“有吗?”肖守业读书不多,特别是史书,在大晋当一个正经的好商人不需要读前朝史书。
“那都不重要,儿子读书还是比你要多些,所以父亲要相信我。”
肖守业点点头,劝道:“我是说你不该在家里当那么多人面动手打人。”
“父亲大人,没想到还是你够阴险,那我今天晚上就带几个人去他家门口套麻袋?敲闷棍?”
肖守业觉得对这个儿子,果然还是别抱太大的希望,他本想说解决问题的方式有很多,未必非得打人,可是这小子又理解到歪道上。
其实以肖华飞的智商和与人斗争经验,哪能不知道肖守业想说什么。不过他不想再深聊下去,这里大宅里的人心斗争,不是他这十七岁公子哥该懂的。目的既然已经达成,过后总结分析他不需要。
“你爷爷把事情让我处理,我把那账房开革了,以后家里每月给杜姑娘发三十两月例银。”
肖华飞点点头,这就是赤裸裸的鼓励了,只不过家里有不让打人的规矩,不好给他奖励,转而给准儿媳妇,这手段高明。
看来肖家能这么有钱,御人行事上属实是有真本事。
“儿子以后在家里行事,会多注意手段和风评。”肖华飞对肖守业的袒护有些感动,不再一味插科打诨。
“其实在大晋的肖家,和出去行商的肖家不太一样,以前你还太小我和你爷爷也从未提起,你知道你二叔到底是怎么病的?”
“以前说是到北周行商,那边天寒地冻,风寒入体伤到了肺吗?”
肖守业望向二房方向,陷入回忆悠悠说道:“那年刚开春,我们贩运了大约七千两的南货去北周。本想借北周新帝登基大肆采办的机会,狠狠大赚一笔。谁知半路遇到北周草原上一伙马匪,足足有五十多人。”
肖守业说着攥紧了拳头,“我们也骑着马,但是骑术和马匪根本比不了。商队一共有一百五十多人,草原马匪又从不会留什么活口,所以我们也拼了命地抵抗。”说着把右臂衣袖高高拉起,露出了一条狰狞的刀疤。
“当时有个马匪骑马挥刀向我冲过来,你二叔为了救我,挡在我身前,被马撞到刚开化的冰河中。我伸手刚要去拉他,被那马匪顺势砍了一刀在这。”
“那二叔呢?您就是这么受的伤?”虽然知道肖守正还活着,肖华飞听父亲讲的凶险,心中还是不由紧张。
“本以为那次就要全商队交待那在,幸好遇到了北周东院的虎山卫巡查商道,惊走那些马匪才救下我们,可是我们连同镖局不算带伤的,也一下没了三十多人。”回忆起那段往事,肖守业情绪变得有些低落。
“等我和伙计把你二叔从下游河边捞起来,他已泡在冰冷的河水中冻晕过去。身处那茫茫草原上,我们无处寻医,就落下了现在的病根,只要一变天你二叔气喘、咳嗽就会发作。”
肖华飞第一次听说父亲和二叔行商的惊险经历,心中才明白了肖家这份产业的来之不易,说是用命换来的也不为过。
“同你说这些,不是想向你吹嘘或诉苦。而是告诉你,我们是商人不假,但也提得了刀。我们不是怕什么,只是有些事没必要,或者不到那时候。”说完这些,肖守业深深看了一眼自己儿子。
“儿子知道了,多谢父亲教诲。”
听到儿子语气真诚的回话,肖守业居然有些感动,多少年了,难道老肖家祖坟冒青烟了?这小子会谢谢自己的教诲,看来一会儿得去祠堂给祖先们上上香。
晚上一起吃饭时,肖守业和蔼地劝杜兰英多吃些,并把家里以后给她月银的事进行了告知。肖守业本以为杜兰英会婉拒,谁知她却落落大方地站起来行礼表示接受。
肖守业很欣赏她这种行事爽利的风格,并嘱咐她以后要多看顾肖华飞,实在不行也可以动手管教,弄得杜兰英脸上飞红,连连称是。
坐在边上的肖华飞有些理解,他老爹这种终于把包袱甩出去的心态,谁让他以前的履历太过优秀呢。
不过话说回来,他打醒来到回家一晃许多天了,还没出去浪......参加过诗会啊!想想还是有些小期待,他了解前世的奔放,可也对这时代的婉约心生向往。
看着笑眯眯正望着他的杜兰英,肖华飞告诉自己不应该去什么诗会,可身体却诚实地怂恿他一定要去,因为那里拥有魔力可以让他快乐!
晚饭过后,肖华飞和老爹约定明天晚饭的安排,说要跟他和肖老太爷开一个什么募资投资会。投资会这个词让肖守业摸不到头脑,不过看他说的郑重,也就点头答应下来。
见儿子回房睡觉后,肖守业回到自己房中,在他卧室间壁出的小间里有一个香案,上面有一块用布盖着的牌位。
他掀开布摆正牌位,仔细地擦拭着,觉得牌位摸起来有些凉,便又拿起捧在手里上下摩挲着,仿佛想把这牌位捂热。
他把牌位捧在手里又仔细端详一会,再次把牌位摆好,点燃了三炷清香。
“儿子他娘啊,今天儿子谢谢我对他的教诲了,自打你走了以后,这是头一回啊。”
肖守业眼中有泪滑落,不知是思念亡妻,还是高兴儿子终于变得有些懂事。
“今天那孙账房属实可恶,这些年我都没有大声对咱们儿子说过一句重话。我也知道有些事儿子做的不太对,可是你走时唯一的心愿,就是叫我好好带大儿子。”
“这么些年虽然他爷爷几次让我续弦,但我怕儿子受委屈,也都扛着没理睬老爷子。”
他抬起一根手指,用指尖划过牌位上面刻着的字,仿佛以前无数次用指尖滑过妻子的发丝,恍惚间感觉指尖上传来了她的温度。
那笑颜如花,那柔情似水,那嘘寒问暖,那些无人能替。
“儿子现在长得越来越像你,就是身子骨文弱些,以后我会看着他多吃些。对了儿子带回来一个姑娘,人很好,很懂事的姑娘,华飞很听她的话。”
“只要儿子真心实意地喜欢那姑娘,那姑娘也一心一意地跟着儿子,我看就没什么不可以,你说呢。”
“家里有些人糊涂,以为老爷子不喜欢这个孙子,就起了些龌龊心思,人心啊......”
肖守业目光变得锐利,“哼,谁敢欺负咱们儿子,就算是天王老子......他们真是不知道肖家的爷们,都是提过刀砍过人的?!”
可看向那木质的牌位时,他的目光再次变柔和,“放心吧,今天的事他办得很好,我会照看好咱们儿子。”
夜色深沉似海,思念如潮水般拍击着他枯寂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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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正在帮他铺床的肖宁,肖华飞交待道:“明天一早,你去找一长条红布,要一尺半宽,越长越好。不行就找整匹布裁了接起来。”
肖宁点头称是,肖家库房里就有这些东西,红布找几匹还没问题。
“让府里懂泥瓦的匠人,到我屋前院子里给我垒二口大灶台,锅要越大越好。然后垒二口小灶,再备二套炊具。”
“时令蔬菜,猪肉,牛羊肉来一些。还有厨房里所有的调料每样都拿来些。”
“少爷,别的都好说,只是牛肉恐怕不好找,市集上牛肉不是每天都有的,官府不许随意杀牛。”
“还有这讲究?那就算了,没有也无所谓,反正就是做些样品,什么食材是次要的,味道能打动人心才是关键。”
肖华飞又搓着拇指想了想,应该没忘记什么。灵光一闪又想起一件事,对肖宁道:“明天去找那王账房,让他把杜小姐这个月的例银先送过来。”
见肖宁只是点点头,好像没有领会他的意图。
“呃~送到我这里来,懂么?我先替杜小姐保管,暂时保管!”
肖华飞斜眼瞥着肖宁,试探道“你这墙头草,这二天当着杜小姐总是卖本少爷老底,暂时替她保管月银这事,你该不会想卖主求荣吧?”
肖宁听到少爷质疑他的忠诚,马上指天发誓今天绝对不会把事情透漏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