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满江下去了。
在沈骸的注视下,他一步步都走得异常坚定。
“真蠢……”
沈骸一声轻笑,仿佛并不在意。
他也迈开步子,往前走,迈过了洞口,走向了窗户。
他认同秦满江的能力,也相信秦满江之前说的那些话。
可是……
秦满江是秦满江,他是他。
他是沈骸。
他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将自己置身险地。
这条命,要用在埋葬“祂”的时候,才算有价值。
可是……也不知是怎么了。
他的头忽然有些疼。
明明自己的永久道具怀表已经被怪谈取走了,为什么脑海中还是有一幅幅画面飞快掠过?
……
沈骸头疼欲裂,一幕幕想忘又忘不掉的画面在大脑中疯狂涌现。
他是个怪人,从小到大,一直都是。
每个看穿他本质的人都离开了他。
唯独她。
可是,也正因如此,她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靠近他的人都会变得不幸,父亲,母亲,爷爷,奶奶……他永远记得母亲临死前,看自己的眼神。
那不是看儿子的眼神。
他克死了一家人。
如果自己一开始就和她保持距离,她就不会被终极游戏选中,不会和自己在同一个巷道,不会自己选择走向死亡,更不会……最终连尸体都找不到。
“哗啦——”
沈骸一拳砸碎的窗户玻璃,用一处疼痛来转移另一处疼痛,是他的惯用手法。
只要注意力被转移,脑袋就不会再疼了。
他站在窗口,喘着粗气,脚下依旧有水和鱼鳞。
不能再耽搁了。
我不是秦满江……我是沈骸。
生人勿近,玩弄人命的沈骸!
我存在的意义只有一个,其他的,全都无关紧要……
他死死地咬着牙,打开了窗户,翻身爬了出去。
————
密室。
墙上有烛台,蜡烛仍燃着。
半具狰狞的尸体躺在木板上。
水渍里涌动着大量带血的鳞片。
顺着带血鳞片往前看去,一个身影蜷缩在墙角,正发出渗人的呜咽。
“它”身上是余若离的衣服,但畸形的身体已经将其完全撑破,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也满是灰绿色的鱼鳞。
一条粗大的,宛如蟒蛇腰一般的鱼尾在地上扭动,上面布满狰狞的伤口。
“它”长满鱼鳞的两手捂着脸,“它”在哭。
“它”是余若离。
一股不属于余若离的气息凝结在“它”身上。
“它”似乎听到了脚步声,猛地抬起下巴,脖颈蠕动,抬头……
“它”的嘴唇失去了唇肉,向前诡异突出着,眼皮也消失了,两眼瞪得滚圆,仿佛随时会掉出来。
最骇人的,是“它”的两侧脸颊,在靠近耳根的位置,随着“它”的呼吸,几块肉竟然在张开……闭合……
像鱼鳃一样。
看到秦满江后,“它”猛地再次捂住脸,爆出了惊恐的尖叫:“啊!!!!!”
叫声雌雄叠加,尖锐刺耳,甚至连墙边的烛火都摇晃起来。
秦满江更是一阵脑仁儿疼。
接着,“它”似乎失控了。
布满鱼鳞的粗大鱼尾猛地在地上一撑,给“它”提供了巨大的力量,朝着秦满江跃来。
张开的“鱼嘴”中,布满了尖利又细小的牙齿。
然而,秦满江却伫立不动,也丝毫不躲闪。
他伸手按着脸上的面具,揭了下来。
“是我,秦满江。”
凶猛的“人鱼”浑身一颤,跌落在地,连滚带爬地缩回墙角,再次捂住了脸,浑身发抖。
秦满江手里拿着面具,他知道余若离还有意识。
她会掩面哭泣就是最好的证据。
而揭开面具后,一股立刻翻涌起来的“食欲”,也再次告诉了秦满江,余若离还有一部分是“人”。
他的时间不多,这股食欲他压制不了太久。
不过……这点时间,已经够用了。
秦满江伸出手,按向了余若离的肩膀。
她浑身颤抖,缩在墙角低声呜咽……
秦满江的手落在她的肩膀时,明显感觉到她浑身一僵,接着,她布满灰绿色鳞片的巨大鱼尾猛地一摆,在即将砸向秦满江时又往旁边抽去,瞬间砸塌了木台,残尸掉落在地。
“别怕。”
秦满江没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也没有长篇大论。
他按住余若离的肩膀后,慢慢用力,将她缩在墙角去的脑袋轻轻地抱在了怀里。
“别怕……相信我。”
余若离无法闭上的双眼中,滚出了大颗大颗的眼泪。
秦满江感觉到了,自己的胸前的衣服被泪水打湿了。
所以……她还是人。
只有人的眼睛会这样,装得下世间万物,却装不下几滴泪水。
她在颤抖,在压抑,在控制……
秦满江同样如此。
他无时无刻不想一口咬下去,吃掉“她”。
“告诉我,你身上的能力。”
秦满江低声说道。
余若离浑身一颤,她从秦满江怀里挣扎起身,双唇不停开合,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对……她已经丧失语言能力了。
但……
秦满江紧盯着她的双唇,即便她的双唇已经失去了唇肉,但他还是能依稀辨认出来。
在时,阳曾对他说过,不要当着人说话,因为虽然那样的人不多,但的确有些人会读唇语。
后来,秦满江也学习了一些唇语。
他艰难地辨认出了,余若离想说的话。
“长……生……”
是长生,不是永生。
明白了。
秦满江从怀里拿出玩偶,看着玩偶脸上,这张熟悉的面孔。
心底想着——
同时,脑海中念头一动。
。
————
窗外,沈骸看着亮起的天空,还有依旧凝结不散的大雾。
忽然,耳边传来一个雌雄难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