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顶峰。
一手提溜着两大坛酒,程英身手矫健的蹿至高台,先是看了眼陷入沉思的黄药师,有心想要汇报师尊,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打扰黄药师。
“东丈大哥.”
将酒放在两人身后,程英小声的冲坐姿豪迈的东丈道。
“辛苦你了,程英姑娘。”
“哪里的话,程英本事低微,大的事也帮不上忙,能为尊师端茶递水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已是莫大的荣幸。”靦覥的别开耳旁的发丝,程英羞涩的笑了起来。
“呵,倒是跟陆青那小妮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低声呢喃半语,东丈又自顾自的品起了手中的桃花酿。
东丈的自语很小声,程英听不大清,但也没有多嘴去问,兀自就在周边捡起若干柴火,来到两人身后默默的生起火来,等火苗窜起后便又在火堆上架起木枝,并掏出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油纸。
“嚯好东西啊!姑娘哪儿整来的?”
东丈早就注意到身后忙前忙后的程英,这会见她拆开油纸,立时便来了兴趣,却是一整条大羊腿,也不知她这深更半夜的却是在哪儿弄来的。
将羊腿架在火上慢慢翻转,程英回头看向东丈报以一笑:“尊师要与东丈大哥对酒,又怎能没些下酒的?干喝可伤身得紧哩。”
程英没有回应羊腿是在哪儿弄来的,但字里行间都是对黄药师这个师傅的敬重。
望着乖巧恬静的程英,东丈不无感叹,这黄药师教徒确实有一套,一个个的都对他死心塌地,可谓难得。
对这两人的谈话,其实一旁的黄药师也都听到了,没有出声,却是在回味东丈番才的话罢了。
世人皆说桃花岛主黄药师放浪不羁,洒脱自在,不为名,不为利,端得是一个神仙人物,但,事实真是这样的么?
若真是这般,那,当年爱妻又如何身死,自己究其一生想要破译的九阴真经上卷内功心法又如何解答?
当年的华山论剑败于王重阳之手,表面上不提,但内心真能做到不在意么?
想来,还是受到了些许影响罢,不然又怎会对九阴真经如此执着?自己明明可以去向女婿郭靖与黄蓉讨要全套九阴真经,却非得置气推演真经上卷。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想要与王重阳去争?想到这里,黄药师又忍不住看了眼饮酒观星的东丈,心想,我竟还不如这小子活得通透,惭愧,惭愧.
要知道黄药师可是个自视甚高的狂傲之人,能被他承认的人这世间不超五指之数,而东丈的一句无心之言,却是让他的心态豁然开朗,念头由此通达,他现在是真的打从心底欣赏这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了。
兴许是察觉到身旁黄药师身上的变化,东丈单手举壶遥敬:“恭喜黄前辈。”
“哈哈哈哈哈,你小子,老夫可真是越瞧越喜欢了,你说得对,这个世界我们都只来一次,吃想吃的饭,见想见的人,看喜欢的风景,做喜欢的事,甚好!甚好!哈哈哈哈哈!”
一把夺过东丈手中的桃花酿,黄药师张口就往嘴里灌去,即便酒水将衣襟浸湿也全然不在意,端得一个放浪形骸。
直至将酒壶的酒喝到一滴不剩,黄药师这才放下酒壶,一个放声大笑,一个满脸肉痛,直将一旁的程英看得丈二摸不着头脑。
“小子瞎说罢了,哪值当前辈如此廖赞”
那话东丈确实是随口而出,与他们不同,东丈自己知道,他是来自于另外的一个世界,对这里的人也好,物也罢,东丈从没有真正的认同过,即是说这个世界的一切对东丈来说都没有归属感。
所以他能看淡一切,抱着游戏人间的态度行走于世间,用道家的话来说,东丈的这种态度即是超然,超脱世间,不被这个世界的框框条条所束缚。
这种境界是许多人究其一生都到达不了的境地,因为他们生来便被人告知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该这么做,那样做。
而东丈,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他能年纪轻轻就看淡了一切,就像后世的玩游戏,你会因为游戏里NPC的一句话而产生情绪么,那当然不会,因为你知道那只是一串数据罢了。
同理,东丈也是这样的,所以他本就是孤独的,明明很多人就站在眼前,但却犹如隔了万千银河,这种孤独感曾一度让东丈感到窒息。
所以他才喜欢热闹的地方,因为热闹,才会让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孤单。
直至遇到了那个女孩,那个从不会主动去问,但却会默默跟随东丈的喜怒哀乐一起欢笑一起难过的女人。
东丈,这才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了根,找到了家。
“哈哈哈哈,瞧你那心疼的嘴脸,回去我就给你取,这桃花酿,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看出了东丈脸上的肉疼,黄药师放下空壶笑着打趣道。
“嘿嘿.”
一掌拍开程英买来的酒坛封泥,东丈甩出一坛扔向黄药师,紧接再开一坛:“来。”
怦的一声脆响,两人持坛对饮。
“黄老,有话直说,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放下酒坛,东丈侧目看向一旁的黄药师慢悠悠的问。
不骄不躁,不为称赞而忘形,此子当真有些意思,见东丈丝毫不为他的称赞而欣喜,转头就越过话头,直击内容核心,黄药师内心对东丈的评价不由得又高上了些许。
“呵呵,为你,也为了我的好友。”这会边上正在翻转着的羊腿不时发出滋滋的冒油声,火光,也将两人的身形照得明亮。
“哦~您是为了一灯大师与洪前辈而来?”看了眼边上逐渐变得金黄的羊腿,东丈嘴角微翘。
“是。”
得到黄药师的直接承认,东丈沉默了良久,两人的气氛也逐渐变得诡异,这让边上正在翻转羊腿的程英不禁暗暗担心不已,大眼不时偷偷打量两人。
此时山风不断袭来,将火花吹得不住摇曳,也将低着头的东丈照得忽明忽暗。
“和事佬?还是为友参战?”
不多时,东丈平静的声音兀自响起。
闻言折断一截树枝扔进火堆,黄药师直视眼前的光亮缓缓回道:“都有,你的事情我听说了,既然是误会,那为何不将误会解开?”
将腿伸出崖边,东丈垂帘望向山下的夜景,嘿了一声:“解不开,死了人了.”
程英与黄药师闻言皆是一愣,跟着便是沉默。
“那你想如何解决这件事?斗个你死我活?”举起酒坛与东丈碰了碰,黄药师轻言问道。
烈酒下肚,东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身子后仰在悬崖边,抬头望向漫天繁星,咧嘴笑道:“这件事必须得有个了断,一灯也好,洪七也罢,我既然站了出来,那必然得有个果。”
“既然如此,老夫便不再多言,你与小女小婿有恩,老夫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呵,多少年了,老夫也想试试那老叫花子的降龙十八掌究竟精深到了何种地步。”北丐南帝虽与黄药师齐名已久,但要说到交情,却真没多少。
反倒是东丈,于黄蓉一家有恩不说,脾性也甚得黄药师欢心,多少年没出山了,这一战,他甘愿站在东丈这边,这是表态。
“呵,好意心领了,都是和芝麻一样的小事,虽满地的芝麻足以让人捡到心烦,但,来就来吧,我也想试试你们这些老牌顶尖的手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