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地界。
山下一个边陲野店,官道上遥遥驰来两匹快马,马背上的两人是作道士打扮,年约四十,正是从襄阳城赶来的赵志敬与尹志屏。
早先在绝情谷,尹志屏被东丈一脚踢到闭气,广宁子郝大通更是被东丈一招打至昏迷,全真教一众也跟东丈闹得不欢而散,前些日子,郝大通几人在襄阳城养伤期间收到了重阳宫来信,事关教内新任掌门大事。
全真七子之二的郝大通与孙不二当即快马加鞭赶回重阳宫,而尹志屏因受伤未愈不便行动,就安排赵志敬暂时在襄阳城照顾师弟,待尹志屏可以行动后再行回程。
赵志敬心系教内任命大事,原也想跟着郝大通回程,但却被郝大通下令照看师弟尹志屏,内心自是一百个不愿意,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自然是一口应下。
在郝大通与孙不二走后他就一直对重伤未愈的尹志屏冷嘲热讽,说的尽是些难听的话,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直惦记着古墓派的小龙女,败坏门风,这话自然是引得尹志屏恼羞成怒。
两人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就差动手了,闹出来的动静之大竟引得郭府的众多下人都纷纷附耳房门倾听,尹志屏面子自然是挂之不住,自觉襄阳城是真的待不下去了。
这才提出立即赶回重阳宫,赵志敬自然是欣然接受,之后两人辞别郭靖两夫妇往终南山行来。
两人早先是徒步奔袭,但赵志敬嫌速度过慢,在路上便抢了两匹蒙古军马,此时已连续奔驰大半天,途中赵志敬全然不顾身子虚弱的尹志屏,一直快马加鞭的赶路,这会也终于来到终南山地界。
看到山野边这家茶铺,赵志敬勒马停下,道:“师弟,也不是师兄不体谅你,前边就有一家茶铺,咱们且先歇歇脚再行上山吧。”
尹志屏脸色蜡白的咬了咬牙,并不搭腔,赵志敬冷哼一声率先下马走入店中,尹志屏犹豫片刻也紧随其后。
此时店内十余张桌子差不多都坐满了食客,两人看了看仅剩的两张空桌,挑了一个最靠边的坐下,谁也不挨着谁,气氛很是微妙。
没过多久,就在两人静静歇脚充饥的空档,官道上传来轰隆隆的声响,定睛往外望去,却是十余名蒙古兵奔驰而来,这里毕竟是蒙国地界,两人也不再多关注。
谁知他们不理人,麻烦自上门,领头那人看了看绑在店外的两匹骏马眼睛立时一亮,快速翻身下马就要去牵那绑在店里的两匹枣红马。
赵志敬看得眼角一跳,立时离桌快步上前,道:“这位军爷,这是我们的马。”
谁知那军官大眼一瞪,斜眼道:“我怀疑这两匹马是你们偷来的,现在咱们征用了。”
赵志敬大怒:“什么偷来的?这是咱们道观中养大的!”
那军官置之不理,大手一挥,喝道:“拿下!”
做事竟嚣张跋扈至极。
说完便有七八名兵卒各挺兵刃围了上来,赵志敬脸涨得通红,手按剑柄,喝道:“你们凭什么拿人?”
那军官冷笑道:“偷马贼!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动起大营的军马来啦,你认不认?”
说着披开马匹后腿的马毛,亮出两个蒙古字的烙印,原来蒙古军马均有烙印,注明属于某营某部,以便辨认。
这马是赵志敬路途中顺手从蒙古军士手中抢来,哪里知晓会有这些门道?
此时一见,登时语塞,但仍强辩道:“谁说是蒙古军马?我们道观中的马匹便爱烙上几个记,难道犯法了么?”
见此,仍坐在位置上的尹志屏摇了摇头。
那军官大怒,心想自南下以来,从未见过如此强横的狂徒,抢上来伸手便抓向赵志敬胸口。
赵志敬左手一勾,反掌抓住了他手腕,跟着右掌挥出,拿住了他背心,将他身子高高举起,在空中打了三个旋子,跟着向外一送。
那军官身不由主的飞了出去,刚好摔进了一旁叠高的酒坛上,只听砰砰乓乓之声不绝,一酒架子上的酒纷纷倒下,破碎的瓷片摔得满地都是,那军官全身被磁器碎片割得鲜血淋漓,压在磁器堆中,哪里还爬得起身?
众兵卒抢上来救护,搬架的搬架,扶人的扶人,再也顾不得去捉拿偷马贼了。
赵志敬得意的哈哈大笑,转身回到位置上,拿起筷子又吃起菜来,边上的食客们都被这一动静吓得纷纷结账走人,谁都不愿惹上那凶如虎豹的蒙古兵,均暗想:蒙古军暴虐无比,此番竟有汉人殴打蒙古军官,只怕血洗全真也是有的。
一时之间店内只剩下伶仃几桌胆大的食客,且都是江湖中人,不嫌事大,赵志敬吃了几口,忽见茶铺店家走上前来,噗的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赵志敬知他怕受牵连,一笑站起,说道:“我们也吃饱了,你不用害怕,我们马上就走。”
店家吓得面如土色,更是不住的磕头。
尹志屏道:“他怕咱们一走,蒙古兵问铺子要人。”
他素来精明强干,只是对小龙女痴心狂恋,这才做事荒谬没有度,日常处事其实远胜于赵志敬,所以马钰、丘处机等均有意命他接任大权。
此时心念一转,说道:“快拿上好的酒菜来,道爷自己做事自己当,你们不必害怕。”
店家喏喏连声,爬起身来,忙吩咐赶送酒菜。
那军官受伤不轻,挣扎着上了马背。
赵志敬笑道:“尹师弟,今日咱们受了恶气,待会须得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尹志屏哼了一声,眼见那蒙古军官带领士兵骑马走了,铺中众人慌成一团,精美酒食纷纷送上,堆满了一桌。
尹赵二人吃了一阵,尹志屏突然站起身来,反手一掌,将在旁侍候的伙计打倒地。
店家大惊,三脚两步的赶了过来,陪笑道:“这该死的小子不会侍候,道爷息怒……”
话未说完,尹志屏又飞起左腿,轻轻将他踢倒在地。
赵志敬还道他重伤未愈、神智兀自错乱,叫道:“尹师弟……你……”
尹志屏掀起旁边一张桌子,碗碟倒了一地,随即又将两名伙计打倒,顺手点了各人穴道,双手一拍,道:“待会蒙古官兵到来,见你们店中给打得这般模样,就不会迁怒你们了,懂不懂?你们自己不妨再打个头破血流。”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连称妙计。
众店伴当即动手,你打我,我打你,个个衣衫撕烂,目青鼻肿。
过不多时,忽听得管道上马蹄声响,数乘马急驰而至。
众店伴见状纷纷倒地,大呼小叫:“啊哟,打死人啦!”
“痛啊,痛啊!”
“道爷饶命!”
马蹄声到了茶铺前果然止息,进来四名蒙古军官,后面跟着一个身材高瘦的藏僧,还有一个又黑又矮的胡人。
蒙古军官见茶铺中乱成这等模样,皱起眉来,大声呼喝:“快拿酒饭上来,老爷们吃了便要赶路。”
店家闻言一楞,心想:“原来这几个军爷是另一路的,待那挨了打的军爷领了人来,却又怎么办?”
正自迟疑,这几名军官已挥马鞭夹头夹脑的劈了过来,当头就将店家的半边脸拍肿,那店家只得强忍着痛连声答应,但苦于爬不起身,当下另有伙计上前招呼,安排席位。
这藏僧便是金轮法王,黑矮胡人自是尼摩星了,两人得忽必烈旨意,要拿下东丈的项上人头,但碍于江湖追杀令一出,当事人东丈却迟迟不见现身,是以召集江湖中的邪魔外道聚集到终南山欲要将东丈的老窝活死人墓一锅端了。
他们两人作为先头部队先行,潇湘子与马光佐随后,还在召集诸多人马赶来的路上。
谁知竟在此山中野店碰到了尹志屏与赵志敬二人。
尹志屏与赵志敬见到法王,不由得相顾失色。
他二人在大胜关英雄大会之中曾见他显示武功,委实是惊世骇俗,又想起他两名弟子达尔巴与霍都当年也曾闯过终南山,听闻武功还在师叔郝大通等人之上,此刻狭路相逢,心中都是栗栗危惧。
二人使个眼色,便欲脱身走路。
那日英雄大会,中原豪杰与会的以千百数,尹赵识得法王,法王却不识二道。
他虽见茶铺中打得人伤物碎,但此刻兵荒马乱,处处残破,也不以为意。
他这次雄心壮志前赴中原,却频频闹了个大败而归,知忽必烈对他早已心生不满,心中只在筹思如何挽尊,见两个道士坐着吃饭,自是毫不理会。
就在此时,茶铺外的官道又传来一阵马蹄声,但见一群蒙古官兵打马冲了过来,一见尹赵二人,呼叱叫嚷,便来擒拿。
尹志屏见法王座位临近,若是向外夺路,需经过他身畔,只怕他出手干预,逐低声说道:“咱们从侧方逃走!”
说完伸手将一张方桌一推,忽朗朗一声响,碗碟汤水打成一地,两人正要跃起身来。
忽而肩头一沉,两人大惊失色,均使出玄门正宗全真内力欲要将压在肩头上的手掌震开,可一经使力却发现那手掌似是有千斤之重,任他两如何运气皆撼动不得分毫。
正不知所措之际,但听身后传来熟悉的笑声:“哈哈哈哈,这两位道爷瞧着有些眼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