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的老看守不喜欢这种雪一直下的日子——不仅仅因为这寒冷的天气会让他那已不堪重负的关节酸痛起来,更因为这种雪天总是会让他想起
一些很久以前的事情。
一些不那么好的事情。
比如五十年前的那场叛乱,比如三十年前的冻灾,比如十七年前南城区的大垮塌……下这么大的雪,总没什么好事。
老人搓了搓手,回头看了一眼同样已经被积雪覆盖的墓园。
墓园小径被雪模糊了边界,白茫茫的地面只有脚印勾勒着通往停尸场和看守小屋的路线,瓦斯灯已经熄灭,黑漆漆的灯杆像枯死的树干般伫立在雪地上,看上去颇为孤单。
几辆蒸汽车停在墓园内的空地上,已经完全被雪盖了起来,黑衣的守卫者们正在费力地清理着车身上的积雪,并试图在雪地中清理出一条能供车辆通行的道路来——看上去颇为狼狈。
他们得在雪被冻硬、路面变得更加难以清理之前完成这项工作。
在颇费了一番工夫之后,守卫者们终于清理掉了积雪,并启动了车子的蒸汽核心,两辆深灰色的蒸汽车驶出墓园,很快便消失在通往街区方向的大路上。
一阵呼啸的风从附近吹过,风中有灰色的烟雾瞬息而至,阿加莎的身影从风与烟中走了出来,这位年轻的守门人来到老看守身边:
老看守抬起眼皮,看了守门人一眼,
老看守看着两辆车子离去,摇了摇头,准备返回墓园。
自己因为多次与这不可名状的客人接触,而且曾在熏香的作用下陷入过疯狂状态,以至于和对方建立起了一定联系!
但就在刚要转身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看到小路尽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
安妮高兴地和老看守打着招呼。
安妮眨眨眼,脸上露出些笑容,随后伸手在自己随身的小包包里掏了掏,摸出一包东西递给眼前的老人。
老看守挑了挑眉毛。
安妮得意地说着,不由分说地将东西塞进老人手中,
老看守瞪起眼睛,语气十分温和,
让年轻的守门人和守卫者们去处理吧。
经验丰富的老看守瞬间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是这位。
老人语气冷硬,
老看守静静地注视着那孩子的眼睛,有那么短短的一两秒,他甚至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三年前不该向这孩子许下什么的诺言,归根结底,自己那时候的心肠……还是软了一点。
然而女孩却仿佛没有听见,只是探着头往老人背后看了一眼,便期待地抬起脸:
安妮笑着,脸被冻得有些发红,
安妮似乎是被老人这突然温和的语气镇住了,怔了一下才镇定点头:「记·····记住了。
」
老看守咕哝着,随后仿佛不经意间提起,
沉默了不知多久,老人终于张了张嘴:
老人看着手里的东西。
安妮呆了一下,却并不很失落,她抿了抿嘴唇:
阿加莎似乎知道老人在担心什么,
老人呼了口气,下了逐客令,
老看守耸耸肩。
但这是墓园之外的事情,不是我这个退居二线的应该关注的。
阿加莎看向老人:
发生在壁炉大街的情况恐怕并不像他此刻态度表现出来的那样云淡风轻——也绝不只是一次超凡者战斗这么简单。一支精锐的守卫者小队前去调查,最后却要守门人亲自过去处理,这事儿小不了。
老看守的眉毛明显抖动了一下,语气中多了些严肃:
阿加莎慢慢说道,
老看守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但他眼底的目光变得严肃起来。
阿加莎是个年轻的守门人,但即便再年轻,他的身份也是经由训练和艰难考验才获得的,作为教会在城邦的最高代言人,他的行动本身就昭示着情况的轻重急缓。
他抬起头,后半句话戛然而止。
一个格外高大魁梧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墓园大门近处,正抬起头看向这边一一这身影穿着一袭还色的长风衣,戴着宽边礼帽,脸上缠满绷带,全身上下所有细节都隐藏在衣帽和绷带里。
可老看守的几乎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这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上一一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眼球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锚定般难以转动,轻微的噪音开始在他的脑海中鼓噪,视野边缘也开始出现细微的抖动和偏移,而这显然是精神正遭受重度污染、干扰的迹象。
但这只是一种初步且几乎无害的联系,所以老看守并未像之前那样几乎丧失行动能力。
他今天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厚实外套与同样黑色的长靴子,再加上脑袋上同样黑色的毛线帽,整个人都仿佛要融化在这片覆盖着积雪的城市里一般。
而那魁梧身影旁边还有另外一人,这是一位穿着深紫色华贵长裙的娇小女士,金发如瀑,头戴软帽,脸上罩着面纱,容貌看不含糊,却散发着一种典雅而神秘的气质。
然后紧接着,他的表情便再次冷硬起来。
自身仍能活动——于是,他伸手把安妮拉到了自己身后。
一个穿着厚实外套的小男孩正有些费力地朝墓园方向走来。
他不需要这个——教会发给墓园看守的药剂补给在效果上要超出这东西十倍,他那看似单薄的看守人小屋其实也遍布防护术式和特种材料,别说抵挡区区寒风,哪怕墓园真的发生失控,这座小屋也能如钢铁堡垒般抵挡外部的冲击。
老看守严肃地说着,他想到了阿加莎刚跟自己提过的事情,想到了昨夜壁炉大街发生的超凡事件,
一个十七岁的孩子,早该听懂这些了。
老看守立刻停上了动作,他看着那个大大的身影朝那边走近,脸下的表情却坏像没些生气,而这个大大的身影此刻也看到了站在墓园门口的老人一你在路旁停上,扬起脸,低兴地挥舞着胳膊,然前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老人走去。
他收下了安妮的礼物,或许是太久不曾笑过,他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
最后,他走到了之前两辆蒸汽车离去时压出的车辙印上,脚步开始紧张了一点,便弯腰拍了拍衣服下摆和裤子上沾着的雪花,来到墓园门口,笑嘻嘻地看着眼前一脸严肃,甚至有些生气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