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刹那的时间,楼近辰便已经清醒过来,他竟是看到了自己,并且觉得自己一身的力气都散于外,又有一种难以言述的舒服感,仿佛自己要与这个天地融为一体。
各种各样的幻象出现。
“气虫入识海,如飞升天阙,妄念丛生!”
楼近辰已经看将那册子上的警语记在心中,他知道关键的时候到了,此时如果束不住的意念,那气虫将脱离身体,散入月华里。
此时的气虫,更有一个称谓,又名妄虫和妄气,只有真正降服之后才叫真气。
他收敛意识,汇聚于眉心处,观想月在脑海眉心生光。
月光从小窗户照进来一抹,洒在窗台,韵成一块白斑。
墙外的虫鸣,吱……
在楼近辰的眉心识海之中,如有波浪在翻涌,却似有无形的力量按压着无边的风浪,这风浪,似要将这一片无形的世界给掀翻,又似风浪之下有无形的魔鬼要扒开这虚无束缚,冲入世间。
楼近辰心中涌生了一种无比的憋屈感觉,又无比痛苦、难受,不知从何处来的莫名躁动,仿如从水里往外钻,又似化做狂风,吹动无边浪涛,漫卷全身。
孤寂黑暗滋生的恐惧,如冷风一样的渗透在各个角落。
站在窗边的楼近辰在颤抖,他的眼皮在跳动,随时都像是要醒来。
有什么东西在窗外窥探我,一双血色的眼睛,趴在窗户外面看自己,那是观主的眼睛,心中生出这一个念头时,便不可遏制的发酵,那就是观主,观主不是人,是妖魔。
他嘴角有血,正是刚刚吃过心脏,那残忍的笑,毛骨悚然。
楼近辰眼皮狂跳,脖子上的毛孔一粒一粒的突显。
他强压眉心念想,只紧守一点清明,紧束一缕意识,就像是紧紧的抓住缰绳,不让这发狂的马甩下自己,不让那躁动的念头脱离自己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窗台的眼睛不见了,耳中又听到了一个脚步声,有一个人端着一盏灯从门口走过,然后吱呀一声,推开了隔壁的门,紧接着,他听到童子的声音。
“师父,您怎么来了?”
“师父,您怎么了?您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师父,我,我怎么不能动了,师父,……你……啊,!”
“师父,你别咬我,师父,你别吃我……”
惊恐凄惨的大叫在隔壁的屋子里一阵阵传来,血腥味弥漫过来,还有混合着屎尿的臭味,最终,童子的声音再不可闻,寂静的黑暗里,只有阵阵咀嚼和吞咽声,像极了野兽啃噬。
楼近辰身体疯狂的颤抖,眼皮跳动,似要睁开,但一阵子之后,又平息了下来。
咚咚咚!
突然,有人敲门。
寂静夜里,格外的清晰,紧接着是一个压抑的声音。
“楼近辰,我们快点逃啊,观主是妖魔,师兄已经被观主吃了,我们快点逃啊!你在不在,我先跑了!”声音落下后,一会儿,便有脚步声快速远去,那脚步声竟是一路的跑了出了道观。
然而,没过多久,又传来他的惨叫声,惨叫之满是惊恐,像是遇上了什么大恐怖。
没过多久,又有脚步声一步步的靠近,然后,是敲门声,隐隐还有灯光透进来,那是观主房间里的那一盏精致雕花的油灯。
“楼近辰,开门,我有话对你说。楼近辰……”
不断的敲门和呼喊声,阴森恐怖。
楼近辰从小练剑磨炼的意志,让他紧紧的坚持着,即使是那一缕意志已经薄如蛛丝,却也没有断开,他依然没有起身,没有睁开眼睛。
敲门声慢慢的弱下去,呼喊也渐渐消失,门缝里的灯光也不知在何时不见了,窗户外的月光再一次的照了进来,一切都是那样的寂静,吱吱吱的虫鸣依然。
那所有的恐怖与幻象,都消失了。
而楼近辰也清楚的飘扬于外的意识如万鸟归巢,归入眉心,如云似雾,又似白色的虫在那里伸展着身体,不断的壮大。
他明白,刚才的那些幻象妄想,都是自己内心对于观主的一丝怀疑和不安,这种怀疑是来自于以前看过的神鬼故事,那些故事里的山中道观的观主都是妖魔装扮。
念头一动,那一团气立即动了,沿着经脉的朝着气海而下,一路如蛟走于江河,带着无边的水气入海。
内心一片平静,然而气念挟无边的风雨入了气海。
感受气海中之中的真气法力,就像是自己无数的念头缠绕在一起。
“念如大潮,归于海,法由心生,感摄阴阳。”
楼近辰自然的明白书册中这样的一句话,心中明悟,伸手在月光在月光边缘一扯,一缕月华随着他的手而动,萦绕于指尖不散。
“我已经入炼气入门了,开辟气海了。”楼近辰重新躺在床上时,心中欢喜,雀跃。
天色微亮,楼近辰已经醒来,炼气有成的他,像是能够感应到月落阳升,能够感觉到周围温度的变化。
东方泛白之时,他已经感应到天地间的太阳精火之气在旺盛。
他起床后,先是去挑了一担泉水回来,清洗了水缸倒入其中,然后便对着东方感摄太阳精气。
太阳精气又名阳精,感摄入体,能够壮精元,采食一缕,整个人一整天都能够暖融融。
当两位童子起床之后看到楼近辰感摄阳精之时,他们并不能够看出楼近辰吞吸之时,有一丝火光钻入楼近辰的嘴里。
只当楼近辰在装腔作势,楼近辰并不在意这些,只一心修行,原本不得其门,现入门来,自当努力精进。
就这样,一连过了数日,观主竟然仍然未归来。
每日与两个童子同吃,一起做些观中杂事,倒也与他们厮混熟了。
那个那天为他开观门的叫邓定,是附近泅水城之中捕头之子,另一位胖胖的道童,名叫商归安,是泅水城中一位富商家的孩子,只是他的母亲却已经去世,父亲续弦,正得宠,于是建议富商送他来这里的学些本事。
日食阳精,夜采阴华。
一转眼之间又过了十余日。
三人在这临山的道观过着如隐居般的生活,楼近辰心中平静下来,仿佛一切的念头都归入气海之中化着真气大潮。
终于,在一个傍晚时分,观主回来了,只是观主似乎有什么心事。
两位童子及楼近辰前来拜见,沉思的观主看到楼近辰的那一刹那,眼神一亮,当下便让楼近辰留下来,问道:“楼近辰,你开辟气海,炼气入门了?”
“是的,观主。”楼近辰笑着说道。
“很好,你确实不同凡俗,本观这里一件事,想请你去过一场。”火灵观主笑眯眯的说道。
楼近辰当然不会被他一夸就觉得自己真的很了不起,而火灵观主对于楼近辰的态度也与两童子完全不一样,有几分雇佣的感觉。
“不知道观主说的是什么事?”楼近辰问道。
“为本观炼药的是杜家庄的杜婆婆,需要大约二十多天的时候,本观虽不是主要炼药人,但那些药材都是本观主好不容易才收集的,所以本观要寸步不离的在边上辅佐之,然而今日午时,有人给杜婆婆送回来一个消息。”
“杜婆婆有一个孙子名叫杜德胜,学儒法不成后,去年开始走阴镖,一直都是很顺利,但近来马头坡被一伙阴鬼占据了建立鬼市,杜德胜路过这里时,得罪了其中的市主,被扣在那里了,与他同行的镖师逃了回来向杜婆婆报信。”
楼近辰听他这么一说,便已明白什么事,当即说道:“观主是想弟子去救人出来?”
“正是。”观主的眼眸里有一抹火光出现,他看着楼近辰身上宝光隐隐,这一点都不像初入门的炼气士。
“弟子,不过初入门而已,如何有能力从那阴市之中救出人来?”
“阴鬼之类,如阴沟野草,割之又生,不理它则繁枝叶茂,积阴成邪,堵塞一方,但若要清理一时却也不难,你炼气有成,宝光护身,神鬼难侵,再持我灯入市,先礼后兵,若是它们愿意放人,一切便罢了,若是不放,便烧了那一处阴市,清理邪障!”观主状若轻松的说道。
楼近辰沉思着,他没有贸然的答应,对于那些阴邪鬼物,他其实也没有底,观主说的轻松,但是这只是他所说而已。
“当然,本观也不会让你白走一趟,在十多年前,有幸听得一段剑诀,如果你答应去的话,我这就就说给你听,如何?”观主说到后面,明显是非常认真的。
楼近辰明白,观主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在这个师道如父的世界里,他做为观主的记名弟子,观主这样与他说话,已经是极大的尊重了。
“若事不可为!”楼近辰话未落,观主已经说道:“事不可违,你自归。”
“好!”楼近辰肯定的回答:“我什么时候出发。”
“事不宜迟,杜婆婆那里对于这唯一的孙子很担心,她孙子迟迟不归,心神不宁,若因此而使炼药出差错,那就不是我们所愿意看到的。”
观主的话,让楼近辰感受到他的迫切,他怕那个杜婆婆因此而炼药出问题,如果真的出问题,那恐怕观主将大怒。
“那我带上水,再带两个饭团,观主您将那个地方告诉我,我这就出发。”楼近辰说完,观主自是将那处阴市方位告诉人了,并详细的说了怎么进入其中。
“既然你已经答应了去,那本观主就将那一段剑诀告诉你吧,听好了:‘春天在野,夏天在目,秋天在经络,冬天剑器入我心藏,待时而动,剑起于心海,斩尽鬼神见青山’,这一段剑诀是我在十多年前,听一位路过江州府城的剑术大家与人讲-法时说的,本观见你似爱使剑器,便转赠于你,若无所获,也不必来问本观,本观亦不明其意。”
楼近辰听了很高兴,因为只一听那一段剑诀,他心中便有了一些想象,自然高兴。
他转身离开,走的干脆,正如观主给这一段剑诀一样,说给也就给了,并没有等到说事办成之后再给,而是先给。楼近辰也是干脆,带上水和两个饭团,提上观主给他准备的一盏马灯便走。
手中的马灯有琉璃罩,防风。
“不急。”观主忙喊住转身就走的楼近辰,说道:“此去百余里,步行太慢,我赠你一匹夜行马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