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德趔趔趄趄的行走出行政大殿,远处的阳光光线照在他汗迹密布的脸容上,茫然无神的双眼呆滞着。
阳光有一些刺目。
维德难以相信骇尔的说话,但又知道,骇尔说的说话,是毫无破绽,一一说中了自己那支离破碎,根本连贯不起来的记忆,以及所有一切自己能够做到,策划的阴谋。
这一切其实都没有证据。
尚未刻入思想钢印之前的维德,显然手尾收拾得很干净,干净到连他的每一条的思想,念头都删除,设计出让后来的自己刻入思想钢印,成为现在的维德。
维德甚至现在都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尚未刻入思想钢印的自己,还是被刻入思想钢印,被之前的自己制造出来的自己。
自己的存在,已经令他感觉到虚幻。
“我还是我吗?”维德迷茫了。
如果是以前的维德,根本就不会怀疑自己的存在,绝对的理性和冷酷,强大执行到底的绝对执行力,连自己的命都不顾的实行计划,他根本就不会出现哪怕一点的动摇。
而现在的维德,被制造出的思想填满,并且还在百年前被自己主动用思想导致刻入对骇尔忠诚的思想钢印,在这百年间的时间里,已经不是那个绝对理性和冷酷的维德了。
从维德会为人类求情,就可以看得出来,现在这个维德,会心软了。
维德找不到自己还是自己的理由。
“过去的我,对我,以及陛下做了什么,真的是过去的我策划的这一切吗?
我还是我吗?
我必须要找到过去的记忆,了解这一切。”
维德脸容阴沉,脚步从趔趔趄趄中一顿,有一些瘦壮的身躯挺直腰椎,沉着的迈着强而有力的脚步,朝外走去。
待离开行政大殿的广场后,维德右手带着的灯戒微微亮起绿色的能量光芒,完全的包裹着身体。
维德从天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绿色弧线,朝着自己的家飞去。
还在空中的时候,他就看到自己家的前院铁门,章北海脸无表情,穿着肃严正装军服,高大的身躯像一根柱子,耸立在一侧。
维德没有理会章北海,从天空中划过一道绿色的弧线,停在自家的前院大门,径直打开大门,快步的走入前院,经过前院的花园植被喷泉后,进入自己那并不广阔,暖黄色墙体的家。
章北海亦随其后,沉稳坚定的眼眸看向维德那并不高大的身躯,深处闪出一抹无言的可惜。
早在维德开始实验自己计划的时候,章北海就已经隐有察觉,并看到了失败的未来。
他没有阻止维德,在察觉到的一瞬间,就决定无视,不帮助,不辅助,不了解,不知道。
当时的维德显然也明白章北海的意思,就更加隐蔽的避开章北海,进行着长达一百五十年的策划。
两人都有着默契。
维德与章北海一样,都没有看到人类胜利的曙光。
但必须有人进行这一切,无论是看待骇尔的反应,还是对于人类的未来。
成功了,那固然是难以理解的胜利,人类独立。
失败了,也可以在人类的历史以及内心中种下一颗屈辱,铭记惨败的种子,留待未来的人类以各种方式争取人类的独立。
骇尔缔造的社会实在太美好了。
他们都很害怕,很害怕人类在这种美好社会的环境下,真的完全皈依骇尔,不可自拔。
当连思想都是骇尔的形状的时候,人类文明完全就是氪星文明的时候,人类就真的是没救了。
维德就像是一无前往的勇士,驾驭着人类这块冲浪板,挑战一望无际的大海。
章北海在岸上看着维德驾驭冲浪板,被大海的风浪拍得支离破碎。
最终,冲浪板会在大海的拍击下,冲回到正在岸上的章北海脚下。
章北海,就是维德失败之后的继任者。
没有任何交流,从一百五十年前就拥有的意识,保持着默契。
也不能有任何的交流与牵连。
维德进入到自己的书房,开始翻箱倒柜的寻找,他拿下书架上^_^籍,快速的翻查着,又随手的扔到地下,找到自己几十年前写的文章,随手的又扔了。
章北海在门口,脸无表情的看着整个书房被他翻得乱七八糟,书籍乱堆,墙上的他喜欢的艺术壁画被撕破,挂在墙上的西洋剑掉到地下。
“习以为常····又或者隐秘的角落···安全屋····随手之处···只有我知道····只有我意识到····只有我才有可能找到藏着曾经的记忆的地方。
我一定会把这份自己策划的记忆藏起来,以供我在未来有机会回忆起自己的计划,传承给继任者,进行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维德眉头紧蹙,口中喃喃的复述着骇尔的说话,翻箱倒柜的寻找着一切有可能藏着自己记忆的地方。
书房是他最为觉得舒适的地方,但就算是把墙壁都砸破了,所有书籍都翻找过,书桌被他拆成废铁,搞到整个书房乱七八糟,形如废墟,都没有找到所谓的记忆。
维德坐在椅腿裂开的实红木椅上,双手手肘撑在大腿,背部前倾,十指交叉在鼻尖前,双目沉蹙着思考。
自己······会把记忆藏在哪里?
“北海,一百五十年前的我,认为绝对安全的地方,会是哪里?”维德忽然的问道。
“我不知道。”章北海回答:“但你不会认为有安全的地方。”
维德嗯了一声,点点头。
的确是不能知道。
我不会认为有安全的地方吗········
维德眼眸闪过沉沉的思考,手指交叉摩擦到的灯戒让他反应过来。
自己永远不会认为有什么地方是绝对安全的,但至少,在自己眼眸内看得到的安全,是暂时令人安心的安全。
维德双眼闪烁,脱下灯戒,手指不停的摩擦灯戒的表面,那刻有∞标志的戒面。
然后,他眉头更加深的骤起了。
没有,不是自己的灯戒。
“北海,把你的灯戒给我。”维德忽然的从椅子上站起,朝着章北海行去,在章北海毫无动作下,把灯戒从他的手指上脱了下来,细细的用手摩擦着。
终于,章北海的灯戒表面出现一个破碎的小空间,一闪即逝,掉落出一个十分之一指甲大小的水晶片。
水晶存储片!
维德手指颤抖的拿着水晶存储片,贴近自己的眉心,水晶存储片的冰凉和那五十年内的记忆,像河流一般的翻涌着,涌入他的记忆当中。
水晶存储片当即在他的眉心碎裂成粉。
维德双眼惨闭,脸如死灰,好一会后,才睁开双眼。
他把自己的灯戒和章北海的灯戒,放在章北海的手上,说道:
“是哈迪斯。”
维德弯腰,捡起脚边的西洋剑,剑尖用力的刺进自己的下颚,直接刺到大脑,从天灵盖中刺了出来。
“我是忠诚于陛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