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之华甚至有理由怀疑,稷山盟早就知道栖霞宗勾结邪道修士,只是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他可不是那些底层的小修士,天真的以为占着正道的坑就是正道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为的只是利益的纠葛罢了。
即便是他自己所执掌的世安谷,又能有几分白呢?
他心中有些自嘲地想道。
当初打压朱家,也仅仅只是因为,方勉这么一个天地通修士,比整个朱家人加起来价值都要大罢了。
可绝不是因为他有多正直。
他若是真有那么大义凛然,像朱家这一类的家族,早被赶出谷去了,也不用等到现在。
同理,他能容忍得了一个朱家在底下胡作非为、结党营私,稷山盟,也能够容忍得了一个栖霞宗。
前提是,他们有足够的价值。
当然,凌之华并不知道,正是这样的思想,导致了整个世安谷的大劫无可避免。
至于栖霞宗,这对现在的世安谷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
他更了解朱长老这个人,睚眦必报,手段阴狠。
这次打压了他,说不准连同世安谷都记恨上了。
再加上一系列的先兆,他有理由相信,朱家联合栖霞宗来对付世安谷,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唯一想不明白的一点是,栖霞宗为何会把目光放在世安谷。
世安谷有什么值得他们觊觎的东西吗?
不过兜了一个大圈子,他也总算将事情想明白了几分,那就是朱长老勾结外人对世安谷不利。
如果最近真有什么劫,凌之华思来想去,也只会应在这件事情上面。
只是……壮士断腕么?
方先生给出的建议是壮士断腕,但对于他而言,这件事情似乎还有更多的操作空间。
甚至是来个将计就计也都是不错的。
当然,这种事情,还得先问问上头的意见不是?
“不知……太上长老对方先生的提议……?”
尊阳子却是露出思索的神色。
凌之华这个掌门,是他提拔上来的,说实话,很精干,心思也很缜密。
但此时此刻,他反倒有些觉得,这个人心思太复杂了,城府深,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
倒并不是说他有什么歪心思,而是这种快刀斩乱麻的事情,这样的人恐怕很难做好。
朱家的事情,事实上牵扯的,可不仅仅只是朱家,他其实也能够理解,凌之华当初对这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里头牵扯的势力太多太多。
如今修真,又不能飞升,图个什么?还不就图个当人上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享尽荣华富贵、齐人之福。
有几个不是抱着这样的思想?
所以谷中的这些世家、长老,真正剖开来看看,也很少有几个是白的。
如果真要整治的话,整个世安谷,非得被掀个天翻地覆不可。
尊阳子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头,以前还不觉得,现在看起来,此时的世安谷,还真是一个巨大的烂摊子。
别说是方先生,就连他都觉得,世安谷这样腐化下去,迟早出问题。
如今的世安谷,沉疴已久,就算没有外部矛盾,内部的问题也足够让世安谷衰落下去。
如果不想眼睁睁的放任下去,他现在需要的,是一把刀。
一把快刀。
但凌之华,做不了这把刀。
乃至整个世安谷的人,都没一个人能成为这把刀。
不过……
他的目光,望向洞府外,仿佛穿透重重的山峦,望向那片血月。
有人能够成为这样的刀。
他看向身前的凌之华,开口问道:“之华,你觉得,如果一个人一定要流血的话,是选择将身上的脓血流干净的好,还是将身上的新鲜血液流干净的好。”
“太上长老说笑了。”凌之华眼中精光一闪,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有谁会将脓血留在身上的?”
“很好。”尊阳子道,“你明天,将所有谷内世家、长老、执事、护法、弟子等等,都召集到前山大殿。”
他将一枚玉简交到凌之华手上:“这是一套新的谷规,明天以你的名义宣读,也不用急着施行,你只是问问诸位,有什么意见,谁赞成,谁反对。”
“!!!”凌之华接下玉简,心中一沉。
这是要站队了。
方勉虽然给出了最合适的建议,但对于尊阳子与凌之华来说,他们的思想与行事风格,还是局限在了以前那样手段之中。
这是必然的,这些根深蒂固的东西,也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能得到改变。
尊阳子虽然心性老辣,但他的经历与身处的环境,他的思维决定了他处理事情的手段。
所以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尊阳子虽然不似朱长老那般心性,但也实在算不得什么善人,恰恰相反,能在这片稷山洞天坐上太上长老这么个位置,绝非泛泛之辈。
凌之华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如果栖霞宗要真的对世安谷有什么不利的举动,这些站错队的人,会是第一个被放弃的。
他一个激灵,心中又不禁有些庆幸,这事儿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只是他有些迟疑。
“这样的事情,恐怕非得让世安谷元气大伤,一蹶不振吧?”
“如果没有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元气大伤么?”尊阳子反问道。
“太上长老也相信,血月现,乃是妖孽将出?”
尊阳子只是笑了笑,看向凌之华道:“之华,你可知老夫为何常年镇守于此处禁地,从未离开过吗?”
凌之华不解。
事实上,自他知道有尊阳子这么个人物开始,尊阳子就已经在镇守这片禁地了。
“你跟我来。”只见尊阳子出了洞府,随即朝着洞府之后走去。
凌之华也随之而去。
尊阳子的洞府后方,是一座荒山。
即便是他这个掌门,也从未到过这处地方。
凌之华能坐到掌门这个位置上,对世安谷的很多秘辛,自然是了若指掌,但这片地方,对于他来说,却是一片未知。
山中无草木,甚至连虫子都没有,光秃秃的一座山,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