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性连体衣,3m口罩,两层橡胶手套……
江远穿戴整齐,来到解剖室的时候,李真看着都惊呆了。
像是看到一个行走的包裹严实的尸体一般。
“我做高度腐败的尸体,也就穿个一次性的防护服。”李真道:“你们宁台县也太富了吧。”
一次性的连体衣就是口罩时期大白们穿的衣服,采购价总要上百块一套,穿着舒服且保护力极强。
跟一次性的防护服比,一次性的连体衣就像是被105名壮汉保护,满身大汉,安全感爆棚。
而一次性防护服相当于是被孙二娘贴身保护……
因为领导很少上解剖台,所以采购的时候,大多数都是采购一次性的防护服为主。只有在领导愿意上前线的情况下,有的单位才会少量的采购一次性连体衣,给领导上前线的时候用。
江远戴着过滤式的口罩,声音闷闷的道:“这是我自己买的,前两天网购的。”
“自己花钱买的?”
“对。”
“为什么?”李真满脸不解。
江远嫌弃的看他一眼,道:“不想尸水沾到身上。”
“沾上就沾上呗,沾上有什么关系。”李真说着一停,小心翼翼的问:“谈恋爱了?”
江远也被问的一呆。
李真忙道:“谈恋爱你早说啊!”
他一边说还一边想把江远推开,不过江远这个年轻人,还是有点强壮的,比他这个阴测测的老迈法医壮多,没推动。
“这尸体还是我来搞吧,哎,咱们当法医的,谈恋爱确实是不容易,想当年,我谈恋爱那会也是,一天到晚的洗澡啊,生怕人家给闻到啥了,心里不舒服,就因为咱这个职业,亲戚给介绍的姑娘,好几个都分了,心里接受不了。”
说着说着,他忽然缅怀起来了。
“相亲的时候,我还遇到一个特好看的姑娘,当时正好还遇到个绿尸,都是我师父上手做活,尽量不让我搭手……最后还是吹了。”
“我穿好了,没关系。”江远亮了一下自己的手套,没有解释自己是单身狗,手速快。
李真又注意到:“居然是两层橡胶的?真奢侈啊……”
他自己最里面戴的是塑料的,也就是类似吃小龙虾的手套,便宜,还有点小实用,就是不舒服。
“我还多拿了两盒在柜子里放着,您要用,直接抽就行。”江远道。
“用不着。一次性的东西,哪里舍得用这么贵的。再有钱的人,也不可能这么花啊。”李真摇头。
江远忍不住一乐,道:“有些奢侈品的衣服,就是一次性的。衣服裤子都不能过水,穿一次就扔的那种。像是做的的泳衣和雨伞都是不能沾水的。”
李真道:“呸,那应该请他们来做防护服。”
江远点头:“他们在做的。prada,都有做防护服和口罩。”
“奢侈品的价格吗?”
“当然,一个口罩都能卖一千多。”
“有时候,我真想拆几个搞奢侈品的人脑子,打开看看,里面装的是啥,研究研究他们在想什么。”李真戴好了手套,搓搓手,道:“咱就是地方太偏了,也不是啥旅游胜地,不能吸引这些搞设计的人来,否则啊……”
江远在他说话的时间,已经按照顺序,摆起了骨头。
白骨化的尸体,在做收集的时候要记录,摆放的时候更要按照顺序。尤其是像这种有“墓穴”的土埋尸体,人死的时候,骨头还是正常排列的,那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把骨头收起来,就已经减轻了摆台的主要负担了。
稍微需要注意一些的,也就是小骨头的位置。比如舌骨,手骨之类的,都是又小又重要的存在。
像是舌骨,要是有折断那就最好,说明死亡原因很可能是扼死的,也就是官方的“机械性窒息”。
手骨在失去了筋膜的勾连之后,也会碎成27块骨头,两只手共计54块。在肌肉和软组织都消失以后,手部是否有防御伤,就只能看骨头的表现了。
摆骨头像是拼图一样。
强迫症可能看了会很舒爽。
江远一边摆骨头,顺便也就将骨头给检查了。
旁边的李真法医,也顺手帮忙,还时不时跟江远闲聊两句。
他神态很平静,一个法医见过太多尸体,就像是一个老师见过太多学生一样,平静。
如果是一具新鲜的尸体,那他少不得要帮忙翻来翻去的。这里的翻来翻去,可不是什么形容,而是真实的工作内容。
而且是很沉重的一项工作。
做法医的,面对一具尸体,必然要将它翻来翻去好几次。
就是字面上的,把尸体翻过来,翻过去,翻过来,翻过去,像是煎蛋一样。
但是尸体很重,可能像是翻鸵鸟蛋。
这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人死了会变的沉重,但为了检查背部,也是为了看尸僵,看血流等方面的情况,又不得不反复多次的翻动。
从这一点来说,女法医或者年纪大的法医,在工作的时候是真的又苦又累。
单单是翻尸体这一项工作,就够呛。
现在只是骨头就简单了,又都是编号好的,李真帮着递一递,摆一摆,一会就放好了。
尸体摆好,莫名其实还有一种亲切感,江远并不害怕。
“孙静怡摆好了,是她吗?”李真甚至都懒得自己看。
他已经见识过江远在法医人类学方面的“造诣”了,不仅不想献丑,甚至懒得耗费脑力。
对于这具尸体,江远也用不着消耗多少脑力。
他去之前就已经看了相关资料,捡骨头的时候就做了比较,这会儿着重验证一番,道:“基本可以确定是孙静怡。孙静怡有一次小腿骨折,是去旅游的时候骑马摔断的,你看尸体的左前胫骨,这个伤痕就是摔断的地方。”
李真看后点头,道:“不是巧合的话,是可以确定了。”
“我让家属把x光片翻拍了以后发给我的。我找一下手机。”江远说着就要摘手套。
“等等!”李真大喊一声,说着就拉开门喊:“小王,小王你来帮忙按一下手机。”
回过头来,李真对江远郑重其事的道:“你用的橡胶手套都是3m的吧,这你舍得为了看一下手机摘掉?我要用你这么好的手套,我洗干净回家搂着老婆睡觉!”
江远挑眉,还以为李法医没有老婆呢,所以后来还是找到了吗。
他无奈道:“不至于……”
“至于,怎么不至于?我们当年用的橡胶避孕套都是洗洗再用的,那玩意比你的手套都厚你知道不?鸡不够硬的,都能给你掐回去。”李真呼呼的喘气:“现在条件好了,那也不能这么浪费,这手套多费橡胶啊。”
“我再做一次检查。”江远非常服气的回到解剖台,捡着骨头,一根根的看,以充分的利用好这两副橡胶手套。
不过,除了胫骨以外,也确实没有新的发现了。
白骨化的尸骨,与新鲜的尸体毕竟有很大的区别。
正常的法医对正常的新鲜尸体做病理学检查,极少会有阴性结论的,也就是说,法医基本都能找到死因。但是,白骨化的尸骨,找不到死因是很正常的。
包括眼前的孙静怡的尸体,也没有哪块骨头能够提供证据,以明确死因。
“尸体先到这里,我们看看随身物品?”江远再次征询李真的意见。
“随你。”李真应了之后,又道:“要不要休息休息?你都跑一天了。”
“先看一遍,再决定休息不休息吧。”江远也是有些累了,但跑了这么远到廊古县来,还在老猎道上受了那么多的苦,为的就是这个桉子,此时休息,他更觉得不划算。
李真于是陪着他将骨头放回到匣子里。
江远依旧是按照顺序捡骨头,捡到了颅骨的时候,一只亮晶晶的团子滚入了手中。
孙静怡的遗泽:素描——素描是孙静怡练习最久的技能,她一度想要借此来考取大学,后来发现艺术生的考试同样严苛,她也未能考取,但是日常还是喜欢画画。她喜欢和朋友一起去山中写生,她很热爱生活,她的素描虽然水平不高,但是作品让人感觉亲切平和。
江远愣了一下,尤其是听到亲切平和几个字,莫名有些难受。
他心中默默的感谢了孙静怡,抬手,轻轻的帮她合上了骨头盒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