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晨,吃过营养餐后,黛冬寒便来到病栋下的庭院中眺望医院的门口。
他在等待着约定中的那位亲爱的人。
自孩童时代,便对这一天翘首以盼的他,在一次次的心跳中产生了恐惧。
她不会不来吧?
不会的,她一定会来的!
她也许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是啊,他要体谅她的难处。
她也许是同样的心情吧?
一定是这样!
他为什么要着急,她一直在他的身边啊。
是啊,“她”一直都在!
……在内心不断地上演着独角戏。
草叶上的露水随着朝阳的光照,渐渐地蒸干。
外出锻炼的病友越来越多,走到人满为患,将初长嫩芽的青藤石廊塞满,将圆形的花坛挤满,连匿藏在樱花树间的阡陌小道也筑起了长龙。
春光满溢,晚春的樱花毫不吝啬的挥洒着缤纷粉雨,连猫猫们都忍不住在草地上嬉戏起来。
在这样明媚的好天气中,除了无法活动的重病号,都会走出来感受这片大好春色吧?
伫立在一棵樱花树下的黛冬寒,任由头顶与肩膀上落满了樱花花瓣,笔直地注视着医院的门口。
周围的人群像湍流的溪水般,快速的流淌着,时间仿佛加速了,直至太阳的光芒变得刺眼,护士前来提醒,他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吃过午饭之后,他再次来到了樱花树下,眺望医院的门口。
当护士问起时,他只是借口说在观察风景,寻找写生的灵感。
结果,人美心善的护士甚至为他搬来了画架与椅子。
于是,在樱花树下写生便成为了他的住院爱好。
在他的画笔下,不由得描绘出了心象风景,眼前的风景并没有变化,但是却多出了三个人。
表情严峻笑容稍显硬朗的爸爸,温柔如花绽放笑颜的妈妈,不知道将眼睛放在谁身上好,灿烂地张着嘴巴微笑的孩子。
和睦的一家三口。
无论是早晨还是傍晚,无论是阴天还是烈日,风景或许会变幻,但一家三口的笑容始终依旧。
就这样,一直绘画着,直至出院日的到来。
这些画他并没有带走,而是随机赠予了见面的病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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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入学的第一天就因为交通事故而住院的比企谷八幡,很不幸的错过了建立人际关系的黄金周期,可以预想,等他出院之后,一定会落得形单影只吧。
住院后,家人们每隔三天会来看望他一次,他们非但没有对他骨折的黄金左腿有半分担忧,反而没心没肺的在他的面前聊起了各种好吃的东西,因为他的住院,让他们有机会在外面吃大餐了,比起腿伤,他的心伤远胜百倍啊!
能够下地活动后,护士把拐杖交给他,让他尝试锻炼,他便只在病房中活动了起来。
康复中心中并没有给他加油的人,庭院中也不会有人陪着他一起走路。
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倚靠在窗台前看那些因过度得意而摔倒的家伙,每到这时候他就很快乐,感觉腿脚也硬朗了许多。
人与人的悲欢喜乐并不相同,站在病栋楼中俯视着这些不幸的家伙们,他会觉得超幸福。
采取绝对安全措施的他,绝对不会遭遇他们的狼狈,就算不运动,身体的自愈能力也会正常运行,所以说自以为提早锻炼就会好得更快的人,只是自欺欺人,彻底痊愈之后,康复锻炼才称得上事半功倍。
但是,有一个家伙,却让他笑不出来。
在她的身上,他找不到狼狈的影子,甚至被吸引了。
那高挑的身材与流丽的银发,还有散发出来的忧郁气质,简直就是现实世界的狂咲姬啊。
她的康复锻炼和其他人完全不同,非常节能,非常唯美,静静的坐在樱花树下的她孑然一身,与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仿佛来自无何有境的存在,天气的变幻都动摇不了她的美丽。
以她为中心,所有的丑陋与肮脏全部被吞噬湮灭,甚至是火红的夕阳也在她的面前燃尽最后的光与热,让整个世界沉入了银色的湖水中。
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看的如此入迷,要是被人发现了,那可太羞耻了。
有的时候,妹妹拿给他的薯片都无法让他提起食欲了。
他甚至以为,她是只有他才能看到的银发美少女,是他用心脏换来的天使,当他从这个病院毕业时,银发的天使也会与他分别。
看着她,脑海中就不禁响起的幻声。
于是,他开始像音无结弦一样,选择滞留更长的时间,他想要让她先一步离开。
但是就算他拼尽全力拖延出院日期,还是在四月即将结束时,离开了医院。
面对医院以及家人的出院祝贺,他没有一点开心。
出院的这天,他的天使依然在那里摹写。
就在他放弃时,谁知道,那位如狂咲姬美丽的银发少女优雅的拍落身上的樱花花瓣,朝着他款款大方的走来,将一幅画递给了他——
他不由得感动得泪水都要流出来了,绝对不是会像中学时被女生搭话而愚蠢的会错意。
她表现的很平淡,既不亲切又温柔,像萍水相逢的旅人一样,这一面也许就是永远。
他感觉很舒服,很温柔。
简直像是阿廖沙遇到他心中的玛尔戈王后,纵然过去多年以后,他仍然能够回想起她的音容笑貌。
这大概就是他真正期待的人与人之间的相遇。
“啊~哥哥好恶心啊,居然哭鼻子了……”
他那美妙的幻想,与充满肺腑的真情,随后在妹妹的嘲弄下荡然无存了。
“去,去,别烦我……”
他一边甩甩手,看着消失不见的狂咲姬以及手中的风景画,不由得流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啊~哥哥真的好恶心啊~护士姐姐,快给他消杀一下吧!”
妹妹啊,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呢,所以他不会有任何在意的。
毕竟他在今天收获了最好的礼物,世界的一切都变得美好了,哪怕有蚊子出现,他也会甘愿献血。
这张画,他会挂在房间最显眼的位置,每天膜拜一下,就像面对哭墙的哈雷迪人一样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