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不喜欢云鸾,相反,她很喜欢云倌倌。
云初冷眼旁观的瞅着两人从一般相识到无所不谈的闺中密友。
才短短几天,太平再一次来到云氏的时候寻找的人不再是风趣好玩的云鸾,而是眼眉低垂处处显得小心翼翼地云倌倌。
人只要自身强大了,就很容易生出一种要把自己看上的人拉出泥潭的情绪,很明显,太平现在就是。
从云倌倌无意中表露出来的一些东西,太平断定,云倌倌这个罪臣之女在云氏过的并不好,云初清俊孤傲看不起云倌倌这个女孩子,虞修容时时刻刻防备着这个罪臣之女生怕她带给云氏灾难。
云瑾无视这个可有可无的小女孩,云锦更是处处折磨云倌倌,就是担心她会取代自己在父母心中的位置。
至于云鸾,他只是把云倌倌当成丫鬟,仆役来使唤。
直到太平在带着云倌倌一起沐浴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云倌倌屁.股上横七竖八的荆条殴打过后的印痕以及破旧的里衣之后,暴怒的太平甚至亲自来云氏洛阳大院子里向云初夫妇声称,云倌倌是她最好的朋友,借此向云氏施压不得虐待云倌倌。
云倌倌欲哭无泪,几次三番想要阻止太平说话,却又不敢,只能在一双大眼睛里蓄满泪水,脸色苍白的在那里发抖,似乎一旦太平离开,她马上就会遭遇云氏更加酷毒的伤害。
“她年纪还小,每次只会吃一点点饭食,穿少少的几件衣衫,云氏富裕,想必这点付出算不得大事,如果云氏连这点都做不到,那就太让本宫失望了。
如果君侯实在觉得倌倌碍眼,可以送到我的府上,我太平公主府倒是很欢迎有这个一个惊才绝艳的小女子。”
听太平公主这样说,云氏所有人都疑惑的瞅一眼正在抽噎的云倌倌,然后,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变了,厌憎,愤恨,鄙夷等等情绪不一而足,就连一向待人和煦的崔嬷嬷都用恶毒的目光瞅着云倌倌。
云氏的表现自然落在了聪慧的太平眼中,她大气的挥挥衣袖对云初道:“君侯大气,想必不会难为一个孤苦的弱女子吧?”
云初瞅一眼直愣愣盯着他看的太平公主,有些懊恼的挥袖离去。
虞修容陪着笑脸对太平道:“公主放心,云氏待倌倌一向很好,就算以前不妥当,以后也一定安排妥当。”
太平公主见姐姐李思神情不善,就很有勇气的来到李思面前道:“妹妹就把倌倌拜托给姐姐了。”
李思面无表情的道:“这是云氏家事,那个要你多说话?”
太平碰了一鼻子灰又看着云瑾道:“听闻姐夫……”
云瑾不等太平把话说完,就摇摇扇子道:“倌倌在云氏过的很好。”
太平遗憾的看着云瑾道:“姐夫是男子,那里知晓内宅的一些阴私事情。”
云锦接话道:“既然倌倌是云氏女儿,旁人就没有说话的余地。”
大唐的少女中间,敢这样直言不讳的跟太平说话的女子不多,偏偏云锦这个云氏嫡长女就是其中一个,这让年少且充满正义感的太平怒火高涨,大声道:“人在做,天在看!”
说完了,还抱住瑟瑟发抖的云倌倌道:“你要怕她们,我这就求母后让你来我府上当女官。”
安慰完毕云倌倌,太平见云鸾还在那里没心没肺的笑,就抬起腿,用自己木头底子的鹿皮靴子重重的在云鸾的小腿上踢了一脚。,然后,在云鸾的惨叫声中怒冲冲离开了云氏。
中午吃饭的时候,云初瞅一眼抱着一碗饭吃的很是投入的云倌倌道:“你真的想好你的职业规划了吗?”
云倌倌抬起头,抬手将黏在脸上的一粒米送进嘴里道:“我要完成我阿祖未完成的事业,太平,皇后是两个绕不过去的人。”
虞修容有些担忧的道:“你的年岁太小了,再过两年再做也不迟。”
云倌倌摇头道:“现在还是童言无忌,再长两岁的话,皇后就该怀疑我的本心了。”
云初点点头道:“你一个小女子想要达成你阿祖的愿望,确实只有走后宫这一条路了,只是,你觉得都你有本事在那里活下来吗?”
云倌倌啃一口云鸾献给她的鸡腿道:“我所求者大,冒险也是应该的。”
云初抬头思忖片刻道:“你跟你的祖父一样执拗。”
云倌倌笑道:“这便是血脉存在的意义所在。”
云初道:“既然想好了,那就大胆去做,皇后身边没啥人材,你这个时候去正是时候。”
云倌倌站起身来到云初身边投入到他的怀里轻声道:“谢谢阿耶。”
云初摩挲着这个小女孩单薄的后背道:“我只能保你不死。”
云倌倌从云初怀里出来,笑吟吟地道:“总要试一下的,不试一下心不甘,成功了,我就一路往前走,要是失败了,还请阿耶把家里的小院子给我留着,以后倌倌就在小院子里读书,种花,刺绣,伺候阿耶。”
说罢,云倌倌再一次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大嚼,她今天显得很是饥饿。
云瑾赞赏的看着云倌倌道:“我真的没想到你这个小小的身体里居然装着一颗大大的雄心。”
云倌倌抬头笑道:“多谢大兄。”
李思不以为意地道:“我母后不好对付,你有九成的可能会输,不过,也没啥,失败了就回来种花也不错,至少你把阿耶的那棵迎春照顾的很好。”
云锦道:“你这是自找苦吃,男子想要达成你的目的都是百万中无一的存在,你倒好,非要去博这个百万,千万,亿万分之一的机会,这非智者所为。”
云倌倌道:“等我试过了,就死心了。”
云鸾道:“别被皇后把你当成货物给……”
云倌倌道:“我去皇后那里不是送羊入虎口的,而是有事情办,如果发现自己真的被皇后当成货物而不自知,你们就不要管我,这是我不自量力的下场。”
云鸾道:“好,那我等你回来。”
云倌倌深深的看了云鸾一眼道:“好。”
这一餐云倌倌吃了很多,从第一道菜一直吃到最后一道菜,连汤都没有放过,猛猛的喝了两碗,云初跟虞修容以及全家人就在一边看着,只有云鸾陪着她一起吃。
放下饭碗的时候,云倌倌毫无风度的打了一个饱嗝,还想跟云初,虞修容磕头的时候,云初夫妇却走了,还对云倌倌道:“这不是诀别。”
太平公主来家里闹了一通,云倌倌必然是没办法继续在云氏待下去了。
所以,当一个被云初收回云姓,名曰上官婉儿的少女背着一个不大的包袱离开云家宅子的时候,只有一个小胖子站在门里送她。
其余的,便是云氏养的几只一点都不好看的狗。
大家族就是这样断舍离的。
一个人但凡是让家族蒙羞,大家族都是这样无情的断舍离的。
更不要说上官婉儿还是上官仪的孙女,而上官仪是在皇后的要求下被当街断首的,这对一个大家族来说是一个隐忧,对云氏这样一个新生的,几乎完美的大家族来说更是一个隐患。
所以,十一岁的上官婉儿离开了云家,走的时候,身上只有一个小包袱。
太平带着英王显,豫王旦在云氏门口等她,太平公主笑得非常开心,对于上官婉儿被云初开革出云氏她一点都不意外。
她虽然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但是呢,绝对不是一个傻瓜,她知道那些世家豪门们在乎什么,也知道如何将云倌倌从云氏掏出来,变成她的禁脔。
所以,当上官婉儿背着包袱向她施礼的时候,太平笑得很是大声。
这几天巨熊的肠胃不好,总是拉稀,李治看过巨熊的粪便之后确定是巨熊吃了太多的果子的原因。
熊猫,就该吃竹子,而不该过分贪婪去吃那么些香甜的果子。
等宦官们将巨熊弄得一大摊排泄物弄干净之后,李治一边洗手一边对云瑾道:“太平去你家胡闹了?”
云瑾笑道:“为一个小女子打抱不平,这才显得太平心善。”
李治道:“你阿耶还是将那个小女子驱除出门了。”
云瑾道:“云氏子小的时候要经历三分饥与寒,还有紧张的学业,至于挨打更是云氏子不可缺少的一课,云氏食物丰富,但是,吃多少是有数的,云氏不允许自家子弟中出现白痴,云氏也不允许云氏子出现废人,所有人都该自食其力,这是云氏的宗旨。
就算是太子当年,在云氏求学时,也没有少受荆条之苦,就这,在做学问之余,太子还要钻研农学,甚至在年节时期参与煮肉。
在有志向的人看来,在云氏求学就是一个修行的过程,在没有志向的人看来,在云氏,明明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却要吃那么多的苦,他们觉得不值得。
上官婉儿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李治笑吟吟地道:“朕听皇后说那是一个不错的小姑娘。”
云瑾傲然道:“即便是云氏弃徒,比旁人强一些也是必然之事。”
李治吧嗒一下嘴巴道:“朕怎么就觉得哪里不对呢?”
云瑾道:“陛下说的极是,家父对上官婉儿并无恶感,只是觉得她去皇后身边,公主身边对她的前途更加有益。”
李治皱眉道:“更加有益?”
云瑾点点头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家父不会将上官婉儿放出府门。”
李治道:“你阿耶这样做是为上官婉儿考虑?”
云瑾笑道:“以陛下对家父的认知,您以为家父会与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吗?怎么说这孩子在云氏长大,又阿耶阿耶的叫了家父数年,家父怎能不为这个孩子考虑呢。”
李治道:“还有什么是你云氏给不了这个小女子的呢?”
云瑾叹口气道:“上官婉儿权力心很重,这一点能满足她这个小女子的,只有皇后殿下。”
李治奇怪的看着云瑾道:“你就不怕给自己树敌吗?”
云瑾摊摊手道:“大唐需要更多种的人材,家父觉得如果将来大唐陡然出现一个女尚书,他一定会痛饮三天。”
李治闻言笑了,拍拍云瑾的肩膀道:“女尚书?做梦吧,你阿耶这辈子都休想喝女尚书的一杯酒。”
老人腿骨打了钢钉,明日出院回家静养,打钢钉的意义在于能让老人有限度的活动,至于,肺部的病,请来的专家一致认为,没必要折腾,我知道专家说的都是金玉良言,可我心里还是不舒服。
可是,我没办法,这几年写书赚了一些钱,这个时候屁用不顶。
算了,就这样吧,人活着很没有意思,回家了,就能一边看老人一边码字,落一个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