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师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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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京一中操场上。

  看到张青背着个帆布书包走来,十来个看起来就一脸桀骜之气的高中生眼睛里多是俯视鄙视的目光。

  也有人挺吃惊,他们没想到,张青果真敢来。

  “小子,胆儿倒是挺肥,就是没什么自知之明。”

  “看看那个熊样儿,一天到晚就穿的起校服,要是高中有八年,这身校服他能穿八年信不信?穷酸成这个比样,还他么做梦。”

  “看到这哈皮老子就来气,他也配坐齐娟旁边?”

  “你他么的连饭都吃不起,还去勾搭女生?贱不贱?”

  “还他么去酒吧打工……我知道有个公厕需要擦尿池子的,你去不去?那里和你才是绝配!”

  张青面无表情的看着一众人,他默默从操场边捡起一块砖头,对面的骂声戛然而止,不过随即他们或许觉得这样太丢面,一个个动了真怒,纷纷大骂着在地上开始找能动手的家伙。

  然而就看到张青举起砖,随即一拳轰在砖面上,红砖“啪”的一声直接粉碎。

  目光再一一看过去,是扫视一群绿瓜蛋子的脑袋,冷淡道:“光脚的不会怕穿鞋的,我穷命一条,菜都吃不起,但也不会让人羞辱作践。哪个想和我换命,尽管再骂,我成全他。我再听到一次,或者从别人嘴里听到哪个在背后羞辱我,我保证,一定会找到你家里,当着你全家的面讨个公道!你们要是不信,大可现在再骂一句试试。”

  说罢,目光凛冽的看着一行人,等了三分钟,无人开口后,他仍下手里的半块残砖,转身离去。

  一直等他身影走远,骂声骤起。

  每个人都在破口痛骂,就等于每个人都没骂……

  ……

  一场小风波过去,日子又变得波澜不惊起来。

  国庆过后,张青和齐娟成了同桌。

  事实证明,这的确是一个让人嫉妒的位置。

  明眸皓齿,眸光潋滟,巧若盼兮……

  每一天,张青似乎都能加深一个成语的理解。

  他也正值最热血沸腾的年纪,难免心生波澜,但总能很好的控制自己。

  那一段穷苦的岁月,对他的磨砺真的太深刻,也太深沉了。

  万幸,没有将他打磨成偏激狷介的性子。

  “连接DF做辅助线,你试试。”

  “磁现象的电本质,是一切磁现象都可归结为运动电荷,或电流之间通过磁场而发生的相互作用。”

  “阿基米德原理F浮=G排也适用于气体。”

  “结构简式可以把连接在相同原子的相同结构累加书写,不需要把所有的化学键都写出来。”

  张青耐心的给齐娟讲解每一道她拿捏不准的题,但并不直接讲答案或解体步骤,只讲解体思路上的关键点。

  往往这个时候,齐娟一点即通,她原就极为聪明。

  而这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默契,也让两人都十分享受,乃至愉悦。

  理科的计算和运用,原就会产生快(乐)感(觉)。

  虽然暗中起了不少流言,但到了月末月考时,两人的成绩却闪瞎了一众羡慕嫉妒恨群众们的钛合金狗眼。

  年级排行榜上,两人一个第二,一个第四。

  在高三九班,一个第一,一个第二。

  周五下午的班会上,杨凤梅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张青,咬牙笑道:“张青啊张青,你差点没把语文李老师给气死。最该拿分的题,你怎么都给丢了?你和十班的冯胜就差两分,语文填空题啊,三分的一道,你丢了仨!”

  张青无言以对,他其实是背了,但总是被梦中那些唐诗宋词所冲,以至凌乱……

  杨凤梅又见齐娟一脸喜悦,便表扬道:“齐娟的进步也十分明显,可见这个座位调对了吧?女生一点也不比男生差!最近我听到了一些婆婆嘴在下面叨叨叨的造谣传闲话,恨的我直咬牙。一个个的啊,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婆婆嘴传闲话。

  如今怎么样?但凡有点分心,人家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再让我听到谁在下面东捣西传,我撕了她的嘴!

  这个月我们班平均分还是提高了五点五分,很不错,但远远不够!下个月要继续努力啊,好好努力!”

  说罢,杨凤梅让班长齐娟继续主持班会,她则将张青叫去了办公室,并对班里说,是帮语文老师叫的,惹得一片“嘲笑声”起。

  不过当张青跟着杨凤梅去了教师办公室后,包括语文老师李月芹在内,都对他抱以微笑。

  杨凤梅性格素来风风火火,引着张青到她办公桌前,就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信封,信封鼓鼓囊囊的,她拿着就放到张青手里,开门见山道:“这是我们高中部老师们的一点心意,你先收下。”

  “老师,我不能收。”

  张青闻言,连忙将信封放在书桌上,不过他刚一开口,就引来办公室诸多老师的“指责”。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们当了你三年的老师,当不得你半个爹妈?”

  “就是!眼下是最要紧的时候,听说你还要跑去打工做兼职?简直胡闹嘛!”

  “赶紧收下!高三多要紧的时候,那么累,你天天就着咸菜吃白饭,那哪能行?”

  杨凤梅看着张青道:“前两年我们听说了就想办法,还组织了场献爱心活动准备帮你,没想到你那会儿太刚强,不知变通,我们也就不敢多事了。但最近看你长大成熟了许多,应该明白事理了。果真觉得亏欠,就当先借我们的,等大学毕业工作了,还怕没机会还?”

  语文老师李月芹上前,不容分说的将信封塞到张青手里,道:“听话!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好用功!”

  张青眨了眨泛红眼,轻声道:“老师,不是我清高,是我现在真的能挣钱了……”

  李月芹严厉批评道:“你挣什么钱?再胡说老师就生气了!”

  杨凤梅也皱眉批评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

  张青解释道:“我为了练习写作文,所以尝试着写了篇小说,又把小说发给了魔都的《古今奇谈武侠汇》杂志,他们收录了,上个月一共给我汇了差不多一千块钱的稿费。”

  “嘶!”

  众老师大惊,他们工资才八百多,已经算高的了。

  九五年啊……

  杨凤梅也震惊了会儿,奇道:“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事?”

  李月芹也道:“那你怎么还吃白饭咸菜?你的钱呢?”

  张青沉默了稍许后,道:“我爸得了尿毒症,每星期要去县医院透析。我妈也……病了,严重贫血。稿费都寄回家了,家里更需要。”

  他收到妹妹张蓝信的那一天,天空是灰色的。

  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

  原本还因为张青暴富而心生嫉意的一些年轻老师,此刻又不禁生起怜悯心来。

  一些女老师们,更是红了眼。

  杨凤梅直接将信封放进张青校服兜里,又替他拉展了下衣服,温声道:“这些钱你先拿去用,不够了再跟老师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什么时候吃咸菜了,就是没钱了。都帮也帮不过来,可就你一个,我这个当老师的再帮不了,那就太不称职了。老师有钱,你放心。”

  张青知道推辞不了,只能红着眼,深深的鞠了一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