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席过后,曾侯舆命二位公子是继续在前殿作陪,而他自己和太子钺则是隐入后殿,和季怡等大臣商议此事。
季怡等人谨慎,因此依旧是极力反对的。而曾侯舆虽也是有些犹豫,但又念在范蠡开出的价码也的确是够吸引人的,不禁是沉吟道:
“其实……若是只当作买卖……倒也并非不可。毕竟,我邦贵盐,此亦为大事。而此事若能以他一人的名义去办,此举固然依旧有些涉险,却也能尽可能的将我随国置于事外!只不过……寡人所担心者,是万一这铜石真被楚人给扣下了,那岂不是叫人空欢喜一场?”
太子钺这时说道:
“父侯,此二人,虽看似年轻,但一看便都是老练持重之人。若不然,想必李子明也不会派他二人前来商议。儿臣以为,我等只需答应相助,最终这批铜石是否能安然到得叶邑,那便是他们自己的事了。纵是有个万一,但想那李子明终究还得承我随国的这一番情谊的!那李子明素以仁义显着于世,若是当真不命人奉盐而还,此事若传将出去,恐怕是对谁都无有益处!”
“更何况,区区铜石对他们或许是如获至宝,然而对我们随国而言亦不过尔尔,此举对我邦而言,获利甚大!儿臣以为可行。”
曾侯舆闻言,不禁是点了点头,并是继续说道:
“嗯,钺儿所言甚是。既如此,事不宜迟,钺儿这便带他们二人去采石处挑选铜石吧!”
于是,太子钺当即亲自带着范蠡和叶戌前往了采集铜石的工坊,只见这其有已炼化成块的,也有尚未来得及炼化的,范蠡便理所当然的只要了一些炼化好的。
范蠡选了十车铜石,临行之际,范蠡发现两旁的仪仗队有人手持“三戈戟”,其实这类武器和矛、戈非常的相似,因为本就是一个结合体了,有着三戈。
然而,一般都只是单戈居多。像现在看到的这样头部有三戈的,却实属罕见。
范蠡觉得这兵器倒是新奇,虽看似笨重不已,但见其金亮色的三把戈头,却亦是令人不由为之战栗。
而且,范蠡再细细一琢磨,只觉得若真能找一个力大者,站在战车上挥舞此物,不说其杀伤力究竟有比单戈如何,但就其隐隐透出的霸道之气,也足以唬人的了!
于是,范蠡当即找太子钺要了二十件三戈戟,而太子钺也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太子钺又将他们送至关口。
“二位一路慢行,还请范先生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
“太子且请宽心!只因事态紧急,便不与君侯告别了。至于齐盐之事,蠡必然谨记于心,待蠡回去后,便会与先生禀明,绝不耽搁!”
随后,太子钺便是目送他们远去,他们来时二十二人,二十二匹马,现在两马一乘,组成十一辆马车,运输铜石,铜石沉重,来时六日便到,而这回程,却起码得需十日以上。
叶戌坐在马车上,看到一旁的三戈戟,忍不住说道:
“这随国虽是久无战事,却仍然能制作出如此精良的兵器来,属实是令人赞叹不已啊!”
“呵呵,大概还是他们这的铜石实在太多的缘故吧。而且,这随国虽为姬姓之邦,但与世隔绝已久,很多地方也是难以和周礼相称了……”
“哦?何以见得?”
“那十组编钟,便可见一斑啊!”
若遵,其实各个爵级关于乐队的规模和排列也是有着严格的规定的。乐队的排列规模为:天子四面悬挂钟磬,诸侯三面悬挂排列,卿和大夫两面悬挂,士只许一面。
随国近百年来几乎与世隔绝,对于周礼遗忘的差不多了,渐渐的也就不在意这些,加上铜石产业发达,便更是怎么好看怎么来。
就如同这三戈戟一样,本意其实也是为了好看,应该根本没考虑过实战,但恰好这一点却被范蠡给明锐的察觉到了。
他们走到第六天,果然还是有一队楚国的巡守发现了他们。只见其领头的统领一个挥手,那队人便顿时将铜石车队给团团围住,并唤范蠡和叶戌下车,要求查看情况。
那统领是一脸的严肃道:
“尔等何人?为何会在此偷运货物?这车上所载的又是何物?”
由于这些马车在放上铜石之后,又在上面是盖上了一层麻布,故而从外面是完全看不出这里面究竟装着的是什么。
范蠡当即上前几步。
“这位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那统领甚是疑虑的看着范蠡,一只手放在剑柄之上,并是下马来到范蠡身边。
范蠡将统领带到马车旁边,掀开麻布的一角,露出铜石。
“大人,蠡本是一名旅居楚国的客商,此番从随国购得一些铜石,想要转手卖去中原,还望大人能够……行个方便!”
范蠡一边说着话,从袖中取出四块“郢爰”,也就是印子金,又另外掏出五块铲状银币。
要说那时候,中原各国虽然不使用金银货币,但是楚国由于长期与西南百濮做买卖,故而楚国也是当时为数不多的,拿金银当货币的诸侯国之一。
而这两种金银币,差不多也是楚国自己所独创的,在楚国境内,可谓是价值不菲。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那统领见状,眼前也是不由的一亮。
这也难怪,毕竟如果今天他要不是碰上了范蠡,恐怕他连这辈子都不可能见过“郢爰”究竟是长啥样的。
“大人,这点铜石就算被大人拉去邀功,恐怕所得的赏赐也定然不会多过这一块‘郢爱’吧?此物极为难得,至于银币那更是不必多言。这些个财资,小人愿悉数奉于大人,只愿大人就此放过小人这一遭,如何?”
范蠡的这一番话,让这统领不由的犹豫起来,他朝后面一看,察觉到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便将印子金和银币都给收入了胸甲之中。
这统领当然明白,如果他将这一车队的铜石拉回去邀功,这印子金和银币自然也就不会落入自己的手里,届时就算是有所赏赐,也断然不会给到这么多。
更何况如今楚国局势混乱,他就算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旁人也不见得会顾及得到。
“大人,另外日后小人可能还需得派人数次往返,届时也希望大人之后亦能行个方便。到时候,定会有更丰厚的酬劳馈赠大人!”
范蠡趁热打铁,这统领一听,直接是点了一下头,便回转过身,与手下们言道:
“验过了,都只是普通货物,走罢!”
这统领一声令下,那些楚军就跟着他一起离开了。范蠡连忙命人继续赶路,叶戌也是暗自擦了擦冷汗,不禁松了口气。
“范兄当真是胆大心细啊……原来早有准备,难怪如此镇定泰然!真是令人佩服!”
“不然……其实此事亦是相当凶险。蠡也并非是有十成的把握,只因楚国如今局势昏暗不明,底下的这些小吏亦是一盘散沙,故而这些财帛多半是能成事的!但也难保不碰上一两个忠信耿直之人,若真碰上了,那也难办。”
如是,范蠡和叶戌又日行夜歇,在离开随国关口第十三天的时候,终于是回到了叶邑。
李然和孙武看到范蠡和叶戌果然是不辱使命,带回来这许多的铜石,均是喜不胜喜,而叶戌在叙说了范蠡在随国的表现,还有遇到楚国巡守时候的应对,李然更是心道:
“此子年纪轻轻,便能如此洞悉世事,果然厉害啊!”
而当李然在看到三戈戟,对此也是赞不绝口,只是做工如此精良,若无铸器的大师,恐怕也难以制作出来。
不过,既然有了样式在,那么就不是特别的难,而这次讨伐郑国,正可以试一试这件兵器的威力。
于是,孙武便命人将这些铜石尽数卸下,并是开始加紧生产一应器具。
而李然在得知了随国的盐市请求后,只稍加思索之后,便有了主意。
他立刻是写了一封密信,派专人是送去了郑邑鸮翼处。让他务必想办法筹措两支信得过的商队,专司往返于郑、叶、随三地。
毕竟,若能直接以郑商的名义来做这一桩铜石和齐盐互市的买卖,显然也能就此省去不少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