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九指神丐也是在无意中才得到了这张藏宝图，想不到居然会被万剑锋盯上。

　　九指神丐向来都不喜欢参与江湖事务，有这藏宝图在身上，有许多是非都无法避开。

　　不管这藏宝图是真是假，也不能让歹人得到。

　　阳九的人品，九指神丐信得过。

　　九指神丐原本也想过要将藏宝图毁掉，转念一想，只要万佛窟的宝藏真能见世，倒是会让后世少却许多纷争。

　　看到阳九接过藏宝图，群雄都很羡慕。

　　无论如何，手握藏宝图，无疑将会在这场寻宝游戏占据主动。

　　“小兄弟，我们丐帮会在暗中护送你们。”九指神丐说完便抱抱拳，转身离去。

　　尘烟散尽。

　　活下来的人看着已经化成一片废墟的三叶观，仍觉心有余悸。

　　尹二喜带着大军赶来，听从阳九的吩咐，开始在废墟中救人。

　　幸存的江湖中人，一部分自行离去，一部分选择留下帮忙救人。

　　但从废墟里挖出来的，全是尸体。

　　有的尸体还算完整，绝大多数尸体都是残缺不全，甚至化为碎末。

　　“阳大人，你说说这样的尸体，可该怎么缝？”尹二喜看着那些尸体，都觉瘆得慌。

　　许多尸体的碎末都是交融在一起，无法分辨。

　　阳九笑道：“都这样了，还缝什么？”

　　肉末肯定不会尸变，灵魂若会化作厉鬼出来作恶，那也是镇尸司的工作。

　　“也对啊。”尹二喜尽管有颗菩萨心肠，但他向来都不喜欢江湖中人，总觉得江湖中人爱恃强凌弱，绝非善类。

　　江湖中的打打杀杀，长久以来都让朝廷非常头疼。

　　阳九道：“尹大人，这里就交给你善后了，我们得即刻启程回长安。”

　　“好，一路小心。”尹二喜抱拳告别。

　　坐上尹二喜准备的马车，墨舞盯着那傻乎乎的神箭手。

　　别看现在很平静，只要有这傻子在，万剑锋随时都有可能杀到。

　　墨舞很期待那一刻的到来。

　　只因有一些事，她需要跟万剑锋问清楚。

　　此前风云道在长安南市弄出来的巨大石碑，墨舞仔细想过，觉得那玩意儿只有她师父才能做得出来。

　　但她师父早就死了，尸体还是她亲手掩埋的。

　　师门还有什么人，她不是太清楚，只是听师父说过，整个师门就剩下他们两人。

　　师父死后，墨舞就成了墨家机关术唯一的传人。

　　不过有些事，万剑锋或许知道一二。

　　可惜万剑锋这家伙，自从盯上万佛窟的宝藏后，就变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墨舞曾经也努力找过，终是没能找到。

　　“你叫什么名字呀？”墨舞觉得无聊，主动询问。

　　神箭手的穴道被封，不过哑穴没被封，可以正常说话。

　　但那神箭手只是嘿嘿傻笑，无论墨舞问什么，她都不回答。

　　毫无疑问，这傻子只听万剑锋一人的话。

　　万剑锋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阳九对这神箭手兴趣不大，带上她，就是为了钓万剑锋。

　　如果万剑锋始终不上钩，等这傻子变成累赘后，就该丢弃。

　　以万剑锋的心狠手辣，极有可能不会再管神箭手的死活。

　　一个傻子，就算再被严刑拷打，也不会吐露任何有用的消息。

　　这一路上，竟是出奇顺利。

　　快到长安城时，阳九不得不相信，万剑锋真的放弃了这个傻子神箭手。

　　可能在万剑锋看来，这傻子的箭术确实高明，但既然已经失败被擒，那就会变成一颗弃子。

　　“九锅锅，你要送她去六扇门大牢？”墨舞觉得根本不用这么麻烦，直接在这里将神箭手解决掉，然后找地方埋了，一了百了。

　　这家伙虽傻，杀起人来，可是心狠手辣，都不眨眼。

　　阳九得知墨舞的想法，微笑道：“的确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但就这样将神箭手杀掉，未免太过可惜。

　　万剑锋没有来营救，也没有来刺杀，原因必然是觉得傻子不会泄密。

　　不过这傻子可是一直跟着万剑锋，知道万剑锋的藏身地，更知道万剑锋的真实目的。

　　可能傻子并不能理解那一切，但不见得她不知道。

　　只要能将这神箭手的傻病治好，再给她一点真话水，或许就能得到非常有用的信息。

　　回到长安城，阳九换身衣服，先去跟武三月等人说明此行的情况。

　　万剑锋在三叶观中，可是杀了不少江湖中人。

　　消息传开，万剑锋已然成了武林公敌。

　　只不过武林中人叫嚣得再凶，若无法知道万剑锋藏身何处，也是什么都做不了。

　　“风云道呢？”绝情只对这个感兴趣。

　　阳九笑道：“你们绝对想不到，芙蓉公主也是风云道弟子。”

　　“芙蓉是风云道弟子？”武三月本来神情轻松，听到这话，眉头皱起。

　　李芙蓉独自在外流浪十年，再回长安，从当年的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

　　她自然有她的人生经历。

　　但如果李芙蓉跟风云道有关，那就是触碰到了武三月的底线。

　　风云道敢在长安城胡作非为，妖言惑众，她早有彻底铲除之心。

　　然而即便是东厂的情报线，也不知道风云道究竟在哪。

　　武三月有着满腹的怒火，可惜无处发泄。

　　“九儿，你说芙蓉该不该杀？”武三月握拳问道。

　　阳九笑道：“我已经说服了她，让她帮我们去绘制风云道的总坛和分舵的所在地。”

　　“她会照做？”武三月微愣。

　　甘思思也是一脸不解。

　　只有绝情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怕阳九又是用了那种奇怪的白纸。

　　只要在白纸上写下一个人此后的人生，白纸就会凭空消失，然后彻底改变那人的命运。

　　阳九道：“相信我。”

　　武三月盯着阳九看了半晌，方才微微点头。

　　她是很想宰了李芙蓉，但她更愿意相信阳九。

　　既然阳九有所安排，那她倒是不急着杀了李芙蓉。

　　在宫里吃过午饭，阳九便和绝情离开皇宫，来到了六扇门大牢。

　　傻子神箭手就被关在这里。

　　“相公，给傻子用真话水，真的有用吗？”绝情满脸好奇。

　　真话水只能让人吐露真话，可傻子就是傻子，跟正常人的认知不大一样。

　　再简单不过的事，在傻子看来，可能都是无比复杂，难以理解。

　　阳九轻笑道：“在给她服下真话水前，我决定先治好她的傻病。”

　　“这傻病还能治好？”绝情满脸不信。

　　她知道阳九的医术非常高明，可傻病属于先天性的疾病，难有治愈的希望。

　　阳九让绝情打开牢门，走进那神箭手。

　　神箭手的穴道早就解开了，但她手头没有弓箭，就不知道该如何杀人，看到阳九靠近，只是抬起头，嘻嘻傻笑。

　　阳九猛地轻轻在她身上一拍，将狡猾如狐打入了她的体内。

　　不管多愚傻的人，只要用了这狡猾如狐，就能变得跟正常人一样，甚至比正常人还要聪明伶俐。

　　绝情站在牢房外，呆呆看着，想看看阳九是否能治好这个傻子。

　　“就是你打败的我？”那神箭手后退几步，满脸惊恐地看着阳九。

　　阳九笑道：“看来你不傻了。”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神箭手内心惊骇。

　　阳九道：“只是治好你，让你跟正常人一样。”

　　神箭手双眸眨动，作为敌人，阳九真会这么好心？

　　绝情走进来，单手护着微微隆起的小腹，道：“相公，你来吧。”

　　阳九并不急着用真话水，笑问道：“姑娘可还记得万剑锋？”

　　“万剑锋……”神箭手将拳头攥得格格响，眼眸里尽是杀意。

　　这杀意异常炙热，绝非装出来的。

　　绝情不解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阳九猜测道：“可能她是被万剑锋给害成这样的。”

　　要么是药物，要么是邪功，将傻子变聪明可不容易，但将聪明人变成傻子，再容易不过。

　　“万剑锋那畜生，杀我全家，辱我身子，我……”神箭手的记忆正如潮水般复苏。

　　即便是变傻后帮万剑锋杀人的经历，也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猛地抱头蹲到地上，发出瘆人的哀嚎。

　　万剑锋将她害得那么惨，她居然还帮万剑锋杀了那么多人……

　　得知真相后，她反而变得极度痛苦，一刻都不想活下去。

　　绝情皱眉不语，觉得神箭手也有可能是在演戏。

　　阳九笑问道：“姑娘如何称呼？”

　　“曹蕊。”神箭手犹豫了，还是开口答道。

　　绝情脸色微变，问道：“你是曹家人？”

　　这世上姓曹的人千千万，但在江湖中，却只有一个曹家。

　　曹蕊轻轻点头。

　　曹家的没落，跟万剑锋的算计脱不了干系。

　　其实对那些虚名，曹蕊一家并不看重，他们想要的仅仅是一家人都平平安安，团团圆圆。

　　阳九也很吃惊，却故作镇定，问道：“你可知道万剑锋的藏身处？”

　　“他每个月都在换地方，相信他现在已经搬到别的地方去了。”曹蕊轻咬牙关。

　　她失手被擒，万剑锋没来杀她，已经算是很仁慈了。

　　不过以万剑锋的小心谨慎，所做的第一件事必然是搬家。

　　虽说傻子不会泄密，可难保不会有个意外呢。

　　曹蕊还是将那地方告诉了阳九，让阳九派人去查看。

　　阳九觉得没这个必要，转而问道：“你可还记得万剑锋如今的长相？”

　　绝情知道阳九这是想要扎纸寻人。

　　只要能知道万剑锋如今的相貌，那不管万剑锋躲在哪儿，都是插翅难逃。

　　曹蕊想了想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我可以画出来。”

　　“画出来更好。”阳九说着便朝外面走去。

　　曹蕊稍作犹豫，迈步跟上。

　　走出六扇门大牢，外面的天阴沉沉的，像是快要下雨。

　　绝情让人准备好笔墨，曹蕊画得很快。

　　从手法来看，她显然精于作画。

　　不到顿饭功夫，她已将画像画好。

　　“我见到的就是这副模样，至于他有没有戴着人皮面具，就不得而知了。”曹蕊道。

　　跟在万剑锋身边时，她就是个傻子。

　　或者说是个杀人工具，只要万剑锋一声令下，她手里的箭就会射穿那些人的身体。

　　阳九看了一眼画像，一挥手，就将画像摧毁。

　　曹蕊愣住。

　　然后便看到阳九不知从哪拿出一些奇怪的纸，开始折叠。

　　顷刻间，在阳九的手中便出现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小纸人。

　　那小纸人的面容赫然是万剑锋。

　　“可能找到你的主人？”阳九沉声问道。

　　小纸人缓缓抬起右手。

　　曹蕊目瞪口呆。

　　阳九将小纸人收进九蛇归洞，叹道：“万剑锋远在数千里之外，等我休息一段时间，就去解决了他。”

　　“带上我。”曹蕊急声说道。

　　绝情觉得不可。

　　曹蕊极有可能是万剑锋打入阳九身边的棋子。

　　在战争中，可是经常会用到类似苦肉计的计谋。

　　先是闹不和，然后投靠敌人，取得敌人的信任，再将有价值的情报送回去。

　　听起来很老套，但数千年来，这法子在战场上屡试不爽。

　　阳九笑道：“好，但我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去找万剑锋，你先在长安安心住下。”

　　曹蕊却很茫然，她身无分文，很难在长安城生活。

　　阳九给了她一些银子，又叮嘱若是没银子花了，就去猫不理火锅店要。

　　绝情却觉得，别看曹蕊现在脏兮兮的，只要好好收拾一下，应该也很漂亮。

　　绝情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只要阳九跟别的女人说说话，她都觉得过不了几天，阳九可能就会将那个女人娶进家门。

　　曹蕊道声谢，径直离开了六扇门。

　　阳九道：“派人盯着她。”

　　绝情闻言笑了。

　　看来阳九也不怎么相信曹蕊，只要盯紧了，料她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来。

　　入夜后，阳九坐在九号缝尸铺门口，耐心等待尸体。

　　入秋后，在长安被处斩的犯人会大量增加。

　　朝廷的各衙门的缝尸人，无疑都会进入一年当中最繁忙的时节。

　　繁忙意味着收入的增加，对缝尸人来说肯定是好事。

　　他们愿意干这一行，为的就是得到银子，好填饱肚子。

　　“九号缝尸铺缝尸，九号缝尸铺缝尸。”

　　不远处东厂差役抬着尸体飞奔而来，嘴里高声喊道。

　　阳九站起身，好让他们将尸体抬进缝尸铺。

　　放下尸体后，两个差役低着头离开。

　　“阳大人居然还会来这里缝尸。”

　　“别在背后议论阳大人，不然小心很快阳大人就会给你缝尸。”

　　“要是我横死，我倒是希望能让阳九给我缝尸。”

　　两个差役小声嘀咕，脚步轻盈，瞬间就返回了东厂。

　　还有不少尸体，需要他们俩去抬。

　　等尸体缝好后，他们还得抬回去存放，这一晚上，也是累得跟狗一样。

　　阳九进入缝尸铺，将门关上。

　　在这里缝尸，感觉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