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萧萧,阴风刺骨。
仿佛一切没有了时间的概念,身边只有风和雨的声音。
陈凡将父亲的尸首安置在泥土之上,风雨无情,凛冽而来,他的衣物早已被打湿,红发紧贴皮肤,紧紧咬着牙,他的目光,细细打量着面前的陈晨,像是多年的游子归来,但等待着他的只有无尽的绝望。
从他的脸上,滴下了水珠,落在陈晨已经惨白而僵硬的脸上,却已是分不清这是雨水还是泪花。
他的目光,慢慢落在了陈晨的胸膛,巨大而可怕的伤口,触目惊心,他像是整个人被人捏住一般,身子僵沉。
一剑,直接从背后贯穿了陈晨的心脏,陈凡似是大梦惊醒,他发了疯地四处张望,但是不见自己母亲的踪迹,就连尸首都找不到!
陈凡脸上的表情,渐渐茫然,连最初的痛楚伤心,也渐渐消失,留下的,只是茫然。
泥浆溅在陈晨的脸上,陈凡慢慢地伸出手去,抹掉了陈晨脸上的雨水和泥浆,用自己的胸膛,挡住了风雨的侵蚀,他吃力地抱起陈晨的身躯,将他的头抱在自己怀中,深深的痛楚,再度浮现在他的脸上。
他只是反反复复地重复着一句话:“迟了,一切都迟了...”
就这么走着,走着,陈凡的身体摇晃地厉害,突然间,眉头皱起,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点点滴滴,落在了他的胸口,也落在了土地上,也落在了怀中陈晨的身躯上。
只是风雨下的厉害,血水很快消失不见。
他茫然地抬起头,冰凉的雨滴落在脸上,狠狠地击打着他的面庞,那苍穹如墨,漆黑,死寂,了无生机。
陈凡眼角有泪,在这风雨之中,悄然滑落。
但,即便如此,他也要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将父亲安葬!
陈家后院,此时天已暗沉。
轻轻推开爹娘的房间,冷风轻送,从半开着的窗口里吹了进来,夜幕早已降临,屋子中间桌上有一盏油灯,陈凡缓缓将其点燃。
孤灯,在黑暗中闪烁着光芒,呜呜的风声将其吹的有些摇晃,一只修长的手轻轻伸了过来,挡住了风。
苍穹,墨黑,这个时候最为黑暗。
陈凡无力地坐在桌旁,房间之内,残留着父母的味道,淡淡的,还记得小时候,他就是闻着这种味道睡着的,然后被赶回来的樊清温柔地抱回床上。
他独自一人倾听着风的声音,只是在这深夜里,除了这个房间内孤灯的些许温度,他感受不到任何温馨。
清风传进屋内,陈凡红色的披肩长发轻轻摆动,额头之上的黑色印记栩栩如生。
房间之内摆设的物品不多,母亲不是一个奢华的人,他的梳妆台上只有一面圆镜,一把木梳,一个唇脂。
扶着桌面,用尽全力站起身,艰难地走到母亲的梳妆台前,他拿起了木梳,木梳之上依稀残留着樊清秀发的香气。
叹了口气,看了看圆镜,镜面之中出现的陈凡模样,红发如血,瞳孔无神,双眼之中没有任何焦距。
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如同一具没有感情的尸体,麻木,呆滞,他甚至做不出任何表情,逼着自己,抽动了肌肉,却是无法挤出一丝一毫的笑容。
陈凡已经无法平稳地站立,他的身体晃动地厉害,右手没有拿稳圆镜,伴随着清脆而突兀的声响,樊清的圆镜被摔碎了,陈凡一下子坐在了地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地上的碎片,一时间竟是不知所措。
他想要捡起这些碎片,手指尖上,传来一阵刺痛,以陈凡后天中期的实力,竟是被这小小的碎片刺伤。
凄冷夜风一吹,像是心头堵了一块沉重的巨石,苦涩,萧索。
他抬起头,看向卧床,床榻之上安静地放置着一个布包,他爬向床边,将其打开,里面却是一些最普通的东西,针线,布条。剪刀,还有一个干净整洁的衣衫。
陈凡阵阵失神,看着衣衫之上整齐的条纹,上面印有樊清的心血,陈凡知道,这是母亲留给自己的,上面有着她亲手缝补的痕迹,可是,她已经无法亲眼看见自己孩子穿上衣衫的那一幕。
看着这件普通的衣衫,将其捧在手心,不知不觉,陈凡通红了眼眶。
“我总是不在你身边,你一定很想我陪着你吧..”哽咽的声音悠悠传出。
陈凡知道,自己母亲身子弱,一直以来,都是父亲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她,但自己又曾做过什么?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那般无力,悔恨,暴怒,但一切都晚了。
他甚至没有找到母亲的尸首,无法将其和自己的父亲安葬在一起,他更不敢去想象,母亲遭受了何种屈辱。
一阵冷风,突然吹了进来,桌上的那点烛光,被这股风给吹灭了。
屋中黑暗一片,陈凡怀揣着母亲所留的衣衫,走到了窗边,窗外景色依然,只是小时候抱着他,一起数星星的人,已经不在了。
巨大的痛楚冲击着陈凡的眼睛,令得他视线模糊,然后,他只觉得胸口之中气血激荡,如同汹涌的浪涛,翻滚而来,跟着眼前一黑,脑海之中那根一直绷地死死的,一个弦,在这个瞬间断裂了去。
他“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昏了过去,他的双手,依旧紧紧抱住这件衣衫,不肯松开...
如果一个人可以忘记一切,就这么一直睡下去,那样,就不再有任何痛苦,但这,终究只是妄想。
在他失去了所有知觉之后,隐隐约约听到几声呼喊,那喊声之中带着惊恐和痛楚,片刻之后化作了一片哭泣之声,他想要睁大眼睛,看清来人,但他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混沌,将他吞噬在内,他只觉得纷乱的脚步四处响起,向着他而来。
“爹!娘!”
这无声的呐喊,是陈凡最后一丝念头,他想要醒来,但却不愿醒来,梦的深处,刺心而尖锐的疼痛,久久不肯离去。
这一次又是什么,痛到极致不是哭,只是自己无法回报你们了,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