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郭懋走了之后,朱祁镇的皇帝生活每天都很规律,有于谦这位首辅在,好多事到不了他这就能解决,人也轻松不少。
虽然在后宫的待的时间比以前长了许多,可每天上午雷打不动的总要在乾清宫暖阁中批阅奏疏。
“请徙内地……请徙内地?请徙内地!”朱祁镇拿着庆王的那本奏疏,嘴里不断的复述四字,语气也越来越重。
“金英!”朱祁镇叫了一声。
“奴婢在。”
“那王诚的事有结论了吗?”朱祁镇脸上神情微妙。
金英一愣,他早就回复过朱祁镇。
确实是那个王诚的劳什子老乡托他办事,那个老乡也被抓了。
在东厂里待了几天也只说是自己想在王爷面前表现,没受谁指使。
皇上当时又正因为京城粮价奇高烦恼,没工夫搭理这种微末小事,也就直接打杀了事。
皇上怎么今天又想起来这茬子了?
金英百思不得其解的心念急转,片刻后恭敬答道:“皇上,找了那王诚的同乡。
人嘴倒是挺硬,只说自己贪功私下找了王诚的门路,跟其他人没关系。
后来熬不住审问,人就没了,再然后京城中出现了那些个枉法的商人,奴婢就忘了继续追查,奴婢有罪。”
“王诚那个同乡嘴倒是严实,算是个硬骨头。”
朱祁镇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金英轻声道:“查没查通政司?”
金英这回嘴皮子倒是利索,“奴婢没来的及向您请旨,还未着手清查通政司。”
“去叫李锡来一趟。”
跟朱祁镇所料不差,他倒也不恼,谁让自己老爹死前将东厂权利削了不少。
虽然在王振的努力下已经大大提高了职权范围,不过还是由锦衣卫主外朝,东厂主内朝,这也是他平衡司礼监权利的手段之一。
通政使是三品大员,也属九卿之一。
各地官员的奏疏或者是百姓的民情反馈,都必须经过通政司处理。
由通政司汇集各地奏报之后,负责核对内容,抄录副本,然后这些奏疏和民情才会出现在他的案头上。
也就是说,这通政司是第一道关卡。
通政使还有一项重要权力,就是人事权!朝廷每逢议大政、大狱及会推文武大臣,通政使必参预。
至于这位通政使李锡,之前不管是胡濙在时还是后来的金濂二人,每次参加各项朝廷决议,几乎都没有明确表态支持。
朱祁镇今天再看到庆
王的奏疏,才猛然发觉,自己差点就将这个通政使给忽略了。
虽说王爷上的迁徙折子不犯什么忌讳,可大明对藩王的问题本来就很敏感,就算是为了自己的乌沙,这位李锡李大人也应该先上奏自己,再行定夺。、
本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不应该这么莽撞的让奏疏直接出现在自己眼前,甚至还能牵扯出内官受请托这么档子事。
朱祁镇就是想看看这位通政使李锡,对现在的朝政是个什么态度,也好确定自己下一步的走向。
朱祁镇坐等李锡的当口,自己也没闲着,命人找来最近的两份邸报。
现在的邸报就是由通政使司衙门专办,也就是现在报纸的前身。
邸就是官邸的意思,指招待外宾和地方官员的招待所,也就相当于现在的某某驻京办,那邸报顾名思义就是官邸的报纸。
本来呢就是为了让各级官员掌握皇帝跟朝廷的政策所办,最早的记录可以追溯到汉代,明确的文字记载则是起源于唐。
到了宋代正式称为邸报,在明朝就已经不再是以官员为主的小范围传播品,而是影响全国的刊物。
朱祁镇张开邸报,上面最重要的消息还是朝廷此前对于哄抬粮价之人的处理。
因为物质条件的限制,现在的邸报还不能做到后世一般每天都有,除重大事项外,都是相隔几天左右一发,
再加上也确实没有大事,最新的邸报也就止于此了。
翻过第二份,上面还是倭寇的消息,两份都只是将情况讲了个大概,文字稍显枯燥,朱祁镇只是草草看了几眼便放在了手边。
看来有必要做一份自己的报纸了,不仅可以让百姓知道朝廷的政策,还能有效监督外地官员,最低也能增加朝廷收入,简直不要太好。
朱祁镇就这么思量了片刻,李锡却是已经到了,等金英通传过后,李锡行大礼参拜,朱祁镇赏了个绣墩坐着。
李锡毕竟是考中的进士,长相倒也不差,只是眼窝深陷,身形消瘦,看起来多少有些阴翳之感。
可能是没怎么被朱祁镇传召,这位通政使看起来有些拘谨。
“李锡,你是永乐时考取的进士是吧?朕记得你跟于谦好像是同年?”朱祁镇开口问道。
李锡话不多,就算朱祁镇主动相问也是一个是字了解,然后就眼巴巴的看着朱祁镇,再没有下文。
朱祁镇见状也不好再绕弯子,单刀直入的问:“早先卿与先生交好,又是九卿之一朝中重臣,怎么现在谈论朝政一言不发呢?”
李锡似乎是没想到朱祁镇问这个问题,脸色有些难看的说:“皇上英明如此,又
有于首辅辅佐,所定之策都已完美,臣也认为没有什么可更改的地方,请皇上明鉴!”
哦!
一听这朱祁镇明白了,李锡是王振的人,之前王振跟于谦有过节,他帮着下场动手了。
现在朝政以于谦为主,虽有曹鼐,可这么直接的仇怨,就算是曹鼐也不想过多牵扯。
也是于谦为人大度,没有为难李锡,他也就乐得龟缩,但是不敢言语了。
“朝廷上的事就没有完美的,朕让你做通政使可不是让你过来混日子的。”朱祁镇面上不满之色顿显。
李锡看着木讷,人却机灵,一听朱祁镇话里有怒气赶紧就跪在地上,请皇帝陛下谅解。
朱祁镇无奈的看着这个装傻充楞的李锡,一个臣子胆小怕事到这个地步,他这个皇帝又能怎么办……
“听说你们通政司跟庆王有来往?甚至甘当外臣耳目?”朱祁镇脸一板。
李锡愣了一下,噗通跪在地上,头磕的嘭嘭直响,“皇上明鉴!这是诬告!
臣从没有接触任何外臣,更何况是藩王,给臣一百个胆子臣也不敢这么做啊!”
“看看这个奏疏,你们通政司是不是也觉得要给庆王迁徙封地?”朱祁镇冷哼一声将折子扔到李锡面前。
李锡迅速捡起奏疏,一目十行看完后背已经湿透,“皇上,这、这、这,臣不知道啊!
所有涉及宗室的奏疏,臣无不交代下去要再三谨慎,一定要臣看过才能呈于皇上,可这,臣绝没有见过这份奏疏!”
这么一说倒是轮到朱祁镇纳闷了,“早先秦王、庆王为伊王求情的奏疏你也没见过?”
李锡矢口否认:“那个臣以为是宗师亲情外臣不便干预,所以没有阻拦。
可这份庆王殿下的请徙奏疏不同,国朝开国定下藩王之策开始,几乎没有藩王封地改动。
庆王更是九边藩王之一,臣就算再昏头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
即使要呈奏皇上,也要先行奏报才是,绝不会这样就呈上来,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请皇上明察!”
看着激动的李锡,朱祁镇表情依旧,他李锡想当个鸵鸟,也得看自己答应不答应,不想掺和朝中事务,就不要在这个位子上待下去。
“你说你不知情,就算是真的,那朕问你,你这个通政使是干什么吃的?手下人都把你架空了,你还不知道?”朱祁镇怼了一句。
李锡急红了的眼圈里顿时挤出两滴眼泪,一时间声泪俱下,“皇上,自从王振公公战死土木之后,臣就受人排挤,出门都是夹着尾巴做人,许多事臣也是有心无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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