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饭没?金英,去弄些果子点心来。”朱祁镇放下手里的奏疏。
“谢皇上惦念,臣已经用过饭了。金总管,不用麻烦。”
“是。”金英答应一声,对于谦点头示意出了暖阁。
朱祁镇指了指床沿说:“坐吧,新军训练的如何?”
于谦恭敬答道:“回皇上话,自从您检阅之后,军中士气高涨,将士们都憋着一股劲,想在之后的考核中成为正式的新军人,目前形势颇为喜人。”
朱祁镇点了点头,打仗打的就是气势,只要能打造出一支令行禁止的大军,不要说是漠北,就是地球另一侧,兵锋所指也可披靡。
“辛苦你了!朕看你这阵子可瘦了不少啊!”朱祁镇看着于谦轻轻叹了一口气。
于谦鼻尖一酸,连忙说:“臣这个年纪瘦了也是正常,皇上不用担心。”
“还有坏法的勋贵没有?”
“后来又抓了几个不安分的当众处决了,现在臣是没再发现什么新情况。”于谦想了想才开口。
朱祁镇点点头感慨的说:“不察不明,下面人当你是瞎子聋子。可要是一丝空间没有,又没办法聚拢人心,人心最难管。”
于谦心中一震,小心翼翼的问:“是皇上听到什么新军中的消息了?是臣御下不严,请皇上治罪!”
皇帝要是从别处得到的信息,除了锦衣卫就是东厂,于谦自然害怕是新军中又出了什么事,这才心里没底,向朱祁镇请罪。
朱祁镇放松表情说:“没有,朕是说这些事难办,辛苦了爱卿。”
于谦心里一松,连说:“都是臣分内的事,不辛苦不辛苦,皇上为了天下万民劳碌,更要多保重龙体才是。”
“朕要交代你这新军不能以利聚人心,也不能去利以失人心。”
“请皇上示下。”
“保家卫国,天地大义为本。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为辅。”朱祁镇说道。
于谦反复在心中回味,虽仍有疑惑,自古没有人跟大头兵讲这些,但是已经有了一些方向,倒也解决了最近军中人心茫然的问题。
“皇上圣明!臣记下了。”
“这次叫你来,主要是为了内阁的事。”
“皇上,果子、点心来了。”金英亲自端着两盘果脯进来。
“行,放桌子上吧,朕也一起吃点。”朱祁镇看着盘子,还真有些想吃甜的了。
金英答应一声,转眼间宫人拿来的点心已经将床上小桌占满。
“来吧,边吃边聊。”朱祁镇拿起一块糕点说。
一口咬下去糕点瞬间融在嘴里,一股绿豆的香味充斥在口腔内,清甜宜人,令朱祁镇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个不错啊,愣着干嘛,快吃啊。”朱祁镇又招呼一声于谦,自己重新拿起一块塞进嘴里。
“是皇上,臣自己来。”
“刚说到哪了,噢,对,叫你来是为了内阁的事。”
于谦浅浅咬了一口问:“不知道皇上说的是内阁何事?臣并非阁臣,对于内阁中事倒是只有一个大概印象,还是曹首辅比较清楚。”
“不知道不明白没关系,朕就是叫你来让你以后了解了解,多明白明白。”
于谦一顿,诧异的问:“皇上是想让臣以六部堂官的身份进内阁?”
“怎么了,不行吗?”
“至多是成为首辅后兼任部事,从没有堂官入阁的先例啊。”于谦说。
“你成了先例,不就有了,而且朕可不光是让你进内阁,还要让你成首辅。”朱祁镇终于将自己的打算全部托出。
“皇上,可曹首辅正是壮年,突然撤换,恐会引起朝中震动。”于谦显然持反对意见。
“怎么,觉得自己干活多了,嫌弃朕给的俸禄太少?”朱祁镇顿住手中的动作,开玩笑说道。
“没有没有,皇上说笑了,臣只是觉得现在朝局刚刚稳固,如此大动作难免又会使朝局震荡,还是请皇上三思,不着急做这个决定。”
“胡濙老了,终究是要退下去的,现在不调整,等他致仕了,你愿意跟曹鼐分庭抗礼吗?或者说你会这么做吗?”
“这……臣,一定会做好份内的事,定不会受人裹挟,请皇上放心。”于谦思量后答道。
可话里的意思也很明确,朱祁镇便接着于谦的话往下说。
“既然这样,那到时金濂跟石璞又当如何?他们可都是土木之后推你上台的人,也是跟胡濙一起打压过土木之臣的,他们会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吗?”朱祁镇将话挑明了。
于谦当然知道,只是他却不想参与进入,白白内耗大明的国力。
“皇上,臣相信以金濂跟石璞或是曹鼐任何一人,都不会罔顾大局,做出令朝廷受损的事。”
“有些事总是身不由己,于谦,朕的担忧你明白吗?在朕心里也只有你才能真正的做到此事,公心论事说易行难,你可愿掌管内阁?”
“臣……”于谦还是犹豫了。
朱祁镇知道自己再拿这些话也没用,只好换了个方式问:“还记得朕从土木回来的那天晚上吗?”
于谦心中剧震跪倒在地说:“臣永不敢忘。”
“既然这样,那你就做好主持内阁的准备吧。”
“臣遵旨!”于谦终于不再推辞,那一句“万死不辞”至今仍在于谦胸膛回荡。
“好了赶紧起来,点心时间长了就不好吃了。”
君臣对坐畅聊胸中抱负,一直到后半夜,二人才分开,不过朱祁镇仍是下令,特许于谦在宫中留宿,其中宠爱可见一斑。
不过今晚睡的最差的,不是朱祁镇和于谦,而是张岩。
他不管是裹几层被子,都好像能听见门外有人窃窃私语,其中的嘲笑声更是如同打雷一般,滚滚响彻。
就这么一晚上浑浑噩噩半梦半醒对付过去,一大早就盯着一双熊猫眼出了房门,那一声未褪的衣衫,近处一闻已经有些酸臭味。
通过前厅,偌大的书院还没有一个人起床,天空中星星闪烁光芒,大概也就刚入寅时。
张岩蹑手蹑脚打开大门,随着吱呀一声,人已经闪身离开。
“这门怎么没关上?难道是进贼了?”
看门老大爷听见声音出来,正巧看到大门轻轻晃动,有些纳闷的提着灯笼照了照书院内外却丝毫没有发现。
“难道是昨晚我没关好门?阿嚏,赶紧回去补一觉,马上就该早课了。”
随着老大爷关门,整座京城都好像安静下来一样,只有街上那个孤单的行人,在坚定朝着紫禁城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