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之所以诧异,是因为他想抢个先手,本想应该没有人跟他争,结果还不止一个。
早朝自从永乐之后,内阁作用加大的情况下,早就不是太祖那时候的早朝了,形式大于实际意义。
朱祁镇刚回来的时候图新鲜,才将早朝开的不那么假。只不过随着去了广东一趟,越来显得对早朝失去了耐心,不只是找理由不上,平时也多有早退的情况。
所以朱祁钰才想趁着刚开始的这点热乎劲,赶紧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别等到朱祁镇听烦了,到时候再去宫里麻烦。
但是有于谦跟胡濙两个朝廷的重臣开口在前,自己这个王爷也只能稍缓缓,且看他们要说什么,实在时间太长,说不得也要用用王爷的特权了。
朱祁镇也纳闷,自己刚才来得急,这时候脑子还有点懵,将金英召到耳边问:“这怎么回事?”
金英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怎么忘了跟皇上说正事了,赶紧恭敬说:“皇上,奴婢该死,想必应该是因为武进伯朱瑛。”
“朱瑛?哦,也对,这于谦掌管兵部跟京营,朱瑛也归他管,是不满朱瑛被朕赐死?”朱祁镇自说自话。
金英自然听见了,赶忙说:“奴婢该死,其实朱瑛昨天并未自杀,反而领兵连夜出京了。”
“嗯?”朱祁镇愣住了,转而看向于谦,这位于大人是想干什么?
“于谦,你先说吧。”朱祁镇虽然不解,可终究是更信任于谦,便给了这个主动权。
“谢皇上!”于谦心里一松,恭恭敬敬拜了拜。
“启奏皇上,臣昨日收到贵州线报,贵州境内叛苗已有向四川逃窜的苗头,届时横跨两省,剿灭难度将大大增加。
臣连夜命武进伯朱瑛带领第三军前往剿灭,也好自实战中检验新军战力,臣擅自命大军出征,请皇上治罪!”于谦道。
胡濙侧目,几个月前才被自己推到台前的后辈,现在已经可以与自己分庭抗礼了。
自己要杀的人他要保,要削弱的勋贵他也要保,就连坏法走私的奸臣也要保了。
权利真能让一个有有如此大的改变吗?还是他于谦,从来就是如此。
“皇上,臣胡濙弹劾于谦、朱瑛,二人互相勾连违法乱纪。
朱瑛挪用官银坏法害民,于谦徇私枉法,私放朱瑛出京,更是带领大军,简直已是明火执仗的造反!”
于谦说完朱祁镇就心知不妙,不由得瞪了金英几眼说:“朕的东西你送没送到?”
金英暗暗叫苦赶紧说:“皇上的吩咐奴婢怎敢怠慢,昨天确实已经亲手交到朱瑛手上。不过……”
“说!”
“不过昨天皇上晚膳期间,于大人曾携武进伯夫人觐见,但当时皇上……所以于大人没能进宫,想必是要汇报紧急军情。”金英道。
朱祁镇冷冷瞥了金英一眼,好啊,就连于谦也会跟太监交好了?还是你这个老东西为了讨好于谦,故意在朕面前给他粉饰?
朱祁镇没有细想,实则自己一开始也不想杀朱瑛,虽然于谦没有征得自己同意,私自放朱瑛出京,可也算是心有灵犀了,朱祁镇咬着后槽牙安慰自己。
“既然军情紧急,那自然以军务为主,那些降臣不愿前往剿贼,致使叛苗逃窜,总要有人收拾残局。
胡濙弹劾朱瑛,那就等他剿贼回来之后,再行处置吧。”朱祁镇拿胡濙曾负责的降臣,尝试着是不是能将这位老大人的嘴堵上。
果然没用
胡濙道:“臣与李侃昨天刚刚面圣,那朱瑛竟就能得到消息提前领兵出京,此等蹊跷之事,臣觉得定然不似表面如此简单。皇上,臣拿项上人头担保,自己绝对没有跟任何人透露一丝消息!”
李侃也适时出现,跪倒在地向天发誓道:“臣也未曾向任何人透露任何消息,请皇上明察!”
虽然还没有拿出证据,可两个二品大臣,再加上一个武进伯,已经是令朝堂震动了,早朝众臣心惊之下,纷纷猜测其中原委。
而刚跑回京城没有多久的石彪,则是脸上止不住冒出冷汗,是不是用袖子擦擦,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从大同赶回来。
朱祁镇看着胡濙,这句话不就是说:要么朕身边有内奸走漏了风声,要么就是朕包庇了武进伯。
这胡濙,还真是勇敢。
“胡爱卿,你多虑了,都是为了大明江山,哪有什么蹊跷。
你说朱瑛坏法,昨天朕也未见实证,在这早朝之上,既有此言,当有明证呈上再行定夺。
若果真属实,不管是不是领兵在外,只要在我大明,无论如何也跑不了国法制裁。”
李侃闻言从身上摸出一个折子,高高捧到头顶道:“皇上,臣户科给事中李侃,弹劾武进伯朱瑛、大同都指挥佥事石彪二人:
挪用官银,倒卖粮草于鞑虏,豢养贼寇于外,居心叵测!石彪更是纵容家属霸占民产,还招纳了五十多户流民擅自越关设置庄园开垦民田。”
石彪腿一抖,刚才听说挪用官银,自己就知道免不了受牵连,此时听这李侃之言,果然将自己也涵盖其中了。
石彪哆嗦着双腿,赶紧出列叫冤:“皇上,臣一直忠心为国守边,不想今天遭此恶意中伤,请皇上为臣做主,臣这颗拳拳爱国之心,日月可鉴啊皇上!”
朱祁镇看了石彪一眼,这什么牛鬼蛇神的都敢跳出来说自己爱国了。
随手翻过李侃的奏折,上面果然如昨天所说,证据虽然有,不过还稍显单薄。
“李侃,你所上奏疏中,虽有他二人挪用官银的证据,却没有倒卖粮草与鞑虏的实证,身为国朝大臣,可知诬告反坐?”朱祁镇问。
还未等李侃回答,朱祁镇耳边就听洪亮之声:“启奏皇上,臣云南道监察御史张奎,弹劾石彪、朱瑛二人,养寇自重,请皇上圣裁!”
看那张奎面貌,正是那晚假装运粮队员的黑影。
朱祁镇接过金英转呈的证据,一本奏疏、几块库银,还有一些刻有蒙古印记的金银器物。
奏疏中将何人何时自何地购进多少粮食,又经多长时间,跟那些关隘守军打了交道,最后又是怎么样跟鞑虏交易,详细的好像自己亲身经历一般,实锤已经落下。
“混账!”朱祁镇怒喝一声,如刀视线落在石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