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朱祁钰又觉得不对,董太启此时的形象,倒像是个偶然捡了几本书当宝贝的疯子。
“知道家在哪吗?告诉本王,本王送你回家。”朱祁钰又说。
董太启此时还被朱祁钰的护卫抓着,见状本想感谢对方的搭救恩情,可一张嘴却歪头吐出来几口黄水。
“原来是个醉汉,扔在路边吧。”朱祁钰不满的捂住鼻子走了。
此时的养济院在朱祁钰的数次来访后,已经换了个模样。
除了单独开辟出来的教室外,还将所有人的衣服换了一遍,房间也重新打扫一新,原本满院子的酸臭味,早已被新移种的花草清香覆盖。
董太启护卫嫌弃的丢在路边,注意力被养济院内情况吸引,抱着书就跟在朱祁钰身后,一同走进了院里。
此时站在院中,耳边朗朗读书声稚嫩清澈,眼前是面带幸福的孤苦无依者,竟有一丝世外桃源的模样。
“您是王爷?”董太启叫住了朱祁钰。
可能是对一面之缘还有情分,朱祁钰闻言回头,让拦在董太启身前的护卫将人放开。
“怎么?酒醒了?早些回家去吧。”
朱祁钰不再多言,转身继续向教室走去,遇见科举大比,自己这个王爷也只能充当个老师角色了。
董太启跪在地上给朱祁钰磕头道:“谢王爷救草民一命!”
见朱祁钰只是摆摆手,董太启突然想起方才的问话,高声叫道:“王爷,我是一个秀才,听您刚才的意思,像是有用的上的地方,不知道我能不能帮的上忙,也算是报答王爷的恩情了。”
“你是个秀才?那你怎么没去参加乡试?岂不是浪费了一身所学?”朱祁钰果真停下了脚步。
董太启苦笑摇头:“草民误了时辰。”
现在在朱祁钰眼里,面前这个自称功名在身的人,除了酗酒、邋遢、不知好歹外,还多了一个不自律不自爱的标签。
可是这几天养济院确实没人上课,秀才都去参加乡试了,举人则是还要准备来年会试。
“你真是秀才?”朱祁钰狐疑又问。
“王爷若是不信,可考校草民一番。”提起学业,董太启瞬间自信起来,倒也消除了朱祁钰大半的疑虑。
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就让这个自称秀才的来教两天,不行了过了这几天总有落榜的回来。
“看见那间屋子没有?”
养济院坐北朝南,朱祁钰指的是入门后东边第一间,在二人的右前方,也正是传出朗朗书声的地方。
见董太启点头,朱祁钰便说:“你这两天去教里面孩子,每日工钱一百文,今天按整天算,教到大比结束。”
大明普通成年人,一个月的工钱在九百文左右,因为粮价的稳定,基本上全国都差不多。
朱祁钰开的工资已经是普通人的三倍有余,甚至比董太启自己教私塾挣钱还要高了。
此时朱祁钰已经转身面对董太启,既然老师有了,那自己就不用在这呆着,皇兄回来,是时候向朱祁镇复命,交代自己的事已有个不错的开始。
“王爷不可,您救我性命,我怎么能找您要钱?只要管我吃住就可以。”
朱祁钰闻言表情缓和,不过自己一个王爷,再怎么也不会跟人讨价还价,不置可否的带人离开了养济院。
“谢王爷大恩。”背后的董太启又拜谢道。
紫禁城乾清宫
这时李侃已经离开,只剩朱祁镇与胡濙这对君臣,殿内空旷,人的声音虽小,却也不住的在其中回荡。
“老尚书,朕刚视察新军不久,当时对却全军将士做了保证,此前之事既往不咎,可将领如有再犯者,必定严惩。
此时你要弹劾朱瑛,不管他所为是在朕严令前后,都必定会造成军心浮动,朕打造的铁军军心,定然受挫啊。”朱祁镇苦口婆心的劝胡濙。
不是他想纵容朱瑛,实在是这个时候,只要是一查朱瑛,落在大多数人眼里都会是:武进伯我行我素,将皇帝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就算是把他杀了,可自己丢脸事小,天子威仪受损事大,以后还怎么管人。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事按下来,等过段时间将他调离之后再处置。
“皇上,你一直都说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怎么现在?”胡濙不为所动。
“胡爱卿,朕也不是要保他,过两个月给他调走再处置行不行?给大明的新军一个完美的风气可好?”朱祁镇再劝。
可胡濙依旧软硬不吃的说:“皇上,明法自有强军,您处置了朱瑛,这新军自然才能知法、畏法、守法。”
“你!胡濙!朕敬你是朝中老臣,与你好好商量,你不要不知好歹!”朱祁镇怒道。
“皇上,臣是为朝廷扶正祛邪,望圣上明白老臣的这份苦心。
不处置朱瑛,石彪自然也不能动,日后恐难再究,肉里的刺不拔出来,永远都是不能痊愈。”胡濙跪倒说道。
“够了!”朱祁镇正欲发怒。
“皇上,郕王殿下求见。”金英进入殿中恭敬说。
朱祁镇一口气顶在喉咙,几个呼吸才平稳下来,看了胡濙一眼说道:“让祁钰去暖阁等着,朕稍后便到。”
“是!奴婢领旨。”
经过金英的打岔,朱祁镇反倒是冷静了些,刚才一时情急,将自己的打算都暴露出来。
此时蓦然惊醒,只需要按住不发,就算朝堂上胡濙再逼,自己只要不下令,就不可能调查。
之后趁机调走朱瑛,也算是能圆的过去,可自己现在这么一说,就算是想这么干也不成了。
朱祁镇审视着眼前这个古稀老人,深吸一口气道:“源洁公,朕认你是我大明的股肱之臣,历经五朝忠心耿耿,为大明今日昌盛立下了汗马功劳。
朕也是因此跟你推心置腹,只想让你能暂熄打算,等过了年,朕一定将他们绳之以法,你看如何?”
真心话最能打动人,何况是一个皇上的真心话,自然让胡濙这个老臣眼含热泪,下巴已是不住的颤抖。
胡濙带着哭腔道:“皇上,勋贵坏法,不能再纵容了!我大明之威,毁于勋贵之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