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虎岭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咱们这可没有浣女,屠夫和猎户还差不多。”朱祁镇纠正李贤。
还是那处石坑中,剥好的野猪放在水里任由山泉水冲刷,旁边有一头猛虎,樊忠正在小心翼翼的剥皮。
“老熊,你可欠老郭一条命啊!”樊忠手上忙着也不忘提醒熊宗立。
熊宗立脸上充满心有余悸的神色,刚才的惊险景象让他如今都没有平静下来。
方才采药的他,正在聚精会神的研究一株草药,突然就听到郭懋的大喊。
本来还有些意外,平日稳重的郭懋今天怎么大呼小叫,可当他发现那头猛虎时候,才终于知道是什么令郭懋失色。
熊宗立连滚带爬的回到山道,身后腥风已至,顾不上考虑仪态,熊宗立浑身到处用力,这才顺着惯性向前又滚一段,堪堪从那只巨爪之下逃生。
就在万分危急的时候郭懋赶到了,面对猛虎手里钢刀咣咣咣就是三连斩,自己虎口都被震得生疼,可老虎的脑袋只是流出一点鲜血,并没有被这三刀重伤。
老虎摇摇头,虎目中的凶厉更胜。“嗷呜!”虎啸山林,陡然起风。
熊宗立被郭懋拉着才刚走两步,老虎就飞扑而至,眼见已经躲避不开,郭懋赶紧将熊宗立推开,双手抵住刀背准备硬抗老虎的扑击。
老虎前爪扑倒刀刃,爪子吃痛之下,猛地挥动右爪拍在郭懋的胸口上,铁塔一样的汉子就这么被一爪子拍到地上,张嘴就喷出一口血来。
老虎也随之改变目标,冲着倒地不起的郭懋就冲了过去,郭懋强撑起身,手中钢刀竖直向上,借着老虎扑击的强大惯性,在虎腹上划开一道巨大的伤口,老虎就此歇菜,肠子内脏的流了一地。
“老熊,想啥呢?赶紧给老郭包扎啊!”樊忠看着愣神的熊宗立,有些埋怨的说。
“哦哦、好!好!”熊宗立赶忙应道。
朱祁镇也看出熊宗立心不在焉,知道樊忠这个人五大三粗,说话容易让人难堪,就抢过了话头问:“郭懋伤势怎么样了?”
熊宗立已将郭懋胸口的淤血包裹住,认真的回答道:“皇上,幸好郭指挥使身体健壮,那老虎的一爪子虽重,但肋骨没有断,正好就地取材,将这虎骨熬汤,之后只要静养几天就可恢复如初了。”
朱祁镇点了点头,有些疑惑的问:“按理说山道是在林子外围了,这老虎不都是在深山觅食,怎么今天这么巧让我们给碰上了呢。”
樊忠指着地上的死猪说:“估摸着是因为这个,那老虎鼻子比狗鼻子灵多了,血腥味一出现,这倒霉大王就被勾过来了。”
朱祁镇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心里总是不安稳又问道:“那这还安全吗?”
“嘿嘿,公子你这就有所不知了吧。俗话说的好,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这种猛兽的领地意识都很强,除非交 配季节否则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出现两只老虎的,你就放心吧!”樊忠笃定的说。
“那老虎是什么时候交 配?”朱祁镇有些好奇的问。
樊忠手猛地停住,有些僵硬的看着朱祁镇说:“我大明的老虎,除了奴儿干都司外,好像都没有固定的交 配时间……”
朱祁镇愣在原地,秋夜里风越来越大,吹得众人心里都是毛毛的,金齐更是胆小,看见狰狞虎头,身子不自觉抖动起来。
“公子,要不,我们还是快赶路吧,带的还有干粮,路上也断不至于饿着肚子了。”李贤吞了吞口水建议道。
朱祁镇也觉得有道理,野猪跟老虎这么可爱,怎么能有吃的心思呢?
“上车,快赶路了,一定在天亮前走出这大虎岭。”朱祁镇迅速决断。
“可这,哎!好吧。那公子我给你弄条虎皮裘再走行不行?”樊忠看着那已经进度过半的残局,还是有些不甘心这么走了。
朱祁镇眼睛一瞪,在火光下显得面色有些吓人,樊忠不敢讨价还价,赶忙放下手里活计,胡乱在溪水中冲了两下,就追上了马车。
“驾!”
樊忠驾着马车,一行人迅速离开了这处宝地。
“嗷呜!嗷呜!嗷呜!”
已行至山脚忽听狂风大作,风声中夹杂着老虎的悲鸣之音,在山间不断回荡。
“好险!”朱祁镇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自从过了大虎岭之后,一路再没有遇见什么猛兽拦路,一路顺风顺水的经过南阳府、襄阳府、荆州府、常德府,然后经洞庭湖水路入长沙府,沿水路一路向南自衡州府上岸,过郴州,终于在跋山涉水半个月后进入韶州府境内,正式来到广东。
韶州,得名于丹霞的名山韶石山,取韶石之名改东衡州为韶州,之后历朝沿袭。元鼎六年设曲江县时,便以韶关为县治。
此刻身边人影如织,已经是进入韶州府城内,到处都是“靓仔”“靓女”的叫声。
“这乐昌香芋腊猪手煲,腊香味与芋香味融为一体,真是风味别具一格的美食。”
朱祁镇回味着中午吃过的美食,忍不住的感叹一句,然后面带希翼的说:
“也不知道这韶州府还有什么好吃的,实在是让人期待啊。”
自从遇见老虎后,熊宗立一路上沉默不少,此时听得朱祁镇的自语,忍不住接了一句:“福建人嘛。”
不理李贤几人头上冒出的问号,朱祁镇哈哈大笑起来,后世的调侃,原来这么早就产生了。
心情轻松,脚下走的就快,不长时间,朱祁镇一行已经远离了城门。
韶州府多山水,一条武江在城中穿过,相隔不远就有一座石桥,倒也方便众人马车通行。
来到城中的中心地带,身为交通枢纽的韶州府,有大量各地商贾经过。虽然口音繁杂,不过主要还是以粤语和客家话为主。至于朝廷的官话,只是官府中人才作为日常语言使用,在普通民众中并不常见。还好有熊宗立这个翻译,不然还真是有点举步维艰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