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收权,崇祯皇帝精心筹谋,数日未去文华殿理政,自御极以来,这还是从没出现过的事情。
为此朝堂是议论纷纷。
然内阁那边,以韩爌为首的阁臣,可谓是扛着巨大的压力,毕竟当前的局势,实在是拖延不起啊。
“韩元辅,眼下建虏攻破龙井关、大安口,蓟镇那边,短短数日间,更是向朝廷连上数道奏疏。”
李标神情凝重,看向沉默的韩爌说道:“可朝廷这边却未拿出个章程,陛下又闭乾清宫不出。
如今正值国朝动荡之际,您要主持大局啊!
别的姑且不提,单说京畿一带,受建虏寇边之患,已人心浮动,若不出策安稳民心,则必生大乱啊!”
“本辅岂会不知这些?”
韩爌皱眉说道:“然当今局势,陛下未定根本,我等就算再急,难道就能解决吗?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劝谏陛下,重回文华殿理政啊!
李学士,你深得陛下信赖,可否向天子上呈奏疏劝谏,本辅先前所递奏疏,陛下并未理睬!”
此时的文华殿内,却陷入到一片寂静之中。
李标并未接韩爌所讲,沉默的坐到自己的官帽椅上。
而在殿内的周道登,何如宠,钱象坤等阁臣,或坐,或站,或深思,皆未接韩爌所讲之音。
眼下北直隶局势动荡,建虏此番寇边进犯,绕开袁崇焕所督关锦宁防线,这对大明来讲,无疑是一场大地震。
而韩爌与袁崇焕的特殊关系,再加上韩爌出身东林党,导致其他阁臣,不愿过多干预此事。
这等引火上身之事,他们又怎会去做呢?
“……”
韩爌坐在官帽椅上,见李标他们这般,眉头紧皱,心中不由生出怒意,他怎会不知,眼前殿内众人的心思。
可眼下就这般坐等着,那也不是个事儿啊,一旦建虏杀进京畿重镇,这对大明来讲无疑是一场浩劫。
就在此时,王承恩手持拂尘,神情看不出喜悲,缓步走进文华殿内,身后跟着一帮宦官。
见到韩爌等内阁大臣后,便朗声道:“天子口谕。”
本就瞧见王承恩进来的韩爌等内阁大臣,早已站起身来,心中却不由得生疑。
常伴天子身边的王承恩,此时来文华殿这边,到底是为何?
可当听到王承恩所讲,一个个心里一惊,忙走到王承恩跟前,行拜礼,应道:“臣等听谕!”
“即命六部、科、道等坐班堂官,齐聚文华殿,接旨!”
王承恩手持拂尘,神情淡然道。
“臣等领旨!”
韩爌、李标等人,当即应道,不过心中却都生疑,天子下这等口谕,为何他们内阁并不知情。
王承恩走上前,看向韩爌说道:“韩元辅,还是快些派人,召集坐班堂官,来文华殿这边,接中旨吧。”
中旨!?
韩爌强压内心惊骇,忙拱手一礼道:“好,王公公稍候,本辅即刻派中书舍人,前去召集人来。”
“嗯。”王承恩点点头应道。
见韩爌命值守的中书舍人,前去召集人过来,李标走上前,面露笑意,对王承恩道:“王公公,陛下此次召群臣,于文华殿宣中旨,可是有什么大事?”
“李阁老,此事稍候您便知道了。”
王承恩报以微笑,嘴巴极严的说道。
“这……”
李标愣住了。
这一向随和的王承恩,如今怎连点口风都不愿透露啊。
天子此时绕开内阁,要降下中旨,这到底是何意啊?!
眼前在这文华殿内,所站的周道登、何如宠等一众阁臣,心中都不免揣摩起来。
是有关回援京畿之事?
还是要罢免韩爌呢?
亦或是关于起复孙承宗?
当前国朝蒙遭变故,建虏随时都会杀进关内,威逼遵化、三屯营等地,韩爌身为内阁首辅,那肯定是有责的。
看着不时看向自己的周道登等人,韩爌眉头紧皱,心情可谓糟糕到了极致。
自天启朝被阉党清算,一腔热血无以展露,自己这才起复多久啊,才好不容易谋得首辅之位。
眼下却闹出这等事情,若真因建虏寇边一事,叫自己被罢免首辅之位,韩爌心中真是不甘啊!
“元辅,六部、科、道等坐班堂官皆至,眼下就在文华殿外静候。”
值守的中书舍人,匆匆走进文华殿,对韩爌拱手作揖道。
“嗯。”
韩爌收敛心神,微微点头,随后露出笑意,看向王承恩说道:“王公公,那我等眼下出殿?”
王承恩点点头,便朝殿外走去,眼下北直隶局势危急,受此影响,对一些礼仪规矩,就没那么多要求了。
韩爌、李标等内阁大臣,撩着袍袖,便跟着王承恩走出文华殿,随后便快步朝排好朝列的队首走去。
“陛下有旨!”
见眼前朝班站定,王承恩接过所呈中旨,展开,朗声道。
“臣等领旨!”
群臣闻言,行拜礼,唱应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自朕御极以来,唯恐大明这副千斤重担,在朕手中出现差池……”
当着所召群臣的面,王承恩洋洋洒洒的念着,崇祯皇帝所写戡乱救国之诏。
文华殿外所来群臣,听闻此诏,那一个个皆心生惊骇,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根本就不敢相信他们所听到的。
正如孙承宗所说那般,以韩爌为首的朝中大臣,听到此诏,那内心的第一反应,是抗拒,是要劝谏。
就算眼下建虏寇边,也不至于在此人心浮动之际,颁布所谓的戡乱救国之诏吧!!
“韩元辅,按旨意,内阁接诏后,即可奉上谕,明发至天津、登莱、东江等地。”王承恩手捧中旨,走到神色大变的韩爌跟前,淡然道。
“这……”
韩爌一时间愣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了。
“此诏不能发!眼下局势本就不稳,建虏当前所盛,然我大明不至于连区区建虏,都无法应对吧,陛下怎能这般行事啊!”
“是啊!即便明发此诏,命天津、登莱、东江等地,统属大军,行戡乱救国之举,那也远水解不了近渴啊!当前之局,应即刻命袁崇焕率部回援,统筹抗击建虏大局啊!”
韩爌身后所站不少大臣,此刻义愤填膺的说着。
王承恩见状,眉头微蹙,想起自家皇爷的交代,并未理会这么多,而是直接将中旨交于韩爌手中,便转身朝乾清门方向走去。
本情绪激动的群臣,见到此幕,那一个个都愣住了,他们所讲之言,本就是想叫王承恩,转述给天子。
可眼下王承恩走了,他们讲这些还有何用。
“元辅,陛下心忧今下战事,故才做出这等错误决断,我等身为大明臣子,万不可叫陛下行此等错误之事啊。”
“是啊!我等应即刻齐聚乾清门,请旨面圣,请陛下收回此道中旨,眼下召戍守关锦宁边军,才是唯一的解决之道啊!”
面对所召堂官群起直言,韩爌、李标等内阁大臣,只觉得阵阵头大,他们亦没料想到眼前会出现这等境遇。
但所谓戡乱救国之诏,他们却万不敢轻易明发,不然必在朝堂引起大动,届时定会牵连到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