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响午,老祖宗让我望风,看看有没有水狗子经过,看到不少跳跳鱼,估计是前天涨潮时来的,顺手钓了些,嘻嘻。”瘦猴有些得意地说。
水狗子就是福建水师巡逻队,以前是防海盗,现在主要是禁止普通人私人自下海经商、捕捞,
老百姓暗地里叫他们水狗子。
陆长乐笑着说:“那些跳跳鱼碰上你,算是倒了大霉。”
跳跳鱼又叫弹涂鱼,在涂滩上生活,涂滩难行,跳跳的个头小、动作灵活,普通人很难捕捉。
瘦猴人小,不过脑瓜子灵活,手也巧,练了一手飞钓的本领。
用钓鱼的杆子把自制的钩子甩到跳跳鱼附近,瞄准,杆子猛地一拖,钓子闪电般勾中跳跳鱼,一钓一个准,堪称绝技。
一碗鲜美的鱼汤下肚,整个人舒坦多了,陆长乐再次谢过。
简单洗漱后,陆长乐躺在床上没有马上睡,
人很累,但脑子很活跃,一直盘算着,
福州陆氏遇上事,是危机;要是处理好了,对自己来说也是转机,
陆长乐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应付,一直折腾到二更天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第二天响午,陆氏祠堂对面的晒谷场上,二十四名青壮分成三行,一个个站得像杆子一样笔直。
都是族中最强壮、身手最好的陆氏子弟,
抢擂台要十五人,多挑九个人作后备,预防突发情况。
排在第一列头位的,是昨天表现出色的陆长威。
二十四名青壮,清一色穿着小短褂,阳光下,那一绺绺结实的肌肉发着异样的光芒。
陆晋远看着族里的后生,暗暗点点头:这些都是福州陆氏的希望,
年轻的一代,是时候挑起担子了。
作为族里的柱首,陆晋远负责这次关系福州陆氏命运的擂台赛。
族长总管全族事务,族老在旁协助、提供意见,族里日常事务都是柱首和各房的房头处理。
可惜年纪大了,力不从心,
要不然陆晋远肯定亲自上场。
“一会所有人进祠堂给先人上香,求先人庇佑,老祖宗发话了,长威,你上头柱香。”陆晋远开口道。
这次擂台关系到福州陆氏的兴衰和荣辱,一定要全力以赴,
人员选定了,要禀报先人,祈求先人庇佑。
“是..是,谢谢...晋远叔”陆长威激动之下,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宗祠是族人心中最神圣的地方,矩规很多,拜先人时跪的位置、上香的顺序、用多大多长的香都有严格的标准。
老祖宗膝下无子,昨天让自己分三分肉,今天又让自己上头柱香,
这是把自己视作接班人来培养啊。
光是想想,陆长威就激动得浑身打颤。
正当一行人准备进祠堂拜祭时,陆长乐突然拦在前面:“慢着,我有话要说。”
陆晋远看到陆长乐拦在前面,面色有些不悦地说:“长乐,现在做正事,别闹。”
堂堂男子汉,被一个小女子当众打倒跪下,
福州陆氏的脸面都让他丢尽了。
还以为福州陆氏能出一个举人老爷,壮大氏族,没想到愿望落空。
要不是看在陆长乐亡父亡母份上,昨天又替族里逃过一劫,
陆晋远早就一脚把他踹到一边,
真以为柱首这么好说话?
陆长乐一脸认真地说:“远叔,我不是闹,我有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陆晋远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地说。
祭祀先人,是一件很严肃、庄重的事,能轻易打扰吗?
“我要加入队伍,去抢擂台。”陆长乐很真地说。
话音刚落,陆晋远还没说话,一旁的陆长威扑哧的一声笑了。
“我没听错吧,陆长乐,你想参加抢擂台?”陆长威有些夸张地说。
被挑中的子弟,是族里身手最好、最强壮的,陆长乐瘦得像麻杆一样,能干什么?
脑袋破点皮,就装伤躲在后面,不敢上场,
这种贪生怕死的窝囊废,还想加入抢擂台的队伍?
脑子没问题吧?
昨天在陆长乐面前丢了脸,有机会扳回,陆长威肯定不能错过。
陆长乐面不改色地说:“我身上流的是陆氏的血,拜的是陆氏的祠堂,身为福州陆氏的一份子,为族里出力,有什么问题?”
陆长威举起双臂,稍稍用力,一绺绺的肌肉像像一只只小老鼠窜来窜去,挑恤地说:“这次擂台,关系到福州陆氏的生死荣辱,就你这小身板,估计碰一下,骨头都得断。”
说到这里,陆长威故意提高音量:“要是某人害怕怯场,膝盖软,又跪下,福州陆氏可没那么多脸面丢。”
现场传来一阵窃笑声。
陆长乐一脸坦然地说:“那次只是意外,给族里蒙了羞,正好戴罪立功。”
“就凭你?哈哈哈”陆长威瞪大双眼看着陆长乐,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在场的人也笑得更起劲了。
陆长乐不管挑衅的陆长威,很认真地对陆晋远说:“远叔,你让长威当队长,会输;让我当队长,能赢。”
“放屁,陆长乐,你不是醉酒还没醒?这不是耍嘴皮子,就凭你这小胳膊小腿,让人碰一下,骨头都得断,这次是跟姓杨的拼命,要签生死状的,你捣什么乱。”陆长威忍不住破口大骂。
陆长威承认陆长乐能说会道,昨天还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这次不是去讲道理,而是拼命,
这次擂台关系到福州陆氏生死存亡,这么重要的事,哪能由着他捣乱。
陆长乐不慌不忙地问:“长威,你是队长,我问你,这次抢擂台,有几分把握?”
“还没上擂台,谁说得准啊,反正姓杨的想欺负我们,先问问我的拳头答不答应。”陆长威好像炫耀似地举起满是老茧的拳头。
“不知道是吧,我问你,杨氏有那些人出战?”
陆长威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个?你问我,我问谁啊,他们也不会告诉我们吧”
“杨氏用什么办法,或者说有什么后招,这个知道吗?”
陆长威咬咬牙,不过还是摇摇头。
“擂台呢,有多高?搭成什么样?”
“对手比我们强,有什么办法应对?”
“落后了,有什么对策?”
“我们有几个好手受了伤,实力不如杨氏,想到什么补救的办法?”
陆长乐连珠发炮一连问好了好几个问题,陆长威一个也答不上来。
答不上来的陆长威感到自己面子有些挂不住,指着陆长乐冷笑道:“要是擂台是耍嘴皮子,肯定派你去,可惜这次是拼命,一力降十会知道吧。”
顿了一下,陆长威意犹未尽地说:“陆长乐,就你那武艺和胆色,上擂台那是给陆氏丢人,别以为自己有点小聪明,你能想到,难道老祖宗、族老他们想不到?哼哼,最后上场的,还是我,说明我比你更适合。”
陆晋远挥挥手说:“大牛、二虎,你们把长乐拉下去。”
不能再让这小子胡闹,误了正事,老祖宗饶不了自己。
刚开始陆晋远觉得陆长乐说得在理,
经陆长威一分析,马上又改变了主意。
也对,昨天闭门商议了近三个时辰,陆长乐想到的,老祖宗他们肯定也能想到,
指定陆长威上头柱香,说明他是最佳人选,
起码现在是。
大牛、二虎应了一声,一人拉着陆长乐一只胳膊,把他强行架走。
“别,别拉,远叔,我说真的,不信我跟长威比一下,不比别的,就比气力。”陆长乐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喊道。
这是一次挽回颜面、提升地位的绝好机会,陆长乐不能轻易放弃。
看到陆晋远无动于衷,陆长乐大声喊道:“远叔,就比一次,输了我不读书了,上山种茶。”
话音一落,现场一片寂静,就是陆长威眼里也出现不敢相信的目光。
读书人轻松,地位高,有机会成为举人老爷,不像做泥腿子和贱商,一辈子也没出息。
别看福州陆氏几千号人,有机会读书的加起来没十个,
族里发学米的名额仅有五个。
陆晋远楞了一下,还是挥挥手:“这孩子伤了脑袋还没好,又在乱说话了,拉走。”
气糊涂了?
有读书人不做,跑到地里刨食?
就陆长乐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样子,能做什么?
不是看在跟陆长乐亡父共过生死患难的份上,陆晋远真想应下,让他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
“慢着,让他比。”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大牛、二虎一听,连忙松开手,
说话的老祖宗。
陆晋远有些为难地说:“老祖宗,吉时快到了,一会还要训练,你看...”
老族长摆摆手说:“这次比赛,关乎到福州陆氏的生死存亡,一定要选出最合适的人选,只要有人觉自己比选中的人强,都可以提出挑战,公平、公正、公开,谁都有机会,长乐流的是陆氏的血,拜的是陆氏祠堂,他有这个权力。”
说到这里,老族长扭头对陆长威说:“长威,长乐要挑战你,可敢应?”
“回老祖宗的话,敢。”陆长威收起嚣张,恭恭敬敬地说。
没人敢在老祖宗面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