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一班终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弟弟和小弟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等同于直接说男人不行,甚至还要更加严重、更为具体。
这可不行。
赛车谷首席车神的尊严,还是要认真维护的。
斐一班刚想要怎么组织一下霸气侧漏的语言,就听易茗说:
“小斐先生,因为个人的原因,我特别不喜欢别人叫我姐姐, 如果可以的话,您能不能还是叫我大姐。”
易茗非常难得地向斐一班提出了一个要求。
放到意识觉醒之前,斐一班肯定会说:。
这会儿意识刚刚觉醒,片刻愣神过后,就赶紧想办法补救:“易茗,你为什么不喜欢别人叫你姐姐?是有什么关于弟弟的悲惨遭遇吗?你不是独生子女吗?肯定不可能有专门欺负你的弟弟妹妹对对不对?”
斐一班已经开始直呼其名了。
这不得不说, 是一种从男孩到男人的进步。
只不过,这样的觉醒速度和时机,又着实是有些亡羊补牢,而且还是没有补好的那一种。
“不喜欢和喜欢一样,都不需要理由,就只是单纯地不喜欢有人叫我姐姐。”
“不可能啊,喜欢人肯定是有理由的啊。”斐一班据理力争,摆事实讲道理,说道:“就像我讨厌你一样,必须是有很具体的事情。”
“小斐先生很讨厌我?”易茗难得地有些流露在表情上的意外。
“是啊,你可是毁了我限量版球鞋的女人!”斐一班在心里对自己的应变能力表示赞叹,问道:“你知道Spike Lee 和 Air Jordan 的联名有多难买吗?”
“不好意思,小斐先生,球鞋我确实没有了解过,更不知道AJ还有限量版联名。弄脏了您的球鞋,是我的不对,我像您道歉。”易茗认真而又真诚地看向斐一班。
她的情绪波动, 总是只是在一瞬间。
无缝衔接回到了金钟罩里面。
比起被人喜欢,易茗更习惯被人讨厌。
喜欢还要担心什么时候就不喜欢了。
讨厌就可以一直讨厌下去。
“不知道就能往我球鞋上砸鸡蛋啊?”斐一班瞬间又回到了球鞋被毁那个时候的心境,“你不知道,对于一个球鞋控来说,球鞋和女人发生冲突的时候,那必须是选球鞋啊。”
“确实,小斐先生说的很有道理。”
易茗又笑了。
纯真而又灿烂。
仿佛能从人世间的一切恶语相向里面汲取力量。
韩女士在一旁扶额。
再过个十年的,她有望升格成婆婆吗?
“有道理就对了!”斐一班对自己得到的认同表示高兴,转头就来了句刨根问底:“易茗,你到底为什么对姐姐这个称呼这么抵触啊,你不觉得姐姐、姐姐,叫起来亲切又开心吗?”
“我并不这么觉得姐姐是亲切又开心的称呼,小斐先生。”易茗回答地很官方。
“哎,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被我叫姐姐呢?尤其我的声音还这么好听。”斐一班千百万分地不解:“我可喜欢有个姐姐了,我小的时候,整天让我妈给我生姐姐,我妈每次都说,生不出来。”
“一一啊,妈妈觉得这个鸭架汤,味道还是可以的, 你要不要先打一碗喝喝看?”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
韩女士本着相帮还是帮一下的想法, 做出了努力。
韩雨馨其实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斐一班。
自打出国,儿子不是已经慢慢变成了一个,绅士得体,语言缜密,看得多说得少的贵族了吗?
倒不是说,这样的斐一班,从来都没有在韩雨馨的眼前出现过。
小班班时期的斐一班,多半都是这么个咋咋呼呼的状态。
可儿子都已经二十二了,为什么忽然回到十二岁以前的沟通方式。
不出意外的话,儿子肯定是喜欢这个叫易茗的姑娘的。
可一会儿装儿童,一会儿说自己讨厌对方。
这么个作法,别说人姑娘,看起来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即便是印象好到一见钟情,也肯定会被紧随其后的种种诡异表达给吓了回去。
早知道,刚刚一一邀请易茗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应该找理由拒绝的。
先和儿子聊一聊,搞搞清楚状况,再决定要怎么助攻,肯定比现在这么个匪夷所思的情况要好得多。
八年的各自生活,身为母亲,她确实对儿子,缺乏必要的了解。
从斐厂长出事开始,斐一班就在她面前,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成熟和稳重。
她都以为儿子已经一夜之间彻底长大了。
哪知道,一夜还是一夜,不是长大而是回到解放前。
斐一班并没有发现,自己的亲妈,此刻内心活动这么强烈而复杂。
他只想好好地表现一下自己。
“易茗姐……呃……你不喜欢姐姐的话,那我叫你易茗阿姐吧。”斐一班又想到了一个称谓,愉快地问道:“阿姐你要喝汤吗?”
叫大姐嘛,显得有怨气,还没有什么礼貌。
不太喜欢的人,斐一班才会这么叫。
叫姐姐嘛,易茗又不愿意。
那阿姐,肯定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阿爸阿妈阿姐,个顶个地亲切。
韩女士拍了一下斐一班正在打汤的手。
“干嘛呀韩女士,你没看到我正在很绅士地为两位气质卓越的女性,提供打汤服务吗?你这么打我,汤要是撒了,肯定会影响我动作的连贯和帅气啊。”
韩女士不想帮倒忙。
儿子稍微正常了一点,肯定是要鼓励。
“那就谢谢一一给我打汤啊。”韩雨馨接话。
“不客气,你和阿姨都给我打了十几年的汤了,我偶尔良心发现,在女孩子面前装一下,也是正常的操作啊。总不能让阿姐觉得,我是个游手好闲的无业青年吧?”
这个观点,斐一班想的是没有问题的。
前提是只在他自己心里想,而不要说出来。
把这样的话,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还真是直率地有点可爱——可怜没人爱的那种可爱。
其实,放到往常,斐一班也是没有这么脑残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他今天整个人亢奋到不行。
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又都讲了一些什么。
只是不断的强迫自己,一直说话,一直说话。
等到回去了躺床上,有时间安静下来想一想。
估计安静不过三秒,就会悔不当初地在床上打滚。
他又不是真的傻,只是还没有遇到过,需要用心和一个女孩子说话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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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年来,第一次情窦初开,来的太急也太快。
他都还没有做好准备。
甚至都还没有搞明白什么叫情窦初开。
说到任何话题,他自己就第一个开始兴奋,以至于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都说了一些什么。
蛮有一种,只要他嘴不停,易茗阿姐就能满意到不行的错觉。
谁不喜欢博闻强识、侃侃而谈的男生?
他今天超常发挥,把自闭那些年少说的话,一股脑儿,都贡献了出来。
简直完美!
韩女士没有再接腔。
她已经放弃了努力。
并且把自己做婆婆的计划,推迟到至少十五年开外。
儿子难得变回了小班班,就让他当个够吧。
下一次,再有这样的机会,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还是我给您打汤吧,小斐先生。”易茗实在看不下去斐一班打个汤还摇摇晃晃。
都不知道是打到碗里的多,还是撒到桌子上的多。
“那怎么行啊,怎么能让阿姐给我打汤呢?从小韩女士就教育我,要尊老爱幼,现在你们两个都这么老,打汤的事情,肯定是要交给我。”
然后,斐一班就把汤给撒了。
为了防止汤撒得太多,斐一班又用手里的碗去接汤。
和乒乓球高手,直接甩球拍接球过网似的。
直接把碗给飞了出去,碎在了三米之外的墙壁上。
毁灭吧,当婆婆的梦想。
二十年,还是更遥远的未来。
“易易啊,”为了避免产生歧义,韩女士叫的时候,直接转头对着易茗,指着自己的脑袋说:“一一他今天这里有点问题。”
这话,斐一班就不乐意听了。
“你别以为我听不懂,韩女士,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自己的儿子?”
“一一啊,你是不是又好几天没怎么睡觉了?”
“啊?”斐一班有点反应不过来,问道:“韩女士,你干嘛忽然说这个啊?”
冷静才不过一秒,斐一班就又兴奋起来了。
“对啊!对啊!对啊!阿姐你那天给我吃了什么强效安眠药啊?”斐一班两眼放光:“阿姐能再给我十瓶八瓶的吗?”
“小斐先生,我那天只是给了您一杯水。”
“怎么可能,我喝下去的水,我能不知道有没有加料?”斐一班完全不相信,催促道:“阿姐不要藏着掖着,有什么好药赶紧贡献出来,救病友就是救自己,我以后有什么好药,我也贡献给你。”
“小斐先生,我没有病。”
“你有的!”
“我真的没有。”
“你真的有!”
“好吧,随小斐先生,我有病,您开心就行。”
纵使易茗脾气再好,这样的对话,也没有办法一直进行下去。
“韩女士,我有个小学同学在綦家村,我去找她一下,你们慢慢吃。”易茗选择先行离去。
“你都还没吃呢?”韩女士关心道。
“我吃了,刚刚吃了两个鸭腿,还有一碗米饭。”
“那好,那易易你就先去忙。”韩女士很快就同意了。
这一下,斐一班就更不高兴了:“一碗汤都还没有喝,怎么可以说走就走呢?阿姐哪有这么吃饭的?怪不得长了一张小孩子的脸。一看就像未成年。”
斐一班反过来开始操心易茗的终生大事,规劝道:“阿姐啊,你这样很难嫁得出去的。”
“没关系,谢谢小斐先生提醒。”易茗进退有度地说:“我本来也没有这个打算。”
“女孩子怎么可以不嫁人呢,这样你阿妈不会伤心吗?阿姐啊,你可以眼光高一点,找个差不多有我五分之一的,你不能找都不找,就想着要放弃啊,实在不行……”
核爆吧,当婆婆的梦想。
再有个三十年,估计也是一样。
易茗和韩雨馨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走的时候,顺便把账都给结了。
等到韩女士发现,也只能摇头叹息。
“干嘛啦,韩女士?”斐一班很不理解:“我都没有再说,绝对不能来易家村生活了,你为什么还要唉声叹气?”
“现在是你要不要来的问题吗?”
“那不然呢?”
“是人家还要不要让你来的问题。”
“除了我,他们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我觉得有。”
“谁?”
“易茗啊,妈妈觉得没有你,人家小姑娘一个人就能搞定。”
“那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易易连那么好的房子,什么多立克柱式,都能一手建起来,认真想要搞个茶厂,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是听说了什么吗?韩女士?”
“没有!”
“没有那你瞎猜什么?都没有根据的事情。”
“一一啊,这是直觉,女人的第六感,你懂吗?”韩女士也不怕打击儿子了:“易茗和你,要是只有一个人能成事,那肯定是易茗了。”
“哇,你这还是不是亲妈了?没有我,她去哪里搞慈善拍卖的资源?”
“那你自己不是也没有了吗?”
“我没有我可以找Abu啊!”
“你不说,不能总麻烦人家吗?”
“哪有总啊?一次两次能叫总啊?好兄弟之间,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韩女士对儿子的出尔反尔有点哭笑不得。
“一一啊,等回去了,妈妈要和你好好聊一聊。”
“有什么好聊的呀?又不是考试作弊不及格。”
斐一班特别不喜欢正儿八经地坐在下来和家长聊一聊的感觉。
上一次听到这句话,还是因为他被欺负到自闭没一门课能及格的九年级。
“一一啊,只要努力,没有什么事情,是搞不砸的。”
“你一个当妈妈的,怎么这么说话?”
韩女士无奈笑笑:“回去妈妈开车,你试试能不能在车上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