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丘市西南,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频阳县。
1月初,铁坊街。
相传铁坊街在几百年前是十里八乡的打铁作坊,坐落在丰饶山下,后来作坊废弃,街上只留下一座铁佛寺,据说曾经是镇山里的邪魔的。
此地因为是老街,街道现在都是砖房,立了一个好看的石牌坊。
随着经济发展,县城也开始拆迁,沿河的地段修缮一新,县城中心相继盖起了高楼大厦,但这一片据说要被划为丰饶山景区,一直没有拆迁盖楼,只是整体翻修了一下。
下了班车,走过铁佛寺一中,这是曹闲的母校,有初中部和高中部。临近放学,校门口的小卖部里,老板又开始烤肠,记得上学时最爱吃他家的烤肠,那时一根才五毛钱,刷上老板秘制的辣酱,再喝一口桔子汽水,真是回味无穷。
一晃快四年了。
车站离家里不远,曹闲拉着行李箱,走入铁坊街。
彩票店生意还是那么好,小超市这几年装修过好几次,应该是把钱挣了。几个又老又出名的小馆子依然开着。曹闲光顾最多的是一家羊汤店。
往深处走,有街坊邻居认出曹闲来,打招呼道:“阿闲回来啦?”
“呦,这不是我们大学生吗!放假啦?”
“曹闲,你爸昨天还在我这打牌呢。”麻将馆的老板扎着烟,对曹闲笑呵呵道。
曹闲笑呵呵和他们招呼,从街道拐入巷子,一排自家盖的小院林立,这里地方比起街道宽敞很多,曹闲老远看见几个中年人。
曹卫中端着茶杯,此刻听着老伙计在吹牛。
面前,丁少军道:“卫中,不是我说你,你家曹闲当初就不该学什么画画,像我儿子一样学门专业技术多好,你瞅,大四上半年,拿到一份offer(录用通知),月薪给4000呢!”
旁边,于满平也道:“是啊,学其他的专业不管是找工作还是继续学习,都不愁,起码有个方向。我闺女今年也大三,准备考研,她们研究生毕业,收入怕是6000起步了吧?”
曹卫中吐着烟雾:“我家老大自有主见,你们瞎操什么心。各个开始跟我比起来了,等我家二女今年高考完,惊掉你们眼珠子。”
“曹芸那丫头确实刻苦,但你也得给你家老大操操心。你那小公司这些年不景气,总得有人帮你不是?”
曹卫中不屑:“到时候让老三老四来,那两个不是省油的灯。老大,适合出去闯。”
曹卫中经营着县里一出物流站,赚的是辛苦钱,这些年大物流公司扩张,小物流站面临着被吞并的风险,生意有些惨淡。
丁少军严肃道:“我听我儿子说艺术生花钱可大手大脚了,你别给你家老大惯坏了!我们是好意提醒你!”
正说着,一个声音惊喜道:“爸,丁叔,于叔,你们今天没事啊?”
曹卫中见到曹闲,咧开嘴巴。
“老大回来了!”
老大就是好大儿的意思,曹卫中对大儿子曹闲的爱称。
曹闲嘿笑:“早知道您今天没事,就让您开车接一下我了,重死了。”
“你拿的什么?”曹卫中好奇看去,丁少军、于满平也伸直了脖子。
曹闲行李箱外,正是黑色塑料袋,装的一箱酒。
六瓶茅台,幸轻愁送的。
曹闲为了低调找了塑料袋遮住,绑在行李箱外,路上蹭坏了,此刻撕下袋子后,旁边的丁少军、于满平眼睛都直了。
曹卫中一愣,呆呆道:“哪来的钱?”
曹闲不打算告诉他是别人送的,要不然他问起来没完没了了。
“哦,自己挣的。”
挣?
这不是茅台吗?在场几个中年人不是傻子,这六瓶酒加起来,快一万了。
丁少军想起刚刚还教育曹卫中,让他别惯着曹闲,少给点钱,谁知道曹闲立即给老父亲孝敬了六瓶好酒,他脸上火辣辣的,干咳道:“曹闲,你不会是拿攒的钱哄你老子开心吧?这就没必要了。”
曹闲笑道:“丁叔,瞧你说的,我哪能攒下钱呢。对了,还有两条烟!”
曹闲摸出两条1916,曹卫中心中一热。
好烟!
他可了解老大的脾性,平时没什么大手大脚的恶习,要说攒钱,还真有可能。
“老大,你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就行,下次不许买了!”曹卫中叮嘱,这次就算了,刚好臊一臊俩老伙计的脸,成天说我大儿学费贵,花钱多,现在看见了没,心里是有我的!哪怕攒的钱给他买的烟酒,他也开心。
曹卫中老感欣慰,曹闲忽然电话响起,摁下免提。
“喂?金子?怎么了。”
电话里,金昱开道:“阿闲,买画的钱给你打过去了,1W3,你查查。”
忽然,周围安静了下来。
曹卫中、丁少军、于满平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买画?
1W3?
什么画能卖1W3?!
丁少军惊愕地看向曹闲,曹闲对着电话敷衍道:“行了我知道了,刚到家,搬东西呢,不说了。”
“等等,阿闲,有件事我还得说一下,那幅画我2W8报了,钱已经揣兜了,我也赚了1W5。嘿嘿……这大便宜占的,要是不说我心里不是滋味。这样吧,开学送你一瓶好酒,你的店开张我还没道喜呢。”
曹闲一愣,金昱开还是老实人,这都给自己说?
这小子也可以,给家里报了2W8,真孝子啊。
“哈哈哈哈,好说!自家兄弟别见外,回头再聊。”
曹闲挂了电话,再抬头发现周围几个中年人面色不对劲了。
曹卫中脸上震惊。
丁少军脸上出现喝假酒的酱红。
于满平表情尴尬,好像谁把他闺女糟蹋了似的。
曹闲觉得有些奇怪。
曹卫中道:“你……开店了?”
曹闲汗颜,就一小吃店,还是随便攒了俩人干起来的,上不了台面。
他支支吾吾点着头,话题赶紧一转:“丁叔,你家丁文斌呢?”
“哦哦,跟同学聚会去了。”
曹闲扁着嘴:“又是女的吧?他回来没给你买点东西?”
丁少军脸红。
给自己买东西?买个屁,从放假回来到现在,吃饭聚会还管他要了2000块钱呢。
曹闲一叹:“不是我多嘴,你也得管管,钱光给女生花了,这不冤大头吗?”
还有个秘密,曹闲没说。丁文斌泡妞还老爱长得漂亮、喜欢打扮的妹子,那些妹子喜欢玩,花钱巨多。丁文斌钱不多硬往里凑,那阵子穷的没钱吃饭还借了他500没还。
曹闲一问,才知道他请妹子一顿饭就花了1000。
冤种啊!
丁少军没说话,曹闲看向另一边:“于叔,雪梨呢?”
于满平干咳道:“家里学习呢。”
曹闲道:“你也得管管,雪梨可是我同班同学,太内向了在外面会受人欺负的,没事让她出来聚一聚,你不放心她跟别的男生在一起,还不放心我和丁文斌吗?”
于满平尴尬。
女儿长得漂亮,但只会学习,老招那群狂蜂浪蝶,还深陷过几次,每次受情商就哭,喝酒,气的他和妻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俩老友被教育,曹卫中心中开怀,也不忍太让他们丢面子,说道:“好了老丁老于,改天来家里喝酒!我先回去了。”
告别二人,曹卫中搬着属于自己的一箱酒和两条烟,美滋滋地进了家门。
丁少军和于满平对视了一下,嘴里不是滋味。
“老于,卫中家的老大……现在这么厉害?一幅画1W3?他不是学文物修复的吗?”
“都是画画出身,肯定也有本事。你瞅那烟酒可不像骗人的吧?”
二人扁着嘴。
之前最自豪的就是家里孩子,上学花的少,未来赚得多。现在呢?
人家一幅画1W3,被人买去,还卖了2W8,这算什么?
这算本事!赚着钱,还能结交人脉!没看电话里那人对曹闲感恩戴德的。二人酸了。
他们可没上过大学,但他们知道人脉这东西。
这东西拿钱能换来,但不稳固,像曹闲这种用本事换来的,最稳固了!
“唉……走吧,老于,我们还教育卫中呢。人家曹闲一幅画把我家文斌四年的学费都赚回来了,我多那嘴干什么。”
……
晚饭。
曹卫中坐在主位,老婆肖媛系着围裙,眉开眼笑。
挨着曹卫中的是大儿子曹闲,二女儿曹芸,末座是两位双胞胎小儿子。
“今天你哥回来,咱们一家人就算齐了,干杯!”
曹卫中提了一个。
曹闲家有四个孩子,这一辈的孩子原本是爷爷给起好的名字,闲云野鹤。怎奈二叔家、三叔家孩子出生早,占了俩,也就是曹野,曹鹤。
没想到曹卫中和妻子生下二女后,没过两年又怀了,爷爷最喜欢儿孙满堂,于是又给起了名字,虎豹争雄。
于是曹闲三弟、四弟叫曹虎、曹豹,二叔家二女叫曹筝,三叔家二儿子叫曹熊。
曹闲在接风宴被父母一顿夸,曹虎、曹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不服气道:“爸妈,大哥这算什么!我将来上了大学,回来给你送一辆车!”
“我给爸送百达翡丽手表!”
曹卫中快气笑了:“你俩除了吹牛逼还能干点啥?”
曹闲想起俩愚蠢的欧豆豆信力贡献极低,说道:“爸,赶紧记上。”
曹芸则晃了晃手机:“我录下来了。”
母亲肖媛扭着双胞胎耳朵:“学学你哥你姐!成天不务实,过几天期末考试考不好,零花钱别要了。”
二人如若雷击。